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什么?
周遭一片叫好声,争先恐后的灌进耳朵里,林知瑜疑心自己听错了话,又问一遍。
“你刚才说什么?”
陆巡有点无奈,看着林知瑜难得露出呆滞的表情,语气温柔到像哄:“那盏兔子花灯,我们试试能不能赢下。”
然而林知瑜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扫视了一圈众人,她悄声跟陆巡咬耳朵:“今天花了太多钱,我们还是走吧。”
由于身高差的缘故,陆巡只需要轻轻垂下眼睛,就能将林知瑜的表情一览无余。此刻林知瑜嘴上说着走,眼神里却流露出不舍,流光溢彩倒映在她身后,莫名让人感到孤零零的。
沉默了一瞬,陆巡跟老板打商量:"如果我们赢下兔子花灯,可否免去投壶费用?"
他身量高,一身黑色的衣衫衬得整个人如同一把利剑,五官不是那种浓墨重彩的类型,所以显得格外冷峻,给人一种很不好惹的气质。
林知瑜目瞪口呆。
这人怎么好意思连吃带拿的?
一脸坦荡没有半分羞愧可言。
商人逐利,投壶老板也是没见过这样的,听言拧起了眉,拒绝的话到嘴边,被身后一位小厮打断,那人附身耳语,两人嘀咕片刻,不时冲林知瑜瞟去眼神。
林知瑜的笑容快要绷不住了,心说该不会找人赶我们了吧?
扯过陆巡的衣袖要走时,投壶老板长眉舒展,看看林知瑜,又看看陆巡,爽快道:“好,那就依二位所言。”
一旁担忧的林知瑜:?
投壶老板讲完了游戏规则,给二人腾开了场地,林知瑜这才注意到,面前的十个壶大小不一,形状也各不相同。
有的很高但壶口不足巴掌大,有的壶口比碗大,但壶高却不足三寸,就连壶矢材质也软硬不同。
总而言之,想要十发十中真的很难。
林知瑜有些踟蹰,陆巡随手从桶里抽出一支壶矢,走到她身后淡淡道:“现在知道害怕了?”
夸下海口的又不是她,林知瑜兀自镇定着,嘴硬道:“待会你别拖我后腿就行。”
果不其然听到陆巡一声哼笑。
好气!
再辩下去他们这对临时组合的“鸳鸯”就要拆台了,林知瑜揉了揉耳朵,沉声宣布:“开始吧。”
感受到身后人的突然靠近,林知瑜正色下来,紧接着右手被陆巡抬高,整个人凑到她面前,飘逸的长发垂落蹭到脸颊带着些痒。
她听到陆巡说:“瞄准”。
这个时节夜晚即使有风,也是软绵绵的没有力度,风吹拂陆巡的发丝,吹到林知瑜的身上,最后落在颈间。
发丝在她的身上流连,连带着那一点若有若无的痒也跟着成倍放大。
林知瑜扭过头,嘴里说着“能不能管管你作乱的头发”,然而说到一半,嘴唇突然碰到了一个触感十分柔软的东西。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右手被人猛地向后一拉,耳边划过“咻咻”的风声,壶矢稳稳地落进了壶中。
在一阵喝彩声中,林知瑜眨了下眼,看着对方脖子上浅浅的唇印,悄咪咪抿紧了嘴唇。
两人的视线一触即分,陆巡抬手摸了下脖子,盯着指腹的淡红色,抬眼向罪魁祸首无声控诉。
这种突然被人轻薄了的反应是怎么回事?
林知瑜眼光飘向别处,假装咳嗽了两声:“呃……我真不是故意的。”
陆巡“嗯”了一声,语调有点沉闷。
那一刻林知瑜感觉自己像个渣女,她低声问:“还继续吗?”
言下之意,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谁料陆巡抬起眼皮,定定看着她,嘴里吐出两个字:“继续。”
“……”林知瑜从善如流,“好吧。”
托刚刚那个姑且称得上“吻”的福,再投壶时,陆巡明显僵硬了许多,敏捷的四肢如同刚安上去似的,连带着林知瑜也跟着紧张起来。
连续投中五枚箭矢之后,眼瞅着胜利在望,林知瑜不想功亏一篑,又怕自己贸然转头惊动陆巡。她身体微微向后仰,说:
“我的手臂好酸,拜托你自然一点。”
“我知道你跟我说男女授受不亲,可是我们现在亲都亲了,要是不赢点什么回去,岂不是太亏了?”
闻言,陆巡眼皮跳了一下,连呼吸都跟着加重,不知道她是如何大言不惭说出“亲都亲了”的这种话。
碍于人前,他只好含糊地应了一声。
后半程两人加快了速度,随着最后一枚壶矢精准投入壶中,人群中爆发出猛烈的欢呼,惊得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
林知瑜拿着那盏兔子花灯,满眼不可思议,她忘了身体的酸痛,兴高采烈地同陆巡显摆。
回去路上已经深夜,人群三三两两散去,林知瑜抱着那灯不撒手,眼角眉梢挂着心满意足。
侯府近在眼前,陆巡突然问了一句:“你现在好些了吗?”
