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素感召

    席拉教授声音高亢,随着她话音落地,矿洞中数以万计的水晶柱共振,也发出阵阵嗡鸣。流光眩目,伊芙林忍不住退后一步。

    “好了,鉴于你们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我会让六年级的学长学姐来辅助你们。”教授笑了笑,指挥起现场的学生们,“布罗迪,你带几个人去那边...丹尼斯,你们到那去...还有你们...”

    站在队伍后面的高年级学生窸窸窣窣地动了起来。布罗迪从队尾走进来站在伊芙林面前,左右打量了下:

    “你们几个,跟我过来。”

    伊芙林有些拘谨地点点头,拉着海斯特跟了上去。布罗迪领着他们绕开凸起的岩石,还不忘皱着眉回头提醒:

    “我知道你们可能看不太清,所以慢点走,注意脚下的路。”

    “这是要去哪里啊。”伊芙林眯着眼,在昏暗的光线下尽力避开地面上崎岖不平的石头,小声嘀咕着。海斯特侧身绕过一块半人高的黑曜石,抬起下巴指了指另一边:

    “看那边。我们应该要站在法阵的外围。”

    伊芙林扭头看过去。矿洞里的黑暗有如实质,只有晶簇和矿脉反射着惨淡的幽光,在潮湿的空气中散成朦胧的雾气。法阵的一侧围了好些人,透过不真实的那些穿着黑袍站在远处的人好像幢幢鬼影,不真实地扭曲着。

    伊芙林颤了下,赶快收回视线,跟上布罗迪的脚步。他动作迅速,很快将人带到了洞穴的内侧。

    “你们稍微分散开一些,注意看地面,尽量每个人都站在笔画上。”

    复杂的纹路深深地篆刻在黑色玄武岩上,从中心的石台向四周辐射。学生们三三两两,站在了笔触的末端,将巨大的符咒均匀地围起。席拉教授的声音传来:

    “都找好位置了吗?好,现在大家可以坐下了!”

    伊芙林提着自己的外袍,一边偷瞄着其他人一边小心翼翼地坐下来,还特意让自己实实在在地压在那条纹路上——坚硬的地面怪硌得慌的,她来来回回调整了半天才换好了舒服的姿势。

    她抬起头,远远地看到席拉教授站在了法阵中央的石台上。湿冷的空气带着沉静的硫磺味道,朦胧的雾气中,席拉教授瘦削的身影定定地立在色散的光斑下,显得无比高大。就连她身上那件披风也有如战袍一般,轻轻晃动着衣摆。

    伊芙林突然一阵心悸,莫名的恐惧电流一样酥麻地淌过半边身子。

    “好,大家可以闭上眼睛了。”

    伊芙林合上双眼,深呼吸了几下让自己彻底平静下来。

    “注意,保持放松。元素感召,现在开始。”

    轰——

    魔力自法阵正中注入,夹杂着九大元素力量的翻涌。晶石的嗡鸣声回荡在耳畔,夹杂着絮絮低语,伊芙林屏息凝神,隐约间能听到一股股矿脉流过岩石缝隙的声音。

    忽地,一阵冷风扑面而来,带着魔力流动的轻响。充沛的能量顺着法阵蔓延开来,她感受到大腿处传来灼热的触感,整个人却像被定住了一般挪动不了分毫。

    伊芙林察觉到自己额前的头发被吹起,脸颊擦过微弱的刺痛。空气中弥漫开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浓郁的魔力卷挟进了一片幻境。

    她站在杉树林中,暗绿色的针叶遮蔽了半边铅灰色的天。看着高耸入云的树梢和隐在细密针叶中的红色浆果,她的心脏没来由地砰砰狂跳起来。

    这是哪里...伊芙林定了定心神,踩着烂泥一样的黑棕色土壤,刚迈开一步就踉跄着差点摔倒。她吓了一跳,上半身扑到了离自己最近的高大紫杉树上,双手撑住树干勉强维持了平衡。

