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板上，夜蛾正道正在认真地写着板书，可是坐在底下的三人只有夏油杰在认真的记录，家入硝子此刻正趴在课桌上补觉，窗边的五条悟正侧撑着头看着摇曳的树影。
他那次还是晚了一步，空荡荡的宿舍，桌上只留下任务报告和给夜蛾的一周请假条。
但是清水凛离开已经一个月了。
一开始虽然不接他的电话，但是偶尔会回复他的消息，随着时间推移，回复的频率越来越低，到最后甚至是未读。
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还会回来吗。
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的疑问，只有随身佩戴的鳞片持续不断散发着灵力，向他证明这一切都并不是虚妄的。
莫名其妙地突然出现，莫名其妙地宁愿出轨也要和他在一起，莫名其妙地……消失。
五条悟垂下头，明亮的天空之眸半阖，微微下滑的墨镜卡在鼻梁上，露出了他眉宇间隐隐的失落。
不行，胸腔内憋闷地仿佛有人将他关在小盒子里喘不过气，他需要去外面发泄下。
“夜蛾老师，我突然肚子痛，我要回去休息。”五条悟高高举起手。
正在纸上写写画画的夏油杰一个用力将笔尖折断，脑海内刮起一阵风暴。
我的好兄弟瞒着老师怀孕后突然在课堂上说肚子痛，请问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在线等，急！
五条悟怀孕这件事并没有告诉夜蛾正道，好在他并没有显怀，偶尔不小心在夜蛾面前表现出呕吐的症状，夜蛾也只当他甜品吃多了。
不过现在清水凛没在，没人知道五条悟的身体会发生什么变化，难道孩子又开始吞噬五条悟了，至少这边还有硝子能够托底。
夏油杰担忧地看向五条悟，犹豫着是否要把硝子叫醒，就见五条悟冲着他眨了眨眼。
这个狗东西，居然用这种借口请假，他刚刚那一番心里纠结显得尤为可笑。
夏油杰冷漠地别过脸，从书桌里重新掏出了一支笔，一幅断情绝义的模样。
突然被五条悟打断，夜蛾正道以为他又要偷跑出去玩，可是夏油杰和家入硝子都老老实实地呆在课堂上，没有同五条悟一起出去的意思。
唔，难道真的是身体不舒服吗？
并不知道清水凛很好地做到了她当时教书育人的承诺，夜蛾正道此刻只道五条悟就是普通的青少年，偶尔吃坏了肚子也是常事，随即点头放他离去。
……
离开了教学楼，五条悟慢悠悠地向校外走去。
阿嚏！
揉了揉发痒的鼻子，五条悟站在高专校门口的鸟居处，看着远处阴沉压抑的天空，有些犹豫。
可能是怀孕的原因，他现在对冷热的感知比以前要敏感的多，如非必要实在是不想出门。
要不还是点外卖算了，这个天气也太冷了些。
手机上还是没有的消息还是显示未读，五条悟将脸往围巾里埋了埋，呼吸间似乎还能闻到清水凛身上的味道，她关心着为自己戴上围巾样子仿佛就在眼前，如今人却音讯全无。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看着它迅速地凝结成冰雾，五条悟仰头眺望远处，不知道那个人现在在哪里做些什么。
一会点一个超大份生鱼片安慰下自己，还可以再来一些海胆酱，也许是受人鱼习性的影响，他最近变得爱吃海鲜水产更多些，等清水凛回来后得跟她要一些营养费才行。
这样想着，五条悟收回远眺的视线，转过身准备往回走，却在低头的一瞬间愣住。
山脚下的台阶上，一个渺小的黑点正在一步一步地往上爬，似乎看到了终点处有人，小黑点移动的速度加快，不消一会变来到了他的面前。
是清水凛。
五条悟摘下了墨镜，似是想要将眼前的人看得更清楚些：“你回来了。”
清水凛不避不让地迎着他的视线，看着这个让她牵挂许久的身影，轻声应到。
她似乎清瘦了些，不过好在没有受伤的痕迹，不过脸色有些苍白，眼眶下浓厚的黑眼圈也显示出最近她过得并不好。
“你最近、”/“我们、”
俩人同时开口却又默契地停住，他们都有太多的话想和对方说。