林知瑜停下脚步,“啊”了一声,语调上扬,意识到陆巡问了什么,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测浮现心中。
“你该不会是在哄我吧?”
回想这一路上的一反常态,林知瑜眼里盛着笑,又碍于那个吻不敢笑得太明显,轻盈布料下的肩膀一耸一耸。
陆巡凉嗖嗖斜她一眼:“不是,我闲得无聊而已。”
看在花灯的份上,林知瑜原谅他的嘴硬心软,抬脚追上去:“走那么快做什么,你等等我——”
侯府遣散了众多仆从后,顿时冷清了许多,林知瑜坐在廊下,单手撑着下巴,脚下卧着一只圆滚滚的白色波斯猫。
毛团是只胆小的猫,不爱亲近陌生人,它不像其他猫那样好动,大多数时候只是找一个地方静静趴着。
林知瑜手上正撸着猫,突然毛团扯着嗓子叫了两声,一个眨眼跑到了对面的花丛中。
于是林知瑜回过头,看清楚来人,肩膀松懈下来,漫不经心地打量陆巡的脸色。
陆巡对上她的眼睛问:“你在看什么?”
“当然是看你睡得好不好啊。”她飞快接口。
看他神色倒是没其他异常,林知瑜放下心来,嘴里咕哝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想到昨晚对着镜子擦拭口脂的模样,陆巡表情顷刻间变得一言难尽。
气氛貌似有点尴尬,林知瑜双手合十发出一声脆响,刻意转了个话题说:“通过花朝节我产生了一个想法,或许可以对镜铺有帮助。”
陆巡示意她说下去。
“任何生意都需要营销,如果我们不去推销,别人又怎么知道我们在卖什么呢?”
陆巡又问:“你想怎么做?”
林知瑜转了转眼珠,冲他招手:“你跟我来书房。”
书房里,两人隔着一张书桌相对而坐,林知瑜把写好的东西推到他眼前,洋洋得意道:“你看看,这就是我自制的视力检测表。”
陆巡将那张纸拿到手上,看着上面不同开口方向、勉强可以称之为字的内容,默默发问道:“这检测表怎么用?”
“我来示范给你。”林知瑜抽走陆巡手里的纸,左右环视了一圈,用鱼泡胶把它钉在墙上,“从现在开始距离这张图五米远。”
陆巡面露狐疑。
林知瑜跺了一下脚:“快点站起来走到那边。”
“然后呢?”他的声音遥遥传过来。
之后林知瑜和陆巡讲解了这张表的用法,并亲自带领他进行了一遍测试。
折腾一通下来,陆巡自己也挺好奇结果,就听林知瑜告诉他,他的视力非常优秀,甚至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鼓励他继续保持。
“真的假的?”
林知瑜把他推出书房:“你不信我们就去外面找人测一测!”
喧闹的大街上,贩卖各色食物的摊贩在道路两旁支起了摊,叫卖声不绝如缕。
林知瑜找了一处不打扰人生意的地方,加入了叫卖行列。
——各位百姓,走过路过别错过!
有凑热闹的百姓循声靠近,却发现林知瑜面前空无一物。
“小丫头,你这是卖什么的?”
林知瑜早就有准备,她拿出一张传单发给对方,热情洋溢地说:
“大叔,刚才看您过来似乎眼睛不太得劲,我家是卖眼镜的,喜欢的话可以免费测视力。”
男人把传单前后翻看了几遍,不怎么客气地回:“眼镜是什么东西,又是哪来的骗人玩意儿。”
那张传单被无情地扔在地上。
面对质问,林知瑜灵机一动,微笑道:“眼镜是从西域传过来的好东西,不管您是看东西模糊还是重影,有了这眼镜,就如同有了第二双眼。”
“是吧,陆巡?”林知瑜悄悄踩了他一脚,暗示该他上场了。陆巡接收到信号,展开手里的视力检测表,想着临行前的叮嘱,面无表情的脸上牵起一抹僵硬的笑,“您要不要试一试?”
男人怀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连,看他们打扮举止都不像是骗子,瞬时有些心动,张了张嘴要说什么。
一道泼辣的女音打破了这场谈话,女人挎着一个竹篮走上前,看到林知瑜后,两条柳叶眉竖起,嘴里骂骂咧咧。
“我当你在磨蹭什么,敢情是在看小姑娘,还不快滚回家去!”
被骂的男人脸色讪讪,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末了冲林知瑜摆了摆手。
送上门的潜在顾客就这样泡汤了。
林知瑜哀叹一声,瞧着有些垂头丧气。
正当这时,一双黑色皂靴停在眼前,林知瑜缓缓抬起头,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富商摆弄着手上的扳指,和蔼道:“林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