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还有什么吩咐?"程嘉兰学着先前鬼差的样子作揖,她没接触过,一套动作做的不伦不类。
对面的人半天没说话,她察觉异样,稍抬眼睑,就撞入一道视线之中。深邃,淡漠而又隐晦不明。
程嘉兰呼吸一滞,再次忍不住感叹,这人长得是真好看啊,程嘉兰很喜欢观察他,一是因为这个男人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二是这个男人皮相确实优越,不看白不看。
"此行还顺利吗?"萧瑾辰对那道强烈的视线恍若不觉,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手中拿着案卷,俨然就是一副关爱下属的好上司。
"顺利的不得了,小意思。"程嘉兰眼眸中闪烁着灵动的光,"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嗯?"
"我刚入职,关于工作还有很多不熟悉的地方。"
萧瑾辰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比如?"
"比如我一天的工作时间是多少?我是临时工还是正式工?主要处理那些事情?抓哪种鬼呢?"程嘉兰一口气问了一大串。
萧瑾辰撑着头,思考了好一阵才回答,"这是个好问题,在你之前还没有鬼这样问过。"
程嘉兰圆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没有休息吗?"
"每个人的死亡时间都不同,怨鬼出现时间,地点都不定,当然要随时待命喽,"萧瑾辰说的理所当然,全然没有压迫员工的愧疚,笑吟吟地看着如遭晴天霹雳的程嘉兰,"不过我会给你划分一个和平安然的片区,这样就比较轻松了。"
"我谢谢你啊。"
"不客气。"
萧瑾辰不再开腔,专注的看着卷宗,程嘉兰无处可去,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好在一旁站桩。
乌黑的头发散乱的披在肩上,肤白如雪,一双眼仁乌黑,时时透着警惕,偶尔又很俏皮,鬼灵精怪的。
一通忙活下来,程嘉兰累惨了,鬼身也不是铁打的,在一旁兀自打着盹儿,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的男人已经打量了她半天。
"啪"萧瑾辰将卷宗扔在案几上,站了起来,程嘉兰被吓了一跳。
"怎么了?"程嘉兰整个人还迷迷糊糊的,一双大眼里满是迷离与懵懂。
"也工作许久了,去吃饭吧。"
经他这么一提醒,程嘉兰这才觉得自己肚子空空,饿的前胸贴后背了,"那我呢?这里应该是供饭的吧?"
萧瑾辰摇了摇头,"这里只发银钱,不提供饭食,也不提供住处。"
"嗯?"程嘉兰学他说话,一脸狡黠,她以为萧瑾辰没看出来,又撇了他一眼。
萧瑾辰没理会,"你刚来这里,阳世的亲人还没为你准备衣服和棺椁,也没有给你烧钱,你又刚工作,暂时还比较困难,不过,”萧瑾辰顿了顿,颇有些为她着想地说道:“你是我的员工,我暂时会接济你,不用担心。"
程嘉兰狐疑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她从不相信会有无缘无故的好,人间是这样,到了这阴曹地府,也还是一样。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程嘉兰不答,萧瑾辰只好作罢。
功曹官的府邸在地府的最深处,条件倒是不赖,程嘉兰看着气派的大门感叹道。
走进府邸,庭院中种着红艳的彼岸花,一点风都没有,却诡异地轻轻颤抖。
萧瑾辰直接将人带去了饭厅,难得地开口解释,"其实冥界与人间差不多,所有的人也同样要工作,要吃东西的。"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汤勺,轻轻探入那香气四溢的汤中,满满当当的一碗便端到了程嘉兰面前,"一般阳世有家人的话,多烧纸钱在这里日子就要好过些,不然就要自己工作赚钱。"
萧瑾辰又补充了一句,"像你一样。"
程嘉兰没理会萧瑾辰的打趣,一心一意想着事,连自己饭前喝汤的习惯都知道,一来就让自己做了鬼差,对自己百般照顾,一双秀眉紧皱,"这里的鬼时辰一到就会投胎,你在这待了多久啊?"程嘉兰喝了一口汤,装似无意地问着。
"一千多年了吧。"萧瑾辰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不投胎,不寂寞吗?"
萧瑾辰没回答,程嘉兰再接再厉,"你是不是很久以前就认识我。"
这话说的笃定,萧瑾辰手顿了顿,继而又恢复了原样,只是这轻微的一顿也够程嘉兰确定了。
难怪对自己不同,原来是熟人。
程嘉兰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萧瑾辰有些疑惑,这些都是她喜欢的菜,怎么才吃这么一点,"不喜欢吗?"
