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母难产而死,疼爱她的阿父也一同离去,阿娘日日疯魔,总说是她和阿父带给了沈家灾祸,她想辩驳想说不是,却充满了无力,或许真是这样吧。
“当然不是,你为何会如此想?”
叶淮琤皱眉道:“若你是灾星,为何我会因你获救?为何我遇到你之后事事顺遂,无往不利?休要说这些诨话。”
丝萝被他不耐的反应逗笑。
这番少年老成的诘问,不知为何竟神似她阿父,小时候沈裕便是这般训诫她胡言乱语的。
丝萝笑道:“或许世子是个例外吧,自从遇到你,我便否极泰来,脱胎换命了。”
叶淮琤脸色好了许多,沉声道:“那你便放下戒心,像与唐陆嬉闹那般与我随意些相处,我可不想总与身边虚与委蛇的人喝酒谈心。”
丝萝闻言羞愧,却还是嘴硬道:“我对世子你并非虚情假意啊,只是比唐陆多了些敬重而已,何错之有?是你太计较啦。”
叶淮琤哑然,两人相视而笑,默契饮下各自眼前杯盏。
丝萝再次倒满酒杯,举向叶淮琤道:“世子,既然今日话说开了,我当向你赔罪。”
她先一步饮下酒酿,尔后说道:“当初险中得救,你劝我留下,这半年来跟着你和唐陆奔波,有苦有乐,竟是比我前十几年的日子都过得快活肆意。”
“世子你待我可谓有求必应,我不知你为何对我如此之好,又为何如此包容迁就我,但这份不知缘由的眷顾令我心生贪念,让我不由希望这样舒心的日子能更久一些,希望能一直这样无忧无虑下去。”
叶淮琤道:“你当然可以一直过这样的日子,在我眼中,丝萝你本性纯善,是很珍贵的女郎,本就值得如此善待。”
丝萝浅笑,继续道:“为了这份奢望,我骨子里的不安催动我尽全力去图谋你的仁善,我有心依附,极尽主动,想要就此寻到除沈家之外的另一处庇护。”
“现在想来,最初的用意便错了。”
丝萝每说一句便饮下一杯酒,叶淮琤怕她贪杯过甚,挡下她欲再次斟酒的手:“你不必自责,我知你向来所求甚少,不过因身世飘零没有安全感,才想像女萝一样找到依附的大树遮风避雨,这是人之常情,并无过错。”
“我想告诉你的是,你我相识半载,这个过程中你是有付出的,所以你得到的,皆是你应得的,你我银货两讫,不必看我眼色,或是为照顾我的情绪,勉强自己去做任何事。你既已抛却过往,接下来就要学会为自己而活,开心地,为自己的心意而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的手搭在自己握住酒杯的手背上,宽厚而有力量,温暖而又安全。
他的目光诚挚恳切,令人不由自主生出信念,相信他说得任何话皆是一片真心,发自肺腑……
丝萝心中动容。
自相识以来,叶淮琤对她来说始终是一处温暖的存在,就像此时此刻,他也在试图解开她的心结,令她相信自己与他是平等的,是等价交换,她可以抬起头来自信地过活。
叶淮琤郑重道:“我打心底盼你自强自立,即便将来无人能够庇佑,你依然能够过得开心快乐,你的欢喜应当源于你自身,而非寄托于他人的喜怒哀乐,懂吗?”
叶淮琤深深地看着丝萝的眼睛,直到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
时间一晃而过便是三年。
这三年,沈丝萝跟着叶淮琤走南闯北,辅助他搞定各分号商行的掌柜,兼之游历大瑞各处光景,日子丰富到她想不起来从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唐陆偶有派出去做任务,丝萝便充当侍女照顾叶淮琤的起居。
叶淮琤身体状况时好时坏,偶有特别虚弱无力之时,丝萝尽心尽力,颇费心思熬制汤药,只盼能令他舒服些。
他们时常如友人般坐在一起品茗饮酒,叶淮琤主动引话的次数不多,基本都是丝萝在讲,倘若她累了倦了只想默默地待着,二人也可以坦然居于一处冥想,神思陷入虚无,而无一丝一毫空寂的尴尬,这样轻松的相处令丝萝感到无比的惬意。
她依旧看他一个眼神就能领会其意,却再不是当初的小心翼翼,二人的关系慢慢变得亲近舒适,她对他信任依赖,他给她平等亲和。
直到,她再次遇见沈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