“你先说吧。”五条悟轻轻颔首。
“抱歉，悟。我没有找到拿掉孩子的方法，让你失望了？”清水凛低下头，准备承接他的怒火。
哈？居然一张嘴就是因为这种事情，难道不是应该先关心下老子吗？
全然不记得之前是谁怒气冲冲地不惜自残也要拿掉孩子，此刻的五条悟因为没有感受到关心而有些气闷。
“这种东西不重要。倒是你，为什么一幅几天几夜没有合过眼的样子，出去打架了吗？”
五条悟很想拿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可惜一连串的喷嚏毁了他的气势。
清水凛露出了多日来唯一的笑容，却在五条悟羞愤的目光下下紧急收回，讨饶地开口：“悟，我们还是先回去再说吧，我有些冷。”
五条悟轻哼了一声，脚步轻快地向宿舍走去，清水凛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不露痕迹地朝身后一瞥，是他的错觉吗，总觉得这次回来后清水凛对他格外依恋。
如果说以前只是交往时那种亲昵程度的话，现在的清水凛看向他的目光里，有了某种更沉重的东西。
五条悟让清水凛先回去梳洗歇息一下再来找他，谁知清水凛听了之后并没有欢欣答应，反而是一脸抗拒，最后找了一个蹩脚的借口。
“那个，我的宿舍钥匙不见了，可以让我先进你的宿舍呆一会吗？”
不是他的错觉，清水凛真的比以往粘人了。
五条悟说不上这种感觉，就好像普通的出门捡到了被人遗弃的小狗，好心带回了家，小狗却黏上了自己不肯分开一刻。
清水凛不是小狗，所以他此刻整个人都飘在云端，脚下踩的每一步都软绵绵的，无法拒绝这个好到不行的提议。
五条悟脱下围巾外套，从冰箱里拿出了自己之前囤的海胆罐头，顺手给清水凛拿了一瓶水，自顾自地吃了起来，没有开启话题的意思。
清水凛像是看什么外星人一样看着五条悟吃东西，因为他正在吃的居然不是甜品，世界果然要崩坏了吗。
“悟，那个，你最近身体怎么样，孩子有没有对你造成困扰。”
“你关心的就只有这个吗？”
“不是，我是想说……你还好吗，我有些想你。”
猝不及防地直球迎面飞来，五条悟噎了一下，赶紧喝了几口水掩盖自己慌乱的心跳。
搞什么，平时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人突然来这一手，差点让他维持不住表面的镇定，天知道此刻他有多想好好抱一下清水凛。
喝得太急不小心被水呛到，五条悟趴在沙发上止不住咳嗽，清水凛赶忙坐到他身边，轻抚他的脊背。
五条悟缓和了呼吸，抬手抓住在他背后游走的手，紧紧地捏在手心：“既然想我，为什么电话不接，短信也不回，最后甚至根本都不看我的消息了。”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暧昧，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了起来。
清水凛苦笑着说：“抱歉，手机坏了，我没有看到你后来给我发的消息。”
究竟发生了什么。
五条悟神情严肃，紧紧地盯着清水凛憔悴的面庞。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清水凛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悟，我……回不去家了。”
什么意思，难道说……
“你回不去人鱼族地了？”
“是的。”
“那你这些日子……”
“一开始我对人鱼族地的感应就很微弱，起初我以为是时空混乱的影响，费了些时间才找到人鱼族的方位。但是等我想要进去的时候，却被结界拒之门外，无论使用什么方法，都无法进去。”
五条悟张嘴想要插话，什么时空混乱，什么结界，这都是什么呀。
清水凛伸手制止了他：“悟，你想要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的，先让我说完。”
