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挣扎的黑影,低声道:“跳湖之前,你买通了女仆救你,却没想到吧,她看到了你杀害妹妹的场景,看着你沉进湖里直到窒息也没有现身,所以你便留了一缕残念在妹妹送给女仆的玩偶上,可是你知道吗?她是不想害你的,阻止她来救你的,是你爱的那个人。”
黑影猛的呆滞住,不再挣扎。
她轻轻叹气,像是温柔地劝一个不肯走的孩子:“你该下去了。”
她手中结印,口中低念:“——三魂散,七情清,归虚空,勿扰生。”
阵中黑影如水波消散,屋内瘴气一顿,继而尽数褪去。
苏迟重新站直身体,将手中的兔子玩偶抱紧,揉揉脸颊,有些困倦地嘟囔:“忙完这单,师父说不定又得记我三百块材料费……。”
她抱着玩偶走出房门,声音软绵绵的,像是什么也不曾发生。
门外的老奶奶一见她便迎了上来:“小师傅,怎么样了?”
苏迟揉了揉眼睛,笑着说:“没事啦,屋子里清净了。阿姨早点休息,小朋友也不会再做噩梦了。”
她的嗓音软糯温柔,像棉花糖一样甜。
谁都不会想到——刚才在屋子里把一对缠怨十年的死灵剿了个干净的,是她。
————回到家
客厅里灯光昏黄,苏迟换了件睡裙,乖乖坐在软垫上啃苹果,指尖红润,脚边兔子玩偶歪着头看她。
她看起来就像是哪个刚写完作业的小孩,事实上也是,她刚刚才被师傅逼着抄了一遍经书。
每次出完任务回来,师傅都会让她坐在窗前抄写心经,一定要从头到尾,一字不落,一笔不错才行。
“镜里鬼和屋角的恶灵都清了。”她含糊道,咬下一口果肉,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恶灵是从地下那块碎碑里孽出来的,之前被泥土压着没清理干净,煞气聚久了就生出了念。”
沈无归倚在窗边,夜风轻拂他鬓发,落下一截清冷的影。
他没说话,只在她说到“碎碑”时微微皱眉。
苏迟察觉到他的神色变化,眼睛一弯,笑得像团无害的云,“师父不是早看出来了吗?我刚踏进去的时候,那镜子反光都不正常,我还以为是您故意给我的提示呢。”
沈无归垂眸看她,声音淡淡:“我没那闲心。”
“切,”苏迟抿了口快要滴落的果液,唔了一声,像是委屈又像是在撒娇,“那我就更要早些回来给你报平安了,不然被困在那种地方,连梦见你都麻烦。”
沈无归静了片刻,才道:“你今夜入阵太深,梦念若反噬,以你的心性,难以稳得住。”
苏迟今天为了探寻那女鬼的过往经历,少有的没克制住,跨过了安全阵界。
她低头看向兔子玩偶,眼里却一点波澜都没有,声音温软:“我稳得住。师父不是教过我嘛,遇到厉念就要去想那些开心快乐的事情,微笑着去剖开它的残体,梦里也一样。”
她说话的语气轻得像小姑娘在念诗,可她手腕上的灵力纹路还未彻底散去,隐隐泛着冷光。
黑莲花盛开在夜里,不动声色地,吞了整条恶灵的气息。
沈无归没再说话,只缓步走近,在她对面坐下,视线落在她指尖那圈泛红的伤痕上。那是破镜时划的,她未曾提起。
苏迟眨了眨眼,见他视线落在自己手腕,眼角笑意藏不住,故意抬起手,凑到他身前,“我都受伤了,师傅还要继续说我吗?”
沈无归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取出一支药膏,语气依旧清淡:“撒娇无用。”
他指腹冰凉,药膏抹下时带着草木的清气。
苏迟盯着他低头的模样,忽然不说话了,只乖乖抱着玩偶坐着。
药膏抹完,他拂去她掌心残余的凉气,道:“明日歇息,不必出门。”
苏迟轻声嗯了一句,像是听话,但眼底的亮光分明就是在说,我有自己的主意。
沈无归起身,走到窗边,背影在月光中淡如山影,他知道苏迟一惯顽皮。
她想要得寸进尺,小声地嘀咕:“师傅今晚守着我睡觉好吗?我怕我在梦里会走丢。”
沈无归没有回头,只道:“你若真在梦里被引走,我守在你身边也无用。”
语气平稳如昔,却在夜色里,拉出一点藏得很深的温度。
“我知道了!”苏迟激动的站起身,小跑到他身侧站定,小手抓住他的衣角,来回轻晃,“那阿迟把神识打开,师傅入我梦好不好。”
沈无归斜眼昵她,眼神就像是说,你是在说什么胡话。
苏迟继续说道,“师傅先把我引走,不就好了吗?”
“胡闹。”
神识一开,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入她的梦境,到时候只怕会更麻烦。
苏迟当然知道师傅在顾虑什么,但是她有一个更好的想法,她早就背了入梦术全章了,只要亲亲交换气息的话,就能保证只让师傅进来了。
“可是,只需要,”苏迟伸出双手,左边五指合拢,右边也五指合拢,在师傅淡泊的目光下,硬着头皮,将两只手“亲”在一起,“这样的话,以后我和师傅都可以互相入梦了,那样不仅师傅可以保护我,我也可以保护师傅!!”
沈无归将头转开,一言不发。
苏迟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灰溜溜的回到沙发蜷缩着身体,她就知道师傅肯定是不会轻易同意的。
沈无归转身看了她一眼,苏迟躺在沙发上,手指在抱枕上画着圈圈,仿佛是遭受了天大的委屈,小脸耷拉着。
他轻轻叹了口气,回到了房间。
深夜,苏迟睡的极不安稳,突然一阵墨香传来,那是师傅的味道,她微微勾起嘴角,师傅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