    她低头看了看地面,眼前的景象却突然闪烁扭曲起来。衣角无风自动,额前的碎发也拂过脸侧,掌心疼痛,她嘶地一声抽回手来,手掌已经被粗糙的树皮擦出道血痕来。

    看着那道血痕,伊芙林忽地一阵耳鸣,突如其来的天旋地转让她忍不住蹲在地上。她皱着眉忍过这阵眩晕,刚想扶着树干站起来,却又是一阵狂风刮过。

    毫无防备,狂风直接呛进她的气管。伊芙林张开嘴,却喊不出一点声音,冰冷潮湿的空气从衣袖和领口灌进来,巨大的推力似乎要把她整个掀翻。唰地一下,她感觉到自己被迎面击倒,尾椎骨处甚至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哐地一声,她的肩膀狠狠撞在了地上,钝痛让她忍不住叫出声来——这下她终于可以叫出声了——耳边的声音渐渐清晰,除了她小声的哀嚎,还有其他人嘈杂的吸气声,以及席拉教授的声音:

    “呼,终于结束了,欸?”

    结束了?伊芙林仰躺在地上,狼狈地睁开眼坐起来。视线模糊了半晌,等眼前恢复了清明,她才看到,附近原本坐得端正的学生们都横七竖八地瘫在位置上,不断有人露出恍然的表情,然后急匆匆地翻身坐好。

    “居然过去了这么久...”身边海斯特顶着手里的怀表喃喃道。伊芙林瞥了一眼,从大家找好位置坐下到现在,时针已经走过了整整一格。而她感觉似乎只过了几分钟一样...伊芙林摊开手掌,幻境中有伤口的位置隐隐有些痒。

    在冰冷坚硬的石头上坐整整一小时显然不怎么舒服,伊芙林撑着地想要蹲起来。地面上的深刻着的法阵纹路里还有残存的魔法流过,如同晶莹的小蛇,闪烁几下后消失在笔画尽头。

    突然,坐在她右手边的几个人叫嚷了起来,原本站在法阵中央的席拉教授也快步走了过来。伊芙林探头过去,只见人堆中央跪坐着一个女生,身影周围涨起一圈蓝色的弧光,她半举着的手腕上缓缓浮现出一个水滴形荧光标记。

    那是水元素的标识。与周围人的兴奋不同,那女生好像十分痛苦,甚至忍不住要用另一只手去抓挠腕上的标记,身侧暴涨的波光甚至逼得几个离得近的人不自觉地后退几步。

    “快让开!”席拉教授跑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似乎有力量从教授的指尖注入皮肤,女生的表情松泛下来,荧光的标记闪了几下后暗下来,变成了淡蓝色的图案,静静地躺在她手腕上。

    “克洛伊小姐,恭喜你,”席拉教授看着她手腕上文身样的标记,笑了笑,“这周六上午九点记得来我办公室...作为元素魔法师。”

    克洛伊低下头,有些害羞地点点头。伊芙林站在人群后面探头看着,心里又好奇又羡慕,不过...席拉教授的元素感召似乎有洗刷魔力经脉的作用,等她缓过不适应的头晕,整个人就好像被魔法打透了一样精神焕发。

    幻境中的风似乎也是魔力与元素的化身,等身上那阵刺骨的寒意褪去,伊芙林竟感觉浑身暖洋洋的,从头到脚仿佛有使不完的劲。看来就算不觉醒元素,这个感召仪式也是多多益善嘛...伊芙林想着,连攀着锁链走过吊桥的步子都坚定了些。

    这种奇妙的感觉一直维持到了她回到寝室。一路上,伊芙林跟着同系的女生们一块往寝室走,边走边竖起耳朵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连往日里情绪最内敛的诺恩也话多了起来:

    “我记得,好像是到了一个海岛上?没什么太大感受,好像是在吃什么东西?”

    “啊呀,那可能是因为你晚饭没吃饱!”阿莉娅笑着打趣着,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不知道这幻境会不会跟觉醒元素有关啊?不行,明天我要去问问克洛伊姐姐!”

