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底怎么突然变成这样的？
卡塔库栗回溯了整个过程，确定了绝对不是自己的问题。
他躺着僵在床上好一会，双臂依然维持着可笑的、像是迎接的半张开状。
回过神来之后，他猛地坐起身，把趴他身上的奈特撕下来放床上，他自己则坐起到床边，揉着猛跳的太阳穴。
先是失态地非要航船到森神岛，现在还被迫后背“着地”，实在狼狈。
卡塔库栗咬牙切齿。
这种不受控的感觉，自从自己觉醒了见闻色之后从来没有遇到过。
他不是逃避自己感情的人，他承认，自己对奈特有男女之情。奈特是个优秀又有魅力的异性，这很正常。
究竟是为什么，什么时候，在结果确认的时候已经不重要了。
非要说的话，意识到这个麻烦情况大概是奈特离开万国的那一刻——他居然因为她没有主动停下脚步并回头向他伸出手这件事而感到诧异和愤怒。
明明他们已经解除了距离限制，奈特的做法再正常不过。
那时候他才惊觉，回忆那半年的时间，种种限制确实有不方便的地方，但习惯了之后竟然完全没有让他反感，主要是因为奈特不动声色又持之以恒的迁就和照顾。
而他就是在那个过程中被驯化了的蠢货。
但是，作为那半年站在她身边最近的地方看着铎恩站稳的人，他很清楚如今铎恩的安稳是维系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上的。
奈特构筑了一个不属于任何势力、不与任何人为敌、只要不动它就没有任何威胁的，游离在外的独立王国。
铎恩在权力和武力上的与世无争（起码表面如此），是所有势力与它交好，再不济也会“无视”它的关键。
所以，身后站着万国的他，和奈特绝无可能。
另一方面，对于万国而言，奈特对外编出来的天龙人身份过于敏感，强行联结也并无益处，反而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和关注。
他不觉得奈特是天龙人，但当绝大部分人相信了这个谎话的时候，真相已经没有意义。
他们之间互不干扰，是对双方都好的选择。
以上这些，还要建立在奈特对自己有同样感情的基础上，而一个王族爱上海贼这种事是不可能的，所以从根本上这就是不切实际的假设。
实际就是，他只要管好自己就行。
……本该是这样的。
卡塔库栗回望身后居然还能睡得香甜的女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将这股气往哪发。
这里是总理府，奈特的卧室，要是他从这里大摇大摆地出去，眨眼就会被铎恩所有最高战力包围。
不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而是他根本不打算闹事！闹大了，那边看到“陷入昏迷”的总理肯定要向自己讨说法，首先就是扣下水果货物，停止交易。
而如果因此无法给万国供给水果，做不了水果挞，导致妈妈犯了思食症是最糟糕的。
……难不成只能呆在这直到她醒来？
人在无语到极致的时候真的会笑。
*
许玖醒过来的时候一下反应不过来自己在哪里。
但在闻到穆勒给她特制的安神熏香之后，她就知道自己已经回到家了。
战争结束，她回到和平的铎恩，平静的总理府，让人安心的卧室，一如既往在房门外的卡塔库栗……真平和啊，是个睡回笼觉的好日子。
许玖伸了个懒腰，翻身换个姿势准备继续睡。
三秒后。
许玖猛地扒过脑海中的BIG MAP，盯着雷达地图中和她一墙之隔的熟悉大箭头。
许玖：？？？不是，卡塔库栗怎么会在……
还没想完一句话，临入睡前自己所作所为的记忆便冲进脑海，给了她一记上勾拳。
许玖又宕机了几秒钟。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她将那段记忆复盘了好几遍，最终确定自己负全责。
她到底在干嘛？？虽说卡塔库栗当时惊讶的表情还挺可爱……呃，不是，所以说，她那个时候到底在想什么啊？
许玖探究了一番自己的深层内心，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在她明确了自己对卡塔库栗的想法之后，潜意识里就觉得他是属于自己的，所以在脑子无法转动的情况下，她会本能地将自己的东西带回家。
——搞什么啊这种强盗思维！是被这个世界影响了还是她本质上就潜藏这种天赋啊？？
这个先放一边，总之现在要怎么解释？
“醒了就不要装死。”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许玖：！果然是生气了吧！
她磨磨蹭蹭起身洗漱，开门出去，果不其然看到卡塔库栗像以前那样坐在外面的沙发上。
许玖：“……早安，吃早餐了吗？”
卡塔库栗笑了一声，不带任何感情。
许玖：“呃……其实你可以叫醒我……”
卡塔库栗：“你以为我没有试过吗？”
许玖：“……”
没办法了，直接认错吧。
许玖老实道：“有一段时间不见，你过来了，我太开心了，所以……抱歉，卡塔库栗。”
卡塔库栗：“！”
他凝固了一会，一时不知道怎么回。
“……卡塔库栗？”
