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愣了愣，嘴角的笑慢慢落下去，又扯了起来：“你在开玩笑吧？他不是根据智能芯片设定的npc吗？怎么可能会死？”
唐靖鸣摇了摇头：“他的芯片很复杂，是‘智人计划’的初代产品之一，设计人为他取名‘白’……”
林霜只感觉脑袋里“轰”的一声炸开，比游戏里岳云给她带来的那场烟花还要大声。
智人计划的初代产品，白……
“他的芯片，不是在十一年前就报废了吗？！”
林霜眼中出现了怒意：“十一年前，林家突发爆炸，管家机器人白为了救下主人，导致躯体芯片报废，被轩辕科技回收。”
“这些都是当初的工作人员亲口跟我说的！我记得一清二楚！”
唐靖鸣眼中带了惊讶，而后是不可置信：“所以你的父母是……”
直到这时他才恍然，怪不得她年纪轻轻，却能针对重新启动的“智人计划”提出那么多有用的想法……
林霜冷笑一声，看他的眼神已经变了：“这和我的父母没关系。”
“我只想知道，为什么十一年前已经报废的机器人芯片，现在会成为你们新游戏的最大反派？”
唐靖鸣对上她带着怒气的眼神，居然有些紧张。
他喉结滚动一瞬，语速快了不少：“十一年前，轩辕科技由师父管理，那时我还在上学……”
“这件事我很抱歉，我会回去查个清楚。”
林霜拒绝他，语气生硬：“不。”
在他愕然的眼神中，她一字一句道：“我要亲自去查。”
“你不是说我才是修真界的变数？现在魔主已经死了，想来修真界的劫难已经解除了吧？把他的芯片给我。”
唐靖鸣叹了口气：“好。”
夜色沉沉，盘桓天边的圆月被黑雾缠绕，发出微弱光芒。
青色海域依旧空旷寂静，没有生机。
海底深处，魔族们聚在一起，神情茫然。
“怎么办……魔主没了，我们该怎么办？！”
脸上一道疤痕的魔族瞥了其他人一眼：“能怎么办，继续睡吧，等下一个魔主醒来。”
一开始还满脸悲痛的魔族茫然地看着他：“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重见天日？”
“等下一任魔主吧。”
疤痕魔族看了看茫然的族人，抬头透过深深海水，感应到天上黑月：“也或许，下一任魔主，已经出现了。”
修真界的人只知，魔主与黑月一起现世。哪怕魔主死了，黑月也会在持续一段时间后才变回白月。
可只有魔族知晓，只要魔主存在一天，黑月就会出现一天。
只是以往魔主都是在黑月出现一段时间以后才消亡，像岳云这次的情况从未出现过罢了。
…………
周围白茫茫的一片。
岳云身处一片陌生空间，却并不慌乱。
他已经见过很多次这种情况了，他知道只要自己走出这片空间，就可以来到另一个世界。
来到她的世界。
只是他找不到方向，只能凭着直觉往前走。
胸腔处传来幻痛，死亡的感觉还缠绕着他。
他不愿去想为什么自己明明已经死了，却还会再次来到这片空间。
也许一切不过是自己消失前的幻想。
也许他的一切挣扎，都不过是游戏创造者看在眼里的作弄。
可尽管这样，他还是想不管不顾，去见她最后一面。
他坚定地往前走，脑海里突然断断续续浮现出一些陌生又熟悉的记忆。
纯白外壳的古怪人偶动作僵硬地抱着一个小女孩，语气柔和：“小主人，别难过，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岳云停住脚步，有些惊讶。
那是……
被封存沉寂的记忆彻底爆发，涌进脑海。
岳云被迫接收了那短暂又漫长的一段记忆。
他看到了那个名为“白”的机器人的一生。
它作为一对夫妻的初代实验品诞生，只是结果并没有让人满意。
它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管家机器人，不会共情，也不懂变通，这让两人大失所望。
在它身上耗尽五年心血以后，夫妻俩终于放弃了它——那个总是皱着眉的女性研究者带它回家，让它真正成为了一个管家机器人，代替丈夫和她照顾女儿。
于是它尽职尽责地照顾着那个小女孩，在她渴时喂水，饿时投喂食物，无聊时陪她玩耍，逗她开心。
小女孩很喜欢它。
她最喜欢爬在它的身上，假装在驾驶飞行器，指挥它方向。
它好像也很喜欢她。
至少岳云感受到的情绪是这样的。
她的父母大部分时间都很忙，更多时候都是它在家里陪着她。
稍微长大一些的时候，她也会控制不住情绪，跟它哭着闹着要去找爸爸妈妈。
那时的它居然会感觉有一点难过——明明它就在她身边，为什么她还是想要其他人陪着她？
但这不是一个管家机器人该有的想法。
于是它丢下那些奇怪的想法，只是耐心地哄着她。
后来，它的两个开发者突然去世。
只留下一个木讷的管家机器人，和一个不过五岁的小女孩。
年幼的小女孩抱着它哭了一个晚上，声音都哑了：“怎么办……我没有家人了……”
