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迟是被一个巴掌叫醒的。
火辣辣的痛感让他清醒了些许,他费力的睁开眼,看到了瑶枫那张娇俏却难掩恶意的脸蛋。
他的嘴角缓缓流出鲜血,哼笑一声,用嘶哑的嗓音问候自己的这位小师弟,“怎么,师尊不让你侍奉左右了吗,现在竟然有功夫来看你师兄我?”
瑶枫脸上浮现一抹怒意,他抬手又是一巴掌,足足用了十成力道。越迟被打的偏过头去。
“你这仙界叛徒,都已经被绑在诛仙台了,死到临头还装模作样?”
越迟被这一下打的眼前一黑,他缓了片刻抬头朝四周看去,这才注意到平日里人迹罕至的诛仙台今日竟然热闹的紧,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
单是刚刚他这一眼扫过去,就瞧见了好几位眼熟的仙界大能。越迟盯着面前一脸高傲之色的瑶枫,忽然轻笑,“竟然来了这么多人。想来小师弟与师尊大婚那日,也不曾有这么多前辈前去观礼吧?”
他看着瑶枫难看的脸色感觉十分痛快,他咧嘴一笑,“没想到,就算我成了仙界罪人,你成了仙尊道侣,也还是处处比不上我的。”
瑶枫气的拔出剑来,即将刺入越迟心口时却忽然停了手。只见他露出一抹恶毒的笑,十分优雅的收剑回鞘,走近了些,低声对他说道,“越迟,你别得意,马上我就让你知道生不如死是什么滋味。”
说罢,瑶枫摆了摆手,当即有仙门弟子领命而去。越迟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也懒得费那心思去想。
他吐出一口寒气,身体止不住的在微微发抖。
诛仙台有千年冰魄凝结而成的困仙柱,他以往也只是在书中看到过,只说仙人被缚于其上,寒气入体,冻结灵脉,受彻骨之寒。现在自己被绑在上面,算是亲身体验到了。
那弟子顷刻便回,恭敬的为瑶枫奉上一木匣。
瑶枫特意在越迟面前将其打开,拿出了一把越迟无比眼熟的短剑。在他面前展示,“越迟,你可还认得出这把剑?”
越迟当然认得,这短剑是他亲手炼制,赠与魔尊的,他从不离身。如今却落到了瑶枫的手中——越迟咬紧了牙,死死的盯着瑶枫。
瑶枫见他如此愈加得意,轻笑出声,“你一定想知道,这把剑是如何落到我的手中的?”
“那魔尊被我夫君,也就是你的师尊亲手斩杀,这短剑就是夫君为讨我欢心特意留下的。”瑶枫附在越迟耳边悄声说道,“我就在一旁看着,魔尊可足足被夫君刺了六剑,最后血枯而亡呢。”
他每说一句,手中的短剑便会狠狠的刺入越迟的身体,留下一道伤口。
“对了,你怕是还不知道吧?你的仙骨,被师尊剔下后,现在在我的体内,十分好用。”瑶枫露出一个堪称残忍的笑,“就是可惜了金丹,我没办法使用,就只好任由它自行消散了。”
“被心爱的师尊厌弃,亲手废掉的感觉如何呀,越迟师兄?”
越迟口中溢出大量的鲜血,他死死的盯着那把短剑,心中恨意翻涌,恨不得能将瑶枫千刀万剐。
瑶枫忽然惊呼一声,短剑凭空飞起,落到一人手中。那人白衣胜雪,容姿不凡,御剑乘风而来。
“见过衡溪仙尊。”周围的人纷纷行礼。
瑶枫也连忙行礼,声音也放低了几分,“见过师尊。”
衡溪没有理会瑶枫,而是快步的走上诛仙台,看着浑身浴血满目仇恨的越迟,他微不可见的皱眉,随后挥剑斩断了绑着越迟的铁锁。
四周传来此起彼伏的议论声。瑶枫也连忙上前一步低声劝道,“师尊,仙界诸位都在看着,您千万不能心软!”
衡溪只是一个冰凉的眼神就让瑶枫住了口。
越迟跌落在地,倚靠着身后的困仙柱十分费力才能让自己勉强站着,他看向面前的衡溪,没有说话。
衡溪的目光在越迟身上的伤口停留片刻,眼神略有波动,但随即便消散了。
他开口,“越迟,萧却夺得的那枚往生丹,在何处?”
果然如此。
越迟低笑出声。留他一条命在果然是为了问这上古奇丹的下落。他抬头与衡溪对视,轻声说,“师尊,你将那短剑给我,我便告诉你那丹药的下落。”
“你没有谈条件的资格,越迟。”衡溪皱起眉头,“你若坦白,可免死前刑罚,少些痛楚。”
越迟费力的摇了摇头,嘴角又涌出了一抹鲜血,他咳了咳,“你若是不给我,那就永远都别想知道往生丹的下落。”
衡溪周身气息冷了下去,瑶枫不着痕迹的退了几步,周围的人也都蠢蠢欲动。
最终,衡溪还是将那短剑递给了他。
越迟接过,满是伤痕的十指轻抚剑身,他开口,却并未说丹药下落,而是轻声问了衡溪一个问题。
“师尊,我在您座下五百年,从未违逆,您为何,如此厌恶我?”
衡溪沉默片刻,“你修习五百年,功法修为平平,欺辱同门,屡犯门规,心思不正,我如何能容你?”
