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归

    闻人感觉自己深处一片大雾之中,迷茫不知所措的四处张望。

    突然一道柔光出现在她面前,光的那边是少女清丽的脸庞,清瘦的身体坐在一旁的石头上,一双眼睛正对着她的方向,里面是满是焦灼和忐忑,是文潇。一个名字出现在闻人的脑海中。

    “我认识她吗?为什么这么难受?”闻人朝她走去,想抱抱她,却发现自己似乎没没有办法靠近,只能远远的看着,无力感像一双大手一把将她拖下水,巨大的窒息感袭来,她不住的倒在地上。正当她以为自己快要溺死的时候,一阵熟悉的旋律传来,她听不真切,但能感觉到自己的力气恢复了一些,只是眼皮还是很沉重,就这样陷入了噩梦。梦里有缉妖小队,有他们的欢笑打闹,共破奇案的回忆,还有他们必死的结局。

    半梦半醒间她听到文潇一直在她耳边说着什么,有时候又是熟悉的曲子,只是声音都时远时近。

    “两百年了。”“赵远舟,小卓,小玖,裴姐姐,爹……”明明是呢喃,却比任何一次的声音都清晰,一个个熟悉的名字。闻人猛然睁开双眼,周围的一片不再是雾,远山近水清晰可见,而文潇就在她面前,轻靠在树旁,那树树冠如月牙般弯曲,树叶如同银白色的月光。闻人感到一股力量从神树上传来,猝然将她吸入。奇异的力量充斥在她的身体里,同时一片粉色就笼罩整个神树,她成了神树吗?

    两百年的时间文潇过的浑浑噩噩,日晷里没有日升月落没有四季变换,日子有时候长有时候短,她只能每天抱着赵远舟的水壶,回忆着以前的日子,呢喃重复着她还记得的事。不知道这样又过了多久,只记得有一天,粉色的花瓣如雪般落下,落在她的空洞的眼睛上,像是神树在安抚她。让她从混沌中走出来,她继续坐在树下,吹起了大荒的曲调。

    最初的那段时间闻人没法离开神树,毕竟她只是一抹刚刚诞生的灵识,就像凡间刚诞生的婴孩。可能是天赋使然,她学会了控制神树的力量,吸纳灵气,也渐渐凝聚实体。

    有时候她会靠着文潇,替她拭去眼泪;有时候坐在树上静静看着她,或是坐在一旁听文潇絮絮叨叨以前的事情,偶尔也会随着文潇哼唱的曲调起舞。她的情感一半来自那些沉重压抑的梦,另一半是文潇三百年的坚守,即使文潇看不到她,只是这样陪着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在神树开花的第十年,文潇感觉神树好像活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活,当她贴近神树是感受到不仅仅是蓬勃的生命力,还有有力的心跳声,偶尔还会给她礼物,一片树叶或者一朵花,文潇想自己大抵是疯了吧?也正是有了神树的陪伴,让她觉得三百年的苍凉和寂寥也淡了不少。

    三百年的时间,日晷外不过是瞬息之间,一个人影走出来。闻人在取木时就将自己全部的神识全部转移到那截神木上。

    三人立刻围上去:“怎么样?还好吗?”裴思婧上前扶住文潇,眼里满是关切。文潇只是笑笑,举起手中的一截神木。白玖惊喜道:“太好了,可以修复白泽令救大妖了。快快快,我们去追小卓大人。”

    英磊:“但是卓大人已经出发大半天了……”文潇笑着摇摇头,把前一夜卓翼宸的计划说了出来,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只有白玖脸色有些难看,不知所措的说:“文潇姐姐,你在说什么,我昨天晚上根本没有见过小卓大人,更别说什么落魄针了。”

    “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真的不是我啊,我也不知道小卓大人为什么这么说?”英磊凑近白玖仔细闻了闻,确定没有硫磺的味道:“没有硫磺味,你是真的小玖。难道是小卓大人有问题?”“想想当时傲因明明中了药,大大减弱了她的速度,凭小卓大人的身手,竟然让她跑了”。

    文潇和裴思婧对视一眼,一齐看向英磊,都猜到了对方心里的想法,脸色渐渐苍白。“离仑死的时候我们都没见到他的内丹,他本身就有寄生生灵的能力。我想当时他肯定趁乱把他的内丹某个人的体内,从而寄生在他身上。那个人或许就是小卓大人。”“快走,再不过过去赵远舟就要被离仑杀了。”

    闻人从神木中出来,紧紧挨着文潇,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们那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试图零碎的梦的记忆拼凑出有关他们的名字。她安静的看着他们,渐渐地思绪被梦填满,还没等她回省,他们便匆匆赶往桃园。

    卓翼宸破开桃园的结界,提着酒推开房间,夕阳的余晖给昏暗的室内带来些许光亮,赵远舟就这样静坐在榻上。他将两坛酒放在桌子上:“我带了酒来,不过可能是喝不上了....”赵远舟抬起头,双目赤红,周身被戾气环绕,手持雨伞直直朝卓翼宸攻去。云光剑蓝光乍现与纸伞抵在一起,两人都尽了全力。

    桃园外,文潇望着不远处交错的红蓝光,拿出瑶池水淋在神木上,神木缓缓甚至半空,一瞬间金光萦绕在神木上渐渐形成带有白泽令云纹的木萧。霎时白泽神力如浪潮向四周蔓延,闻人发现自己没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神识被无限放大,清晰地感受到神力波动,还有戾气?

