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帮路舟找到工作，沈珂终于能放下心来开始教他做其他的饭菜。
明明只是个刚高中中毕业还没上大学的十七岁小屁孩，却像个老妈子一样教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成年男性怎么做饭、怎么用洗衣机、怎么给阳台那几棵番茄和青菜浇水。
路舟觉得有点尴尬。
但是当他听到沈珂用两只圆眼睛看着他，轻声细语地问他：“路哥，这个你明白了吗？”
他又觉得很享受。
好像终于有人开始关心在乎他了。
这种感觉他似乎从前从来都没有体验过。
像一颗种子被过路行人随意扔到一片千年冻土，种子自己将细嫩的根须埋入土壤、生长，让这片冻土渐渐松软起来。
距离开学只剩两三天，沈珂恨不得时间再过得慢些，让他能再多教给路舟一些东西。
“出门前记得、检查一下煤气灶有没有关好。”
“菜市场傍晚时、菜价最便宜，不要买喷过水的菜叶，那种容易放坏。”
“肉记得、先洗干净再切……”
小结巴就这样一句一句，又啰嗦又慢悠悠地教着他，也不知道路舟听进去了几句。
沈珂临走前做了一大桌子菜，还买了两瓶气泡水，当作自己的送行饭。
就算这时候了他还不忘给路舟留下叮嘱：“哥，出门前一、一定要记得锁好门窗。”
路舟有些不耐烦了，这小结巴的话怎么能这么多，临行前不能说点其他的？
就算门窗没锁，家具破旧成这样，值钱的东西一个都没，小偷进来了也得哭着回去。
“你说过三遍了。”
“因为这件事真的、很重要。”沈珂认真地说，“哥，你长得太不安全了。”
路舟思维停滞了三秒才反应过来这小子在跟他开玩笑。
他唇角勾起个弧度，“胡说八道，你和我比起来谁更不安全？”
沈珂嘿嘿笑了两声，像个傻子。
这天夜晚的星星很多很亮，城市里已经很少能见到这样的夜空，他们两人在屋檐下撑起的小桌边吃饭打趣，仿佛一对已经认识多年的朋友、或家人。
沈珂的嘴唇被气泡水浸得红润，忽然道：“你要是记起来了自己是谁，要回家的话，记得给我打电话，走之前别忘了把门窗关好。”
这句话没有结巴，似乎是在他心里酝酿了很久。
路舟随意地“嗯”了一声。
他不知自己背负着什么样的人生和过往，知道了就得离开吗？
他忽然有点不想知道了。
沈珂离开的那天起得很早，因为要赶火车。
乘坐高铁去他那所大学只要四个小时，但是他这人一向能省则省。
他的动作很轻，没有把路舟吵醒。
路舟还在睡梦中时只听到一阵行李箱的滑轮声，以及钥匙拧开铁门声。
他做了个梦，记不清梦的内容了，醒来后空气中残留了一缕曼陀罗花香。
路舟还在摸索怎么使用手机，他学会怎么把微信聊天栏置顶后把沈珂放在了顶部。
沈珂不管是在走路还是在上课都爱给他发消息。
看起来他在大学过得还不错。
他的大学学校道路两旁各种了一排银杏树，发来的照片里沈珂站在银杏树下，穿着白衬衫，笑容干净纯粹，比银杏树叶缝隙中透下的阳光还要明亮。
“今天认识了一些新同学。”
“你在家有好好吃饭吗？”
“大一比我想象中要忙，学生会会把很多活交给我们新生做，有点累，但是感觉很新鲜。”
一开始诸如此类的消息发得很多，沈珂每天都会跟他讲今天又遇到了什么什么事，过了一段时间后他注意到沈珂跟他发的这些消息越来越少了。
或许是大学生活过于充实让他忙忘了，或许是交的新朋友太多，让他没必要再和一个远方的大哥聊天。
总之，路舟看手机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不知不觉就到了冬天，是沈珂给路舟挑的衣服发挥作用的季节。
他穿着白色羽绒服和米色高领毛衣走在街上时几乎每个路人都要向他投来惊艳目光，路舟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沈珂走之前给他留下了洋洋洒洒几十页食谱，每一种菜和肉旁边都写了做法和注意事项。
他按着食谱上的做法摸索着，居然又学会了几道新的菜式。
把几道黑黄绿相间的失败品倒进垃圾桶，他拍了几张做得不那么惨不忍睹的照片发给沈珂。
还没等他打完字，沈珂就回了：“哥你做的（°ο°）？”
路舟高冷地回了个：“嗯。”
“好棒！等回到家我一定要尝尝。”
路舟嘴角忍不住扬起，矜持地又回了一个字：“好。”
“最近学生会一直给我安排各种事，我都来不及和哥说话了。”
路舟口是心非地回：“学业重要。”
聊天栏的顶端断断续续地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路舟等了许久，以为这小结巴有一大段话要说，结果最后只是等来了一句“天冷了，出门你记得多穿点。”
有什么不敢对他说的话吗？
路舟有些疑惑，不过倒也没放在心上，只是有点不爽。
他的模特工作很顺利。
之前拉他去做一天替补模特的是一个中高端奢侈品服装牌子，一个模特临时爽约，摄影师助理出门打电话正准备约其他模特过来帮忙，刚好碰到了路舟他们。
爽约的模特被解雇了，留了个空位，他们就签了路舟。
拍照时路舟要么戴面具，要么戴口罩。
设计师经常叹气：“小路，你的脸真的不能放出来一下吗，这么立体这么帅，都能上杂志当封面了。”
路舟淡漠地说：“签合同时说了，我不露脸。”
他最多露出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的眼尾微微上挑，眼睫毛漆黑浓密，鼻梁高挺而眼眶略深，带了点西方人的特征，是个典型的薄情寡性的长相，十分上镜。
手指也修长漂亮，虽然指腹有轻微刀痕但不碍观瞻，他已经接下了好几个手表珠宝的手模拍摄预约。
——钱很重要。
家里需要买个冰箱存放蔬菜果肉，这样等沈珂回来就不用每天都去买菜了。
卧室里的破电扇需要换成空调。
沈珂衣柜里太空了，有些已经洗得泛白，得给他多买几套新衣服。
路舟的物欲不算很高，但是想到等沈珂回到家看到这些应该会很高兴，他就想多挣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