    “你认识她?”

    “当然了,不过不太熟悉,”阿莉娅皱眉思索了两秒,“之前在我母亲举办的宴会上见过几面...她应该是占卜系今年第二个觉醒元素的吧,真想问问她觉醒元素是什么感觉?”

    “我倒是觉得不觉醒元素也是好事,”诺恩侧过身来为阿莉娅腾出开门的位置,“席拉教授不是说魔力提升之后,无元素魔法师能掌握更多元素魔法吗,虽然只能简单操纵,但我用简单水系魔法,说不定能直接克制火系魔法师呢?”

    “说到底还是看魔力吧,绝对的力量压制啊,有没有元素都一样了,”海斯特突然插话道,“似乎奥古斯都校长就是无元素魔法师?”

    “学院里有一半多的教授都是无元素魔法师呢,”阿莉娅点了点头,“索菲亚教授,奥罗拉夫人都是。”

    在几个人的讨论声里,伊芙林简单收拾了下就爬上了自己的床,拉上帷幔缩在自己的小空间里。直到这时候她才感觉到疲倦,等室友终于吹熄烛灯的时候,她早已经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伊芙林第二天爬起来的时候,还觉得自己浑身发热,连气血都通畅了许多。她看着自己昨天在矿洞里蹭脏的外袍下摆,毫不犹豫地换上了秋日里的薄袍子。

    可能是由于学院城堡中人群聚集,伊芙林照常上课下课,也没觉得异样。等下了课跑去地下城的时候,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寒冷。

    “阿嚏!阿嚏!阿——阿嚏!”

    “你怎么了?”听着伊芙林连续不停的喷嚏声,瓦苏达有点疑惑又有点嫌弃地睨了她一眼,“生病了就回去哈,我这还不至于压榨病人。”

    “没事没事,”伊芙林吸了吸鼻子,继续筛选着巨大告示版上扎得乱七八糟的牛皮纸,一边看还一边把没用的信息摘掉,“我都好久没来典当行了,再不过来干点活还真不好意思拿你的工资。”

    “那好吧,”瓦苏达撇撇嘴,吹吹自己染得鲜红的指甲,“那你继续干吧。这个收拾好了之后记得把库房的东西理一理。”

    “阿嚏!”

    无数个喷嚏过后,伊芙林终于停了下来,叉着腰,满足地看着被自己整理得干干净净的告示板和库房。瓦苏达带着一身的首饰披肩晃了进来,挑着眉毛语气惊讶:

    “这么快收拾好了?”

    “那是当然——阿嚏!”伊芙林眼泪都差点喷出来。她捏着鼻子嫌弃地摆摆手:

    “不行,你用的什么香?呛得我更想打喷嚏...”

    “哪有什么味道,”瓦苏达抬起手腕嗅了下,拍拍伊芙林的肩膀,“看你这样子就是风寒了。天不早了,这样吧,我请你去喝酒?”

    “什么啊?我不去,”伊芙林有点抗拒,“我别越喝越严重了。”

    “啊呀怎么会,”瓦苏达揽着她的肩,推着她走出门去,“我听说他们新研究了一些含魔法植物的酒,可以药用,还是魔法师专供呢。”

    伊芙林就这样被她连哄带骗地拐到了街角的朗勃伦酒馆里。这还是她第一次晚上过来呢。她推开门,看着人声鼎沸的拥挤场面愣在原地。

    “发什么愣呢快进去!呼,外面可够冷的!”