五条悟不再挣扎，安静了下来，就听清水凛接着道：“后来，我变换成赤红鱼的形态，用尽全力对结界进行攻击，谁知它只是震动一瞬，便又安静下来。冥冥之中，我似乎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对我说‘此地已有赤红鱼，外来者速速离去。’”
“然后你就回来了。”
有些尴尬地收回手，清水凛知道自己这样显得太过无能：“是，然后我就回来了，手机可能也是在那时不小心摔坏了。”
五条悟蓝眸炯炯有神地盯着她：“时空混乱是什么意思？你们族里的结界又是怎么回事？”
“我是自七年后，哦不，六年后的世界穿越而来的。”意识到已经过了新年，清水凛紧急改口。
“什么，那你岂不是比我还小？”
“悟，你的重点关注是不是错了。”
刚刚还满怀着被世界排挤的悲伤的清水凛，此刻有些无奈五条悟抓重点的能力，该说不愧是他吗，总是能给自己带来惊喜与意外。
“你说的没错，重点应该是你的那个丈夫，你是在六年后才和他结婚的！”
"没错。"
“也就是说如果现在去杀了他，六年后你就不会和他结婚了。”
“悟……你怎么会这么想？”
“哼，我就是这样的人，你如今后悔也晚了，告诉我他的名字，我这就去结果了他。”
“五条悟。”
“不要在劝我了，一想到他拥有过你，我就嫉妒地发狂。”
清水凛从一旁摸过水果刀递到他的手里，憋着笑看他：“我不是在劝你，我是说他的名字就叫五条悟。来，动手吧。”
五条悟接过水果刀，略显呆傻地怔愣在原地，这个世界居然还有人叫五条悟么，不对，清水凛的意思是……
“你的丈夫是我！”他有些激动地甩开刀，兴奋地呼吸声都变重了，双手扶住清水凛的肩膀，不让她逃走。
当着他的面承认这件事，清水凛还是有些害羞，红着脸轻轻点了下头。
五条悟欢呼一声，抱着清水凛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吓得她紧紧搂住他。
“悟，快放我下来，你的身子不宜剧烈运动。”
绕着屋子跑了一圈，五条悟才堪堪把清水凛放下，抱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哼着歌问：“然后呢，人鱼族的结界又是怎么回事。”
谈起正事，清水凛微叹一声，将自己族里流传的传说与那天雪女讲述的往事一并说给五条悟。
“……所以，我希望能在这边找到解开封印的办法，但是没有想到我居然连族地都进不去了。我怀疑是因为此时此刻‘年轻的我’正在禁地里修炼，所以我作为第二条赤红鱼就不被结界所承认接纳。”
“悟，族地不要我了，除了你的身边，我不知道还有哪里能够去。”
察觉到清水凛的失落，五条悟紧了紧抱着她的双手：“没关系，你还有我，我是不会放开你的。而且关于这个孩子……”
清水凛忍不住直起身子，静静等待着五条悟对它判死刑，却听到他说：“我们留下这个孩子吧，不过你必须时刻陪着我，保护我才行。这样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还有一个人也可以成为你的归宿了。”
"悟……"
孤身一人穿越的时候，面对新世界惶恐的时候，不被族地接纳的时候，清水凛都没有哭，毕竟她也是独自一人承受着大家对她的嘲笑长大的，没有什么挫折能够打倒她。
此刻在听到五条悟坚定地说他愿意给她一个家的时候，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滑下眼眶。
诶？怎么，我竟然哭了。
懵懵地抬手覆上冰凉的脸颊，清水凛有些无措地想要擦拭水痕。
五条悟温柔地牵起她的双手，渐渐俯下身接近，轻柔地在她的双眼上各落下一吻：“不要哭，凛。过去、现在、未来，我都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窗外似乎有寒风呼啸而过，树上的叶子被打地哗啦啦作响，屋内的两人浑然不觉，他们相拥着，交换了一个充满爱意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