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下坠，无尽的下坠。

    身后是一片黑暗的空虚，仿佛吞下了世间万物和一切感知，吸引着他不断向下，陷入更深的泥沼。

    这种梦他已经不知做了多少年了。

    许寒若又一次浑身冷汗的醒来，坐在床上手撑着头喘着粗气。他偏过头看了一眼枕边正在震动的手机，上面闪烁着来电显示。

    好吵啊。真想挂了。

    “喂，伯父，”现实再一次战胜了心理。他接起电话，“怎么了？我刚刚在睡觉，可能没接到。”

    气息逐渐平稳下来。许寒若握着手机倒在床头，抓了抓头发，又恢复到了以往的漫不经心。

    “小若，明天伯父有一个商业晚宴，打算带着你和月洛一起去，你有时间吧？”许志鑫没有儿子，便一直把弟弟托给自己的孩子当做自己的儿子。

    只是利用关系。

    用来换取他可怜的自尊心。

    许寒若沉默了一会儿。

    许月洛也一起去啊。自己不去的话，她会挨骂的吧。那就算自己连累她了。

    “有时间的，伯父。”许寒若语气轻快。尽量表现出高兴的样子，这样就可以获得更多的好感。

    这样就可以拿到更多的好处，比如钱。

    不出所料，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对方的笑声爽朗多了，“那好，我明天让司机去接你。”许志鑫和许寒若谈好时间地点等细节后，便结束了通话。

    许寒若下床，走到门边挂着的挂历前，从一旁的置物架上取一支笔，在明天的日期下写上“18：00  晚宴”几字，又把手机定好闹钟丢到床上。

    推开房门，偌大的屋子里一如既往的冷清。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复式公寓似乎是有点浪费了，楼上楼下都没有什么生活气息。

    许寒若的衣帽间就在房间的右手边。是一个空间很大的房间，但没怎么装满。

    他径直往里走去，衣帽间的最深处挂的都是平常不怎么穿的高定西装和礼服，包裹在防尘袋中，偶尔才会被取出。

    打开茶色的玻璃防尘门，许寒若随便取了几件颜色比较淡雅的低调的西装，多以白或灰为主色调，配上一些精心设计的亮点，足以在商业晚宴上使用，简单而不张扬，又让人眼前一亮。

    选定了一套白色燕尾西装，许寒若拉开下方的抽屉，挑了一条藏蓝色的领带。

    对了，还有自己的头发。

    许寒若的头发留到了肩部，平时不怎么打理，梳几下就过了。但是明天是晚宴，还是要注意一下。

    想到这茬，许寒若把挑好的衣服和领带在在衣帽间放好，进了卫生间。许寒若喜欢收集东西，卫生间的镜子旁的架子上挂了各种发带和皮筋，按照颜色分门别类整理好。

    藏蓝色的领带就搭配同色的发带吧。许寒若用一条藏蓝色的发带系起头发，又从一旁的小盒中挑出一粒红宝石装饰钉固定好。绸缎发带配金边红宝石，华丽又矜贵。

    准备好了明天的装束，许寒若脑子里紧绷着的弦终于松了下来。

    休息一下吧。

    回房关好门，许寒若扑到床上，把脸埋到被子里。明天晚上还要去应酬，今天必须好好休息，保证明天能维持笑脸去面对。

    “衣服，领带，发带，鞋子……”许寒若站在玄关处的全身镜前，“啊，对了。”他摸了摸自己打了耳洞却空荡荡的耳垂。

    这里应该有些东西。

    许寒若走上楼，从房间的床头柜里的一排耳钉中，挑出了一个素银耳钉。耳钉的主体是一颗六芒星，连着月牙状的细环。

    戴上耳钉，许寒若又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了会儿呆，这才拿上手机出门。

    楼下，许志鑫的司机在车前等候着。

    许寒若透过车窗的缝隙往车内看了一眼，许志鑫不在，但许月洛坐在后排。

    “许月洛，”司机替他拉开车门，许寒若钻进去坐好，“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许月洛闭着眼睛，看起来很疲惫。

    许月洛是许志鑫的女儿，许寒若的堂妹，比许寒若要小上一岁。两人从小就生活在一起 ，关系很好。

    许寒若看着她微颦的细眉，叹了口气，“你高二搬出去住的事跟他说了吗？”

    “说了，”许月洛睁开眼睛，从晚宴包中掏出小镜子检查自己的妆，“那个老东西理都不想理我。到时候他给钱就够了。”

    她拿出一管口红涂上一点，又拿手抹开，语气轻蔑，“他就没在乎过我，要不是我还能给他赚钱，他巴不得我死了呢。”许月洛把短发挽到耳后，低着头收拾东西。

    “……”许寒若心情有些复杂。

    “少爷，小姐，会场到了，”司机停下车，下去为许寒若他们拉开车门，“请吧，先生随后就到。”

    许寒若扶着车门先下去，整了整燕尾服外套，又十分绅士地向车内伸出手。许月洛一只手搭上他的小臂，一手拎着包提着裙子小心翼翼地踏出去，以最优雅的姿态从车上下来，面对媒体的相机镜头。

    作为国际知名模特和大财阀许家的独女，在公共场合还是要维持体面的。许月洛微笑着向记者们点头致意，镶钻的银色高跟鞋踩在红毯上向会场走去。

    四面八方的闪光灯让许寒若感到有些不舒服。为了许家的面子，他还是尽力维持着脸上的微笑，跟在许月洛身旁，不去看那些摄像头。

    进入晚宴大堂，才总算是摆脱掉了那些烦人的闪光灯和快门声。“这些记者真是太疯狂了，”许月洛一进会场就直奔休息室。这次主办方给每位前来参宴的宾客都准备了独立的休息室，属于私人空间。“好多人都扛着大炮怼着老娘的脸拍，我今天的底妆有那么烂么？”

    许寒若被她惹笑了，“没有啊，”顿了顿又道:“里面也有你的粉丝啊，那些小姑娘们可热情了。”许月洛从很小就开始出现在大众视野，出众的外表和矜贵的气质让她被很多人喜欢。

    “是啊，”许月洛关好休息室的门，开始整理自己的礼服裙子。她把裙摆的褶皱一片片摆放好，在裙撑的作用下形成美丽的散开的花瓣纹路，“她们超爱我的......啊这个裙撑效果不太好诶......”

    许寒若没有接话，抬起手看了一眼腕上的表，晚宴还有半个小时左右开始。

    许志鑫应该也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