    瓦苏达不由分说地拽着她进去。伊芙林被她牵着,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靠门那一桌的工匠衣服上沾满油污,桌上的钱币和宝石垒得?和啤酒瓶一样高;兽皮沙发里半躺着的壮汉脸上有一道长疤,一只手搂着女人,一只手拔出靴子里的匕首扎在桌面上;天花板上挂着花花绿绿的旗帜,阴影里站着个拿着酒杯的兽耳男人,深红色的眼睛眯起来——伊芙林猛地与他对视上,吓得赶紧收回视线,老老实实跟在瓦苏达身后。

    “你怎么,被吓到了?”瓦苏达领着她坐到酒馆里侧的吧台边上,脸上带着揶揄的笑,“这儿每天晚上都这么热闹,不过也没人敢在这闹事,你就放心吧。”

    “没人闹事?这看着就很乱啊,为什么?”伊芙林爬上高高的吧台座位,心有余悸。

    “两瓶冬烈黑啤,要冰的,一杯你们的新品,那个什么火焰药酒,给我身边这位魔法师小姐,”瓦苏达打了个响指召唤来酒保,“嗯?你问为什么没人闹事吗?那自然是因为背后有人撑腰啊。”

    伊芙林还想再细问,但是周围实在是太过吵闹,再加上浓烈的烟味和香料味,熏得她更想打喷嚏了。她想撑着吧台缓缓神,结果刚把手放上就感觉到一阵黏腻,吓得她猛地抽回了手。

    “第一次来吗,小姐。”

    “啊!是,是的..”

    一个蓄着长发的老酒保突然出现在伊芙林面前。他从身后的酒柜里挑出几瓶看不出名字的基酒,手上的动作行云流水:

    “之前从没见过你,是魔法师?”

    “是...”伊芙林扯了扯嘴角。那老酒保似乎看出了她的尴尬,耷拉着眼皮飞快地摇晃起银壶来。紫红色的酒液倒入酒杯,他又往里面添了些看不出是什么的佐料。等到他最后拿吧勺搅拌时,这杯液体居然开始冒出热气,加进去的东西也像流沙一样随着酒保的动作缓缓旋转着。

    “您的冬烈黑啤,”酒保先是利索地把两瓶啤酒开了盖放在瓦苏达面前,又把伊芙林那杯端上来,“您的火焰苔藓。请慢用。”

    火,火焰苔藓?这什么名字?伊芙林眼皮一跳,僵硬地把那杯紫色还泛着黑的酒拖到自己跟前。一边的瓦苏达已经欢天喜地地牛饮了半瓶啤酒,边喝边和边上几个披着皮草的女人说说笑笑。伊芙林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闻了闻眼前这杯“火焰苔藓”。

    嗯?还挺香的?伊芙林来了兴趣。酒香混着淡淡的甜,应该算不上黑暗料理...她一咬牙,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

    酒精的辛辣窜进喉咙,又顺着食道一路火辣辣地烧下去,嘴里却留下了糖浆的回甘和不知道什么植物的奇特草药味道。伊芙林咂巴咂巴嘴,有点好奇:

    “你好,这杯...火焰苔藓,里面都有些什么啊?”

    “主要是黑麦酒,米浆和枫糖霜,还特别加了龙椒浆液,桑沃尔特产极地苔藓,以及冻干希鲮鱼籽。”老酒保拿着麂皮绒?手巾来回擦着台面,头也不抬地说着,“还有,我叫巴克斯。”

    “好的...巴克斯。”伊芙林点点头,又忍不住抿了一口酒杯里的“火焰苔藓”。听起来着配方里还没什么太奇怪的东西,她舔舔嘴唇,身上也不自觉地暖和起来。

    “怎么样,”瓦苏达已经喝完了一瓶半的黑啤,脸色丝毫没有异常,仍旧笑嘻嘻地凑过来,“极地苔藓可是上好的魔药材料,喝完了舒服吧?就是不知道你酒量怎么样...不过等下我可以送你到你们学院地下城门。”

    “确实不错。”伊芙林点点头,明显感觉原本有点堵塞感的鼻子通气了不少。她举起杯子又喝了一大口,皱着脸感受着辛辣和灼热给味蕾的刺激感。

    这地方不错,伊芙林捧着酒杯出神,形状不规则的琉璃杯反射着酒馆里不算明亮的灯光。

    以后可以常来,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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