第 90 章

    “不可以吗?”

    藤原愁仰着头,望着及川彻的眼睛,语气很轻。

    轻到几乎像是在哄,又像在赌。

    “反正你也不喜欢我。”

    他说得像是在陈述客观事实,却每一个字都像刀背轻轻划过皮肤。

    “我不能喜欢别人吗?”

    藤原愁眼尾发红,嘴角却扬着一分勉强的笑意,像是想装作不在意。可那笑意勾在唇上,怎么都收不回来,裂得太开,反而成了讽刺。

    他是在等及川回应。

    哪怕是拒绝、是骂他、是推开他,他都认。

    只要他开口——只要及川彻说一句“你不可以”。

    只要及川彻还在意。

    可没有。

    及川彻像是被什么炸开了。

    “可以。”

    及川彻的声音低低的,却不带一丝温度。

    “可以的很。”

    说完,他猛地甩开手,像是终于从一场不对等的梦里挣脱出来。脚步一转,几乎是逃一样地走向墙角,低头去拿自己的书包。

    那一下动作极快,书包的肩带都险些被他拎断。

    及川彻不回头,声音却清楚得像冰水倒进骨缝里:

    “就像你说的那样,藤原君,我们绝交。”

    每个字都咬得清晰。像是划伤喉咙也要吐出来的。

    藤原愁站在原地没动,像是被人按了暂停。

    玩脱了噻......

    藤原愁几乎昏睡了整整两天。

    那种不是“睡觉”——而是把自己沉进去,沉到时间和人的边界感都变得模糊,沉到每一次睁眼都像是从浸泡过的棉絮里挣扎出来。脑子里没有梦,也没有念头,只有一种干净的空白感,和嗡嗡作响的失重。

    这两天他几乎没离开床。

    偶尔起身,也是为了拖着步子去遛汪桑,然后再缩回自己的小窝里,一头扎进床垫与墙角之间的缝隙。他没有回复任何消息。唯一让他动手的是排球部的群聊,凡是涉及练习赛的调度安排,藤原愁总是第一时间回。冷静、迅速、语气标准得像个还正常运转的人。

    可他心里清楚,他已经不能算“正常”了。

    睁开眼时,天已擦黑。屋里没开灯,只有街灯透过百叶窗洒下一道道缝隙般的光影。藤原愁伸出手去拿手机,点亮屏幕。

    他打开电子日历,某个标记日期的图标跳动了一下。他眼神没什么焦距地盯了几秒,然后翻出神社的捐赠界面,敲敲打打,转了一笔钱过去。

    金额不小。

    说实话藤原愁几乎已经快吃不起饭了,越南包要开始掰着个数来吃,可点支付的时候,他连眼都没眨。像是把这钱不是给神社,而是给命运投币,赌一点延命的机会。

    藤原愁真觉得自己快死了。

    因为那东西——那团久违的、黏腻的黑色“它”又回来了。像是从空气缝隙里钻出来,沿着他床脚一点一点爬上来,扭曲地附着在床垫边缘,看不清面貌,却熟悉得不能更熟悉。药物的作用一度有用,可这两天它又来了。

    藤原愁甚至计算了一下:

    要少吃几个越南包,才能多买一点药,多卷一点款才能撑过这个月。

    当然也可能,是药已经不起作用了。

    藤原愁很烦。

    他把头埋进枕头里,像个孩子试图逃避噩梦的方式,明知没用,却还是那么做了。柔软的棉填料贴着他的鼻尖,让他有一种短暂的窒息感,仿佛只要不睁眼、不呼吸,就真的不会被现实叫醒。

    藤原愁不愿意承认,但他确实在心底承认了,大和敢助是个“好警察”。

    那种太聪明、太警觉、太知道什么时候闭嘴、什么时候逼问的警察。

    可是藤原愁控制不住讨厌他。

    讨厌他站在理性那一边,讨厌他那副“我看透你但我不说破”的冷漠眼神。

    他甚至有点希望这个人赶紧离开。

    好消息是,大和敢助目前确实是离开了。

    藤原愁敢打赌,大和敢助现在人在栃木县,那地方最近半年很不太平,警察频繁遇袭,藤原愁“善意”地希望这位大和警官能在那边建功立业。

    “活着回来就不错了。”藤原愁嘀咕着,语气里没什么恨意,只有那种深夜混着困倦和无奈的疲倦讽刺。

    藤原愁低头摸了摸蜷缩在脚边的汪桑。

    狗子没睡死,只是眯着眼,哼哼两声。藤原愁把它抱起来放在自己肚子上,那种毛绒绒的重量让他稍微安心了一些,像是真的还有什么东西贴着他、陪着他,不是幻觉。

    加藤直郎那边也需要运转资金。

    藤原愁打开银行APP的时候,余额冷冷地亮着,他看着那串数字半晌,最终还是点了转账。把从诸伏高明那边用“友好方式”拿来的钱的大部分,转了过去。

    “投资情报网络。”藤原愁自嘲地咕哝,

    好在加藤直郎靠谱,给他的信息都有用,情报干净利落,值得这个价格。

    至少这笔钱,没被糟蹋。

    藤原愁翻过身,把枕头整个压在脸上,沉默地躺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拿起手机,划着联系人翻了又翻,像在等一条永远不会来的消息。

