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璃珞的眼里，林宇舒的突然出现，让他们两个同时愣了一秒。下一刻，林宇舒很快回过神来，收起他那震惊又迷蒙、仿佛洞悉出了什么的眼神，露出尴尬的笑容。璃珞紧张的搓动着的双手也赶紧换了个姿势，恢复了原本一直落落大方的从容仪态。

    “古河在里面照顾伤员呢，我听说你出去买药，所以在外面等你。”璃珞说。

    “药…哦对，是啊，药在这儿。”林宇舒说着把药递了过去，可是璃珞却并没有接，两个人似乎都有些心不在焉。林宇舒于是把药顺势放在了木桌上，自己也一屁股在扶椅上坐了下来，呢喃道“累死我了。”

    璃珞回过神，便也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林宇舒就拿出一根冰糖葫芦递给她，随后却又抽出一根。左手托腮，右手以一种挑逗的姿势握着冰糖葫芦前伸。璃珞正迷惑的空档，左边的木门便开了。古河阿里从里面走出来，嘟囔着“林宇舒你的药买……”正好迎头撞上林的那根糖葫芦。一抬头，林宇舒正以魅惑的眼神深情凝视着他，一瞬间古河阿里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只得接过。旁边的璃珞则是笑出了银铃般的声音，屋子里似乎充满了欢快的空气。

    “你小子，药开的咋样啊，怎么不进去?人家受着伤呢。还有郎中有没有多问，你是怎么回答的？不会查到我们身上吧？”古河阿里也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开始咬那根冰糖葫芦。实际上，他确实饿极了。伤员一路抱回来，再加上现在确实已经是晚饭的时间。晚钟已经响过三次了，但有伤者在旁，买药的也还没回来，他总不好自己吃饭去。虽然冰糖葫芦远不是用来缓解饥饿的好东西，但吃一根也总是不错的。

    “我装的很像，说是家里小孩嬉闹受伤。也不知道信了没信，但我觉得那裴郎中实际上并不关心买药的人用于干嘛。所以我们应该没啥好担心的。”林宇舒顿了一下，“今天的药我已经吩咐无心客栈的小二帮忙去熬了。剩下这些收起来就好。”

    古河阿里原本似乎没想到林宇舒会把事情办得这样周到，吃糖葫芦的声音都变得比原本快活了许多。一会儿小二煎好了药端进来时再吩咐一下晚饭，也就没有什么需要饿着肚子去忙了，这不是很舒服吗。

    林宇舒给自己也拿出一根冰糖葫芦，一边努力的吃着，一边看似漫不经心的幽然说道：“璃珞，是不是和床上的那位姐姐认识呀。”

    璃珞的身体肉眼可见的一颤，林宇舒接着说道：“你别慌，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原本就不知道怎么进来的，一没法力，二呢和这个世界的人也都不认识。很快回去了就一辈子再无关联，就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就算在你们这个世界再惊天动地的秘密，让我们知道了也没什么。”

    林宇舒的竹签上只剩下一颗山楂了，他用它在空中比划了一下说道：你那个主子是混沌墟第一，法力呢深不可测。你自己也说了整个混沌墟其他所有人加起来不一定敌得过他，你觉得他怕什么？而我们俩呢是个连你们养的宠物都打不过的凡夫俗子，现在吓得连街都不敢上。你对我们，有啥不可以说的呀。“

    古河阿里似乎挺震惊，但是又察觉到了璃珞的表情不对，只能干瘪瘪说喃喃说道“你在这儿胡言乱语些什么”

    不过，听着林宇舒的解释，璃珞的神情从慌乱中逐渐缓和下来，但仍然显得忧心忡忡。“不是我不想说，确实我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随即她眼神转向古河阿里。“我记得你说过，你从巫渊峡来。”

    “是啊。”古河阿里迷茫的说。

    “我曾经也是。”璃珞幽幽的开口，眼神似乎望向目力所不能及的远方。

    “那时候，我家中还有父亲和一个弟弟。母亲早逝，父亲又早年外出狩猎腿上落下残疾，我们家在附近乡里总是受人孤立欺负。于是十二年悠明娶亲便被安排在了我的头上。”璃珞瞥到古河阿里绞在衣服里狠狠握紧的拳头，尴尬的顿了顿，“其实在此之前，我的生活也算幸福。父亲虽然在人前显得懦弱些，内向，不那么勇敢，不怎么和外人交流。可是却也心疼我和弟弟。虽然腿上不便，家里的脏活累活，还总舍不得让孩子来做。而弟弟偶尔任性，却也会做些让人感动的事。他们算不上顶好的家人，但我们也确实也曾有过很多欢快的时光。”璃珞笑了笑，“直到那一天巫渊送亲使入门，才不得不感叹人性是没办法考验的。”

    古河的眼睛已经泛红了，紧紧握着衣服的手似乎被强迫着松开，很快又死死抓住了桌子的边沿。古河发出难以遏制的颤抖的声音，”所以你……曾经是被献祭的人？？那我姐姐……我姐姐……灵司牢这个受伤被关起来的人又是怎么回事？？你自己差点被悠明害死，现在又怎么会在这里为他卖命？？？”

    璃珞此刻反而变得冷静起来，直视着古河阿里的眼睛，仿佛并没有被他的质问所打断。“悠明送亲，家人助其反抗者，就地格杀，事后不坐。家人协助制服送亲却可封神职。”

    林宇舒没有眨眼，却觉得古河阿里似乎全身颤了一下。

    “于是我就这样被父亲和弟弟亲手制服送上了船，被酷刑折磨至死后扔进了水里。”璃珞突然露出一个凄惨却显得释然的笑容，挑逗似的看向古河阿里。“可笑的是，给悠明送亲的事居然是真的。当我再次睁开眼，我已经成了悠明神君的神使，天地间古老的歌声为我吟唱，神君询问我一生可有遗憾，给了我对那些人生杀予夺的权利。”

    “所以那些被送亲的女孩真的会成为悠明的妻子？”

    “实际上仅仅是属下而已。”璃珞突然闭上眼睛。“你知道吗？对于一个普通人，有太多想做却做不到的事了。那些流连世间不能瞑目的人，他们心生的怨恨，固然是因为痛恨外人的残忍，更是因为自己的渺小和无能，改变不了这一切。”

    “悠明神君给了我们力量，去了结了生前的心愿和爱恨。最想做的事，最想杀的人。”璃珞顿了顿，“这对大多数人来说已经够了。有多少人都有愿意用一条命来交换的心愿呢？更何况历经了生死，人们羁绊最深的总还是身边真实的人。亲人朋友的背叛，自己的渺小无力，往往比困难本身更铭心刻骨。”

    “而且悠明神君待我们确实不错，替你了却了夙愿，在悠明楼锦衣玉食，还让你领着整个混沌墟最高的报酬，这还能有什么不满呢？”

    屋子里的空气突然安静了。良久，林宇舒开口问道：“那，她又是怎么回事？”

    “这说来话长，实际上，我也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璃珞望向里屋，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和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