凭心而论,这些菜真的不错,又精致,都是自己喜欢的,可是太冷了,冷的不能再冷。
她又开始想家了,原来活着那么好。
程嘉兰好想哭,可是哭不出来。
饭后萧瑾辰又带程嘉兰在院中逛了一圈,可惜程嘉兰一直兴致不高,早早回了房间。
到了这阴间,一切都是黑色的,床铺由黑色的绸缎铺就,就连纱帐也是半透明的黑纱,自己在阳世的房间,可是最具有少女心的,从窗外望去,也是一片荒芜,远处是暗红色的岩浆河流,偶尔有怨鬼的哀嚎声顺着风飘来。
程嘉兰一头扎进柔软的床铺,不一会儿就陷入了更深的睡眠。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嘉兰觉得有人在叫自己,"嘉兰,嘉兰....."是妈妈的声音,她哭得好伤心,程嘉兰也很伤心,哭出了声,一下就惊醒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边的萧瑾辰。
他没有穿官服,头发也披散着,乌发如缎,身上披了一件黑色的薄袍,显出几分文雅之气,一点也不像那个威严谨慎的功曹官。
萧瑾辰拍了拍程嘉兰的脸,"走吧,该去工作了。"
"好。"程嘉兰还有些恍惚。
萧瑾辰在前面走的飞快,看来确实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我有事要去阳世一趟,你在功曹司好好呆着,有空也可以到处转转,但是别去地狱深处,那里怨气重。"
程嘉兰一把拉住萧瑾辰,"你要去阳世?我能....."
她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身死之人,只有每年七月半才能回去探望亲人。"
程嘉兰有些失望的放了手,"哦。"
这里没有钟表,程嘉兰也没有时间概念,只是吃了睡,睡醒了就去丰都逛一逛,自己这鬼差也是做的无聊透了,一开始的兴奋早就荡然无存。
每天无非是抓一抓邪崇,锁一锁野鬼。
也不知道萧瑾辰什么时候回来,程嘉兰看着天边的红月,有些忧愁,突然被一道尖叫声吸引了注意力,她转头看向旁边同行的鬼差,一齐往一个方向去了。
"呦,这不是小可怜吗?今儿怎么有空到这儿来了?"双眼冒着绿火的鬼阴阳怪气,伸出瘦骨嶙峋的手去拽她的头发,小女鬼疼的尖叫,不停地求饶。
"求求你们,别打我,别打我......"
一群野鬼围着她,朝她吐着阴森的气。
似乎是被惹急了,小女鬼大喝一声,发丝在阴风中狂舞,猛地扑向刚刚扯她头发的野鬼,撕扯着他的皮肉。
那鬼怒不可遏,一把将小女鬼甩了出去,一群鬼一拥而上,恨不得马上撕了她。
"住手!"程嘉兰看到小女鬼蜷缩在地上,一瞬间就想到了当时的自己,这小女孩儿估计也才刚到这里,一时间更加气愤,拿出锁链就要去锁他们,阴森的锁链散发着令鬼胆寒的气息。
没跑掉的野鬼统统被带走,捉拿入狱。
"你没事吧?"程嘉兰正准备伸手去扶小女鬼,小女鬼害怕地直往后缩,程嘉兰这才意识到自己手上的锁链吓到她了,连忙收了起来。
"赵轻雨!"程嘉兰惊呼出声。
先前女鬼披散着头发,程嘉兰一时没认出来,现下将人扶了起来,才看清。
小女鬼满眼困惑,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对方是谁,"程嘉兰?"
赵轻雨是她的高中同学,二人并不同班,不过她对赵轻雨的印象深的不能再深了,毕竟她当时可是力压自己,常年稳居第一的学霸,自己最强劲的对手。
程嘉兰又不禁回忆起了高中的生活。
当初选高中的时候,她一意孤行放弃贵族高中,去了公办高中,家里人向来宠她,自然事事由着她。
程嘉兰向来张扬,将日子过的大摇大摆,就像春日盛绽的繁花,活泼明艳,而赵轻雨则像冬日的孤梅,清冷出尘,总是沉默寡言的。
程嘉兰家境好,人长的漂亮性格又好,自然收获了一大堆朋友,当时大家私下总将两人拿来比较。
程嘉兰当时没关注过这些,只一心想超过赵轻雨,摆脱千年老二的称号,可惜这个愿望还是在赵轻雨走后才实现。
当时只听说赵轻雨家境不太好,连学费都是学校破格资助的,总是穿着洗的发白的牛仔裤,沉默寡言。后来在高三的时候突然辍学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当时自己还惋惜了好久。
程嘉兰又想到刚刚反抗野鬼们的赵轻雨,变成鬼之后,她变化倒是蛮大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