    他手指莫名地停在“阿彻”那个名字上。

    一动不动。

    沉默半天,他滑开了。

    没发消息。

    他只是看着对话框发呆,然后退回去。

    随后又点开黑名单——划到一个备注为“黄毛大笨蛋”的号码,点击,拨出。

    藤原愁把手机贴在耳边,眼睛盯着天花板,嘴里轻声数着:“一,二,三……”

    藤原愁在心里轻轻数着,像是倒数一场未知的降临,也像是给自己一点心理准备的空白。

    到第六秒,电话那头终于被接起。

    没有人说话,只有一阵脚步声——鞋底踩在地板上的摩擦感,隐约透着急促。背景像是某个狭窄的走廊,有风,有回音。

    他没有出声。

    对面传来一口低低的喘息。

    那声音很轻,但很真实,像是刚才还在奔跑或者挣扎着起身,呼吸贴在麦克风里,带着一点汗味和现实的质感。

    大概又过了二十秒,才听见一个声音响起。

    “……怎么了?”

    藤原愁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不是宫侑。是宫治。

    他没有立刻说话。

    只是靠在枕头上,任凭那道声音慢慢浸进他耳朵里,把他从混沌的沉浮里,往现实里拽了回来一点。

    “他呢?”

    藤原愁问,声音低得像是一句风声。

    “打游戏打到一半昏过去了,睡得跟死猪一样。”

    宫治的声音也低,像是故意避开喧哗处找了个能说悄悄话的角落。语气没什么起伏。

    藤原愁没回应。

    只是让那片沉默继续延伸。耳边是汪桑呼吸与宫治背景音重叠的频率。他觉得自己可能没在电话,而是靠在一个人身上,听着他心跳。

    “东京怎么样?”

    宫治忽然问。

    “还不错。”

    藤原愁轻轻答了一句,敷衍得刚刚好。

    他知道宫治不信,但也不会继续追问。他们之间的默契有点奇怪,能在玩笑和沉默之间不断跳跃,却从来不互相摁住。

    “真的在东京铁塔里面上课噻?”

    宫治的语气终于多了一点笑意。

    藤原愁靠着狗的后背,鼻尖埋进毛绒里,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东京巨蛋,知道不?教室在外场观众席,升旗的时候有直升机降落。”

    那边沉默了一秒,然后传来闷闷的笑。

    “……三吉彩花会在里面唱歌?”

    “会吧。”藤原愁没改口,语气认真得像在讲校规。

    “你很喜欢她?”

    “不是我。”宫治的声音压低,“猪侑喜欢,房间里挂满她的海报,每天对着流口水。”

    “……”藤原愁翻了个白眼,“他的房间不就是你的房间?”

    “被发现了噻。”

    宫治换了个姿势,手机划过布料的摩擦声清晰地传来,“不过我没有流口水哦。我比较喜欢有村架纯。”

    “哦?”藤原愁尾音轻飘,“为什么?”

    对面停顿了一秒。

    然后平静地回答:

    “……最近比较喜欢平板飞机场吧。”

    藤原愁:“……”

    汪桑:“呼噜——”

    “上次——”

    “我们要打练习赛了。”

    两人的声音几乎在同一瞬间重叠。

    藤原愁微微顿住,耳边只剩下手机里轻轻的电流声。

    宫治那边也是停了片刻,然后传来一声忍不住的哼笑——带着点不自然的收尾,像是笑自己,也像是笑藤原愁。

    “加油啊,”

    宫治语气随意,却压低了嗓子,有种在黑夜里递过来的温柔,“只是练习赛而已。你不会是怕了吧?”

    “我可是要在IH等你的。”

    宫治停顿了一拍,声音软下去,像不小心滑落的指尖轻轻拨了一下心弦。

    “不,是——我们,要在IH等你。”

    他加重了“我们”两个字,刻意又自然。

    藤原愁抱着手机,整个人懒洋洋地趴在床上。

    汪桑窝在他腰侧打着呼噜,屋子里只有窗外微弱的风声和宫治的声音,轻飘飘地,像羽毛掠过耳廓。

    “嗯……”

    藤原愁有点含糊地答应了一声,像是怕惊动什么,又像是在暗暗撒娇。

    “你有有趣的事情跟我讲嘛,”

    藤原愁的声音软得不像话,仿佛他们之间的隔阂从来就不在一样,连气音都带着点撒赖似的尾音,含着一点鼻音似的慵懒,“我想听。”

    宫治那边咳了一下,像是掩饰住嘴角的笑。

    “有个很有趣的事情。”

    他说。

    “什么?”