    突然树林间人影闪出,傲因利爪一翻,抓住了木萧,文潇惊骇想挡,被傲因打了一掌,神木已经落入了傲因手中。

    英磊和裴思婧冲上前想抢回木萧,傲因却不跟他们打,只飞身快闪,节节退后,突然反身冲向一旁的白玖,白玖看着傲因朝自己扑来,刚转身想躲,被傲因从背后一掌打晕了。英磊跑过去扶起白玖,紧张地喊:“小玖!”好在白玖只是晕过去了。

    傲因诡计多端,会一直化形,夜色昏暗,更加难以分辨。英磊好歹也是小山神,加上裴思靖和裴思恒的默契配合,傲因被前后夹击,很快不敌被一掌打飞,衣襟内的木萧也因此掉落。

    一旁的白玖悠悠醒转,发现了不远处的白泽令。于是他起身,捡起了木萧。傲因看到后一个回身便落在了白玖身后。众人一惊:“小玖,小心。”但傲因只是乖乖站在身后,没有别的动作。而白玖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握着木萧,眼神不再是那个单纯的少年,带着晦暗不明的情绪,带着诡异的微笑。

    “你不是白玖,你才是离仑。”

    离仑将破幻真眼借给他们,好让他们看着自己的样子,幽幽道:“才发现吗?早在槐江谷我就将内丹种在白玖体内,内丹入体,痕迹全无,你们根本没法发现。只是刚几声我的力量太弱,没办法完全掌控他的身体,只能趁他没有意识的时候才能暂时出来,等我的内丹和他融合,我就能彻底掌控这具身体。”

    “那小玖呢?小玖会怎么样?”“当然是被我的神识压制,永远沉睡。”

    “那落魄针也是你的手笔。”文潇急忙问道。“当然,我以自身一半的精魄之力凝结为针,落魂夺魄,可控神识。只要这根针成功打入赵远舟的眉心,他再也不会记得自己是谁,自然,也不会记得你们。从今往后,他只会乖乖听命,成为永远不会背弃我的朋友,而他那一身戾气,不再是让他的诅咒,而是他纵横天地的锋芒...”

    裴思婧上前想抢夺木萧,但被敖因拦下。两人很快混打在一起。英磊气不过抓起菜刀,想砍离仑,一想到这是白玖的身体又堪堪停下。

    “怎么舍不得了吗?”离仑笑着往后一撤,唤出大量树藤将英磊绑着结结实实。

    突然的神力导致闻人暂时没法化形,只能试图移动木箫,试图回到文潇手里,离仑感受到手中的拉扯感,是木萧想脱离他的手,正准备拿起来仔细端详,突然胸口突然一阵巨大的灼痛让他支撑不住,半跪在地上,就连共享破幻真眼的术法都失效了。

    文潇见此用叶子吹奏起大荒的曲调,木萧闻声而起,飞回了她的手里。文潇立刻催动白泽神力,额间的印记亮起,神力形成一座钟鼎将离仑困住。“这截神木是我亲手养大,日日听我吹奏这曲调,早就与我心意相通。”同一时间闻人恢复了控制,她对这一切都太多熟悉,梦到过太多太多次了,立刻在钟鼎前凝结人形,用神力给钟鼎加了锁链,可不能让离仑出来。

    离仑眼神不明的瞥了一眼闻人,低声呢喃:“这才多久,赵远舟,你又有新朋友了吗?”闻人本就靠得近,这声低语在她耳边清晰无比,脸上略过惊喜,迫不及待的开口想把有关那些梦,梦里的死局告诉他,几乎是瞬间她失声了,她意识到这些没法告诉别人,眼底的光亮了又熄灭。闻人仔细斟酌告诉离仑温宗瑜是残害妖兽的幕后黑手,如若不信,去崇武营的地牢一探便知真假。离仑眉头微不可查的一挑,直觉告诉他崇武营必须去,抬手化作槐叶离开。

    众人见离仑跑了,也来不及细想为什么,赶忙去阻止卓翼宸。

    卓翼宸还在与赵远舟对打,被戾气控制的大妖让他有些难以招架。一边用剑抵挡,一边摸向衣襟取出那枚落魄针。又是一阵刀光剑影,卓翼宸寻找机会靠近赵远舟,云光剑死死抵住伞,左手双指夹紧那枚针,准备刺向赵远舟的眉间.....一时间赵远舟身上的戾气爆涨,云光剑都抵挡不住出现了丝丝裂痕,强大的力量直接将卓翼宸震飞出去。

    三人冲进来,急忙将他扶起,文潇上前一步,拿出神木化作的木萧,开始调动白泽令的力量,金色的瞳孔也在一瞬间出现,一股温柔有强大的力量将赵远舟的戾气裹挟住,慢慢平息了下去,而他耳后原本的白泽印记也重新出现,眼神也慢慢清明。

    文潇踏着满园的桃花向赵远舟走去,这条短短的小径,她走了整整三百年,桃花落下层层叠叠的思念。

    闻人远远的看着他们相拥,却没再靠近,刚刚离仑毒发的时候她在木箫也感受中到了相同的毒素,难怪她用神力探查了那么多次她的身体都没发现,毒竟然是在她身上,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真是太大意了,幸好好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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