“原来如此。”越迟点了点头,脸上竟有些轻松之色,他倚靠着困仙柱轻轻招手,“师尊,您近些,我只告诉您一人。”
衡溪静立了片刻,仿佛是担心越迟身上的血污会脏了自己的衣角,最后还是上前几步。
越迟嘴唇微动,嘴角忽然扬起一抹极灿烂的笑,衬得那满是血污惨白无比的脸庞仿佛有了几分光彩,他忽然暴起,手中的短剑爆发出耀眼的白光,刺入了衡溪的心口!狂暴的灵力瞬间弥漫而出,席卷整个诛仙台。
“怎么回事?!他不是已经灵力尽失了吗?!”
“往生丹在那短剑里!”
“疯子!他要引爆往生丹!快逃!”
周围的人瞬间作鸟兽散,可都没能逃出升天,而是被阵法困在了诛仙台。瑶枫惊慌失措的拉住衡溪的衣袖,却被他甩开,衡溪猛地朝越迟伸出手,仿佛是要先杀了他这个始作俑者,可一切都晚了——如此磅礴的灵力瞬间爆炸,在这样一个狭小的阵法空间内,几乎没有生还可能。
后世记载,当日越迟引爆往生丹,唯有几位仙界大能逃出生天,其师尊衡溪仙尊重伤,三月后于宗门仙逝。
浑浑噩噩中,越迟忽然感觉到有人在推搡自己,他下意识的挥拳反击,换来了一声尖利的痛叫。
他猛地睁开眼,然后看到了瑶枫,还有很多人。
周围的声音凌乱而嘈杂,但无一例外都在指责他。
“越迟,你怎么能对瑶枫师弟下这样的狠手?”
“就是啊,师弟好心去扶你,你怎么能打人呢?”
这被千夫所指似曾相识的一幕彻底唤醒了越迟的记忆,他立刻便想起这件事情的原委。
瑶枫进入宗门后修为平平,为了能得到大家的重视和师尊的目光,特意来求他,约定了一场比试。比试中自己故意输给了瑶枫,从此瑶枫便得到了长老们和师尊的目光,而自己却被瑶枫几句话给迷了心窍,竟然还觉得自己在帮扶师弟。
他想起这些不由得一阵恶心,看着装模作样的瑶枫,他当下便想好了应对之策。
他看向状似柔弱躲在几个师兄身后的瑶枫,当即整理了神色,十分委屈的说道:
“师弟,不是说好我败给你,你再向大家说明原委的吗?为何突然攻击我?”
此话一出,众人皆震惊无比,瑶枫原本泫然欲泣的脸蛋立即僵住,随即有些慌张,他勉强笑道,“师兄,你,你怕是糊涂了吧?我何时说过这种话?”
越迟抹了把脸从地上爬起来,满脸都是失望和难过,“师弟,你我约定时大师兄就在隔壁,想来依他的修为定然听的清清楚楚,不如我们请大师兄来可好?”
现在的情形完全超出了瑶枫的预料,原本他的计划里,越迟是个单纯呆傻的,答应了保密就不会说出去,此事也没有其他人知晓,便是他说是如何便如何。
可他没想到当时竟然还有其他人在,大师兄向来刚正不阿,最不喜欢这些小手段,又如何会为他保守这个秘密?
瑶枫感受着众人怀疑的目光,脸色通红,哪怕在心里恨得滴血也只能先做出委屈的神色,“对不起,越迟师兄,是瑶枫失手了。”
一边的一位师兄不可置信的问道,“瑶枫,当真是越迟所说的那般?”
瑶枫看了眼越迟,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模样,咬牙应下。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纷纷也都哑了火,不知这场面该如何收场。
原本就是瑶枫主动约了比试,然后请了大家来观看,结果竟然自己说出是早就约好的,当下他们心里都有些不舒服,对瑶枫的印象也一落千丈。
瑶枫见状连忙拉住一名师兄的衣袖想说些什么来挽救,可越迟哪里能让他得逞,立即走过去十分亲热的拉住了他的手。
“瑶枫师弟,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堂堂正正的比试一场,让大家都看看你的进步。”越迟的眼神无比真诚,仿佛全然为了瑶枫考虑,“大家都知道你撒谎无非是想让大家喜欢你,哪怕修为不足也没关系,我们都会尽力帮你的。”
这几句话仿佛是几个耳光,当众无比响亮的打在了瑶枫的脸上。
周围正觉得尴尬无比的师兄弟们也纷纷迎合,七嘴八舌的劝说瑶枫千万别怕,大家都会悉心教导他的。瑶枫此刻骑虎难下,只好勉强应下。
越迟笑的越发温柔,他本就生的极好,现在一看更是让人忍不住亲近。可瑶枫看了只觉得遍体生寒,他自己的修为如何自己清楚的很,如果真的和越迟对上,怕是百招内都走不过。
越迟没有给瑶枫任何反应的机会,等比试开始,拔剑出鞘便是全力。
寒白剑光如狂风骤雨般压过,瑶枫立刻慌了神,胡乱的用符咒去抵挡,越迟却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剑招和术法接踵而至,比试台上一片狂躁的灵力波动。
台下的众人纷纷看傻了眼。
他们都听说过,越迟在入仙门前是人间的太子,天潢贵胄,入仙门后直接就拜在衡溪仙尊门下,平日里深居简出,与他们没什么交集。
他们对越迟的了解仅限于一些传闻和宗门大会上的遥遥几面。
今日一见,他们都被越迟展现出来的实力震惊了。
“越迟....原来是这么强的吗?”
就在越迟一剑将瑶枫挑飞,长剑即将刺入瑶枫心口的时候,忽然飞来一把灵剑挡住了越迟。
看着这熟悉的灵剑,越迟露出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