    藤原愁抬了抬眼皮,声音更轻了些,像小猫伸爪子按在人的掌心上,懒懒地,慢慢地。

    藤原愁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他还记得最后一秒,自己手心热得发烫,手机被压在脸侧,汪桑已经窝在他肚子上了,小小的呼噜声一下一下,像是某种催眠。

    呼噜——呼噜。

    藤原愁的呼吸声混进了狗子的鼻息里,像一场一唱一和的笨拙合奏。

    而宫治,隔着那条微弱的电流线,听着这边越来越沉的呼吸声。

    他没有挂电话。

    也没有说话。

    手机里传来一点点轻响,是藤原愁翻身时压到麦克风的摩擦。

    然后是一句低不可闻的呢喃。

    “……阿治。”

    声音很轻,几乎像梦呓。

    “我好疲惫啊。……疲惫到,想吃香蕉……自我了结了。”

    尾音破碎得像夜里风吹碎的光,带着一点荒唐的笑意,但更多的是藏也藏不住的疲惫和真心。

    宫治静静地听着,没有笑,也没有出声回应。

    他只是把手机贴得更近一点,像是想隔着遥远的天线,离他再靠近一点。

    很久以后,他才缓慢地挪开了手机。

    手机屏幕亮着,藤原愁的备注闪烁着小小的字。

    宫治沉默了片刻,手指点开了地图。

    他输入了“宫城县”,输入了藤原愁学校附近的地标。

    系统跳出一排排路线提示。

    兵库县到宫城。

    很远,真的很远。

    即使坐最快的新干线,也要一整天。

    更何况藤原愁那次能那么快赶到,一是因为佐佐木先生开车直接送他到新干线站,二是因为他买的是特快票,省下了换乘巴士的折腾。

    宫治靠在椅背上,盯着跳动的路线发呆。

    他知道自己没那么多钱。

    而且,按道理说,藤原愁也不是那么需要他到身边的地步。

    可是——

    耳边似乎还回响着那句“阿治”,

    软软的,疲惫的,像是无意识里唯一还记得叫的人。

    宫治叹了口气,从桌上随手摸过宫侑的钱包,开始翻零花钱。

    “拿一点,不算偷吧。”

    他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找借口,一边默默记住了最快抵达宫城县的时刻表。

    月光透过窗子落在他脚边,一圈淡淡的光晕。

    电话那头还亮着,藤原愁没挂。

    他也没打算挂。

    就这样,一直陪着。

    藤原愁是被一阵刺耳的铃声炸醒的。

    手机像是被人按着疯狂震动,几乎要从床头滚下来砸到地上。

    他迷迷糊糊伸手去够,手指在床单上划拉了半天才捞到手机,一边闭着眼一边划开接听。

    还没来得及发出第一声含糊的哈欠,耳朵里就炸响了——

    “藤——原——愁——!!!!!”

    岩泉一的河东狮吼,隔着听筒都快把他家老旧的屋顶掀飞了。

    连趴在他肚子上的汪桑都被吓得“汪”了一声,猛地蹬了他一脚。

    藤原愁瞬间清醒了大半,坐起来,连嗓子都哑着。

    “在呢在呢!我其实早就醒了!!”

    藤原愁连滚带爬地接话,声音努力装出清亮的样子,语速飞快,像生怕下一秒就被岩泉一从电话线里拎出去揍一顿。

    “我都快到了!!”

    藤原愁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背地里飞快地踩进浴室,开了水龙头,冷水直冲脸。

    连洗脸都洗得跟打仗似的,差点顺手把脑袋也塞进洗手池里一并冲了。

    洗完脸,藤原愁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头发乱翘,眼神茫然。

    “算了,无所谓噻!”

    藤原愁叹了口气,拎起书包,踩着鞋冲出门。

    “我出门了!!!”

    他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大喊一声,声音在一楼空旷的空间里反弹回来,显得格外寂寞。

    只有汪桑在沙发上无辜地摇了摇尾巴,算是回应。

    藤原愁咬着牙出门,跳上自行车,蹬得飞快。

    风从他耳边刮过去,把还没来得及整理的刘海直接吹得往上翻起,定型成一个奇怪的弧度,像被风雕刻过的灾难现场。

    “完蛋完蛋完蛋……”

    他嘴里不停念叨着,脚下生风。

    好在,等藤原愁终于气喘吁吁地抵达学校大门时,离练习赛正式开始应该还勉强来得及。

    门卫大叔见了他一眼,推了推帽檐,朝他招手示意。

    藤原愁懂了——

    老规矩,推着走,不许骑。

    他飞快地跳下车,用手推着车一路狂奔,简直像是推着一个负重加速器在冲刺。

    风掠过长廊,把他的外套吹得猎猎作响,刘海也彻底定型,固执地往上飘。

    转过第三体育馆门口的拐角时,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语气带着半分玩味半分叹息:

    “让人家精英害怕成那样就太可怜了。”

    藤原愁一愣,减慢了推车的速度。

    他好奇地探头往前看,才发现自己成了拐角后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一双双眼睛落在他身上。

    藤原愁抓着自行车把手,站在风口,乱飞的刘海在空中轻飘飘地抖动着,显得狼狈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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