它脑海里又有莫名的想法翻涌：明明她还有它，它也可以作为她的家人。
不懂共情的失败品笨拙地安慰她：“小主人，我也可以是你的家人。”
“那你要永远陪着我，不能离开我！”
纯白外壳的机器人低垂头颅，凝视着满脸泪痕的女孩：“我答应小主人，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从今以后，我会是小主人的家人。”
年幼的小女孩不懂机器人这句话背后代表着什么，她只知道自己还有家人可以依靠，终于止住哭声。
可只有那个作为失败品的管家机器人知道——它好像许诺了一件对它来说很困难的事。
成为她的家人，呵护她长大，对一个只设定了最基础功能的机器人来说未免太过艰难。
两个主人虽然离世，好在还留有财产，不至于太过艰难。
它努力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家人，呵护自己的小主人成长。
好在，它的小主人被它照顾得很好，和其他孩子一样健康长大。
直到她十六岁大学毕业那天。
它记得很清楚，为了庆祝小主人毕业，它特地通过星网购买了苏伦星的蔬菜食材，想为她准备一桌丰盛的饭菜。
然而饭菜刚刚上桌，小主人刚坐好，它的安全警报骤然响起。
爆炸声响起的那一刻，它毫不犹豫将她护在身下。
视线的最后，是她惊恐悲伤的眼神。
“小主人……”
“我不会食言……”
它要永远陪在她身边，成为她的家人。
它答应了她。
纯白空间沉寂无声。
在原地停驻许久的男人睁开眼睛，神色复杂。
他知道记忆里那个女孩是谁。
是他心心念念想找的阿霜。
她是他的小主人。
内心对自己身为虚拟存在的不安彻底散去，他低低笑了起来。
原来，我比那个男人更早陪在你身边。
我也可以成为你现实世界里的靠山。
…………
苏伦星，唐宅。
“师父。”
唐靖鸣带林霜走进来，打了声招呼。
唐破云点了点头，抬手倒了两杯茶，分别递给两人。
他抬眼看向林霜：“小辈，你想知道的事，我都告诉你。”
“它的芯片确实是十年前回收的，只是当初确实已经处于完全报废的状态。”
唐破云叹了口气：“如果它没有被官方系统察觉，或许你还能继续留着。只是那场爆炸惊动了官方，它被录入了官方系统。”
“作为轩辕科技特殊而危险的实验项目中产生的实验品，无论它是否报废，都不能出现在实验室以外的地方，否则谁也不能料到它是否会对人类产生威胁。”
林霜的手不自觉搭上杯壁，被烫了一瞬。
唐靖鸣看向她：“所以，无论它是否报废，都应该被轩辕科技回收。”
林霜没有说话。
这样说来，还是她“偷”了轩辕科技的实验品十几年？
唐破云见她神色，宽慰道：“你莫要伤神，如今它既然已经是被废弃的青海月项目工具，我还是可以答应你的要求，把芯片给你的。”
林霜心里微松，感激地点头：“谢谢师祖！”
她想到唐破云之前说的关于修真界的事，微微皱眉：“现在魔主已经死了，是不是代表修真界的劫难结束了？”
唐破云收了嘴角的笑，神色凝重起来：“你或许不知，修真界除了青海域内的魔族以外，还存在异界魔族。”
林霜微微睁大眼：“所以，还没有结束？！”
唐破云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林霜身上却温和几分：“你无须着急，还有时间。这段时间你尽管去研究那个小机器人罢，如果需要帮助，随时可以找我。”
心里放松了一点，林霜终于高兴起来：“师祖对我真好！等我找回岳云，我会努力拯救修真界的！”
唐破云抿了口茶，笑道：“量力而行便好。”
但尽人事，后听天命。
若劫难真能轻易化解，璇玑门上下又怎会为此沦落到传承几乎断绝的地步？
离开唐宅以后，唐靖鸣带林霜回轩辕科技拿智能芯片。
路上，他看着林霜的眼神复杂，居然隐隐带着一丝不甘。
林霜察觉到他的目光，疑惑道：“干嘛突然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这种眼神一点也不符合他沉稳大少的身份好吗？！
唐靖鸣收敛了眼神，语气里还是藏不住郁闷：“师父从未对我说过那样的话。”
林霜：“？”什么话？
“他只会让我自己想办法，从来没说过……我可以随时寻求他的帮助。”
林霜：“……”
她古怪地看他一眼：“我问你，他是不是你师父？”
唐靖鸣没想到她会反问这个，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是你师父是吧？轩辕科技这么大的资产是不是也交给你了？还有青海月，这种关乎他所在乎的修真界的大事，他都放心交给你处理。”
林霜恨铁不成钢地开口：“你如果觉得他对你不好，那就把轩辕科技总裁的位置让给我，我和你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