他回过神来，避开许玖的视线：“……我要走了。”
许玖惊讶：“嗯？不多留一阵？请你吃饭当赔礼。”
卡塔库栗已经往外走了：“没有必要。”
许玖自然不希望他这么快离开，请吃饭这招行不通，她就换个思路。
她跟上去，踩着矢量和他平视：“你过来买东西？”
“嗯。”
许玖瞥了一眼BIG MAP中港口的位置，并没有发现海贼船。
起床的时候她看过时间，她睡了快10个小时，看来她将卡塔库栗拐回去之后，卡塔库栗让已经交易好货物的船先返航了。
在BIG MOM的生日宴会送礼之前，许玖就预测过他们会偏好的产品，无非是和甜品相关的水果和调味料。森神岛土地出品的作物品质极佳，只要BIG MOM吃过，为了保证品控，她不愁夏洛特们不回购。
而现在卡塔库栗这么着急，让部下连自己都别管先运回去的动作，想来是很急了，调味品短时间内消耗不多，大概率是水果。
所以他乖乖待在房间，也是因为不想闹大被扣住水果吧？
而水果是有保质期的，这次是个达成长期稳定贸易的好机会。
两秒的思索，许玖就想通了关窍，并且更进一步想到和卡塔库栗稳定联络的最佳方式。
许玖笑吟吟道：“买水果的话，可以做长期贸易。森神的土地种植出来的水果，和别的地方都不同。经济作物，我们不会太过扩大生产，数量有限，合作趁早。”
卡塔库栗已经懒得惊讶对方为什么会知道他要买的是水果的事，只是重点关注许玖强调的“森神土地出产”这方面。
也就是说，就算是同样的水果种子，不是在森神岛种植出来的，口味品质也可能有差异。也不知道卡托能不能研究出来……
在卡托种出成果之前，和铎恩的贸易往来是必要的。
卡塔库栗停下脚步。
……
室外秋高气爽，阳光明媚，在半开放的会客房间里，许玖将一份文件和一份早晨推到卡塔库栗面前，然后自己吃起自己那份早餐。
端上早餐和文件的部下们素养极高地没有对卡塔库栗在这里表现出任何异样情绪，很快退出房间，留下两人单独会谈。
卡塔库栗扫了一眼面前的合同，说：“这种纸不会有任何效力。”
许玖当然知道，不过：“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卡塔库栗蹙着眉看完了文件里的字，说：“贸易频率一月一次，到时候BIG MOM海贼团的船过来前要备好货。”
“没问题。”许玖顿了顿，问，“是你带队吗？”
卡塔库栗没有看她，如常说：“不是。BIG MOM旗下海贼团带队。”
“你不能过来吗？”
卡塔库栗皱眉：“不。”
许玖问：“为什么？”
卡塔库栗：“……”
许玖看他不说话，补充道：“我希望是你过来。”
这次轮到卡塔库栗问：“为什么？”
许玖：“……”
这个阶段讲的太明白不合适……循序渐进的话，还要找个合理的借口。
她纠结了一下，这幅神情看在卡塔库栗眼中，倒是自行做出了最合理的解读。
大概率是为了有借口摸鱼吧。
以奈特这种负责任到没有站住脚的理由就不会停止工作的人，如果来贸易的只是BIG MOM旗下海贼团，不需要奈特的层次出面。只有他带队，奈特能光明正大用接（警）待（戒）的理由放下工作。
……就算是这样，他也没必要满足她的需求。
身为大臣，他在万国内要管理一座岛屿；身为将星，他要守卫万国。航船贸易并不是他的主要职责。
卡塔库栗抱起手臂，打算一会奈特说什么都回绝了，然后立刻走人就是。
那边许玖吭哧吭哧想了半天，一时半会实在想不到让一个特定的大海贼定期过来做买卖的好解释。
眼看着卡塔库栗都做出抱臂的心理防御姿态了，许玖明白除非找到一个无可反驳的必要理由，他都会拒绝。
只能用那招了吗……
许玖抬头，对上卡塔库栗的眼睛，说：“没有为什么，我就是希望你来。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去接你。总之，我要你过来。”
没有解释，没有理由。
任性是船长的特权，她不是船长，但反正都是首领的性质，她行使这项特权也很合理。
卡塔库栗一怔。
虽然奈特平时惯用祈使句，但这种明显不讲道理的命令却很罕见。可是这家伙居然为了这种事……
卡塔库栗握了握拳，心中烦乱，随口道：“够了。下次过来的……”
“下次？”许玖打断了他的话，抓住了关键词就直接定性，“太好了，那你下次过来，约好了。”
卡塔库栗：“你……！”
“你要回去的话，我送你。”
卡塔库栗算是第一次见识到了奈特的胡搅蛮缠，要是为别的事他还会感到新奇，但是如今这种情况只会让他进退两难，下意识地散发恼火的低气压。
许玖不以为意地用霸气抵挡，向前走了两步，朝他伸出手，像是从前无数次邀请他上矢量那样。
卡塔库栗盯着她向自己伸出的手。
这家伙，从以前开始就是那样，真诚而肆无忌惮地说一些露骨的话。完全就是一个优雅的流氓。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卡塔库栗看着眼前露出得逞的得意神情的女人，怒极反笑。
反正，到时候察觉到他的想法，感到困扰的是她。
卡塔库栗迈步走上矢量，哼笑一声：“去港口。”
许玖见卡塔库栗默认的样子，压下笑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