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高强和老方简单地给大家讲了几句注意事项,就直接开始拍摄了。

    一上来要先拍集体镜头,第一个场景是所有人一字排开,一起朝着镜头走过来。

    这个画面听起来很简单,但其实拍起来并不容易。摄影师想要拍出群像的感觉,这个场景既要有走路时的随意感,彼此之间又要有自然的互动,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要恰到好处。

    展新月抱着一本教材做道具,一侧站了名高一的女生,一侧则站的是时子骞。一行人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摄影师都不满意。

    “朝气!朝气懂吗!”老方冲着大家喊,“都把背挺直,打起点精神来,要走出那种自信的气场,让别人一看就知道你们是优生,咱们这个学校是名校。”

    高强一直在旁边抱着胸看着,忽然走上前指挥:“来,要不小时你站到中间,这样好看点。”

    时子骞没动:“我太高了,站边上就好了。”

    “好吧。”高强也没强求,“那就暂时先这样。你们再自然点,不用看镜头,相邻的人可以讲话,手上也可以比一些动作。”

    展新月默默在心里想:按照高强的性格,他能这么轻易放弃才有鬼了,少不得要换着法子曲线救国。

    果然,等到这个镜头结束,高强又指挥着大家围坐成一圈,两名外教提着录音机站在中间,营造出课堂活动一般的轻松氛围。这个队形大家围成圆圈,没有明确的中心,高强虽然没明说什么,却总指挥着摄像师从时子骞的身边拍过去。

    无形之中,时子骞还是成了c位,连带着坐在他旁边的展新月也成了中间位。

    这点插曲过去,尽管一路上拍的状况频出,不过总体上还算顺利。

    时子骞虽然前期一直没同意来拍摄,但答应下来之后并没有丝毫敷衍。除了刚才站位的事,别的都很配合。

    坐了这么久同桌,展新月已经渐渐发现时子骞这人虽然被大家暗地里叫一声“少爷”,其实没什么架子,也并不难搞。也许是因为对很多事都不在意,他只有少数情况不会退让,大部分时候他性子都意外地随意,怎么样都行。

    比如这会,几个摄影师一会儿一个主意,一个指挥着大家这样做,一个又指挥着大家那样做,甚至偶尔晾着大家互相争执起来,加上太阳渐渐升起来气温高了不少,不少人脸上都多少带了几分不耐烦,时子骞却一直情绪很稳定,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拍摄的时间比预料的要久的多,到了十点多以后,又出现了新的情况。操场上渐渐开始有上体育课的班级在不远处集合,队伍里不少人趁着做准备活动伸着脖子往这边看。

    又过了一阵,那边放了大家自由活动,立刻有人三五成群地凑了过来看热闹,而后人群越聚越多。

    于是——

    “来,这位女同学笑一下,侧头去看旁边的男同学。你们动作太干了,要有眼神交流,看起来要像在认真讨论问题。”

    展新月笑不出来。场地外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好几圈,大家都目光灼灼地盯着这边,还有人捂着嘴笑个不停。她甚至看到外圈有人趁高强他们不注意,偷偷摸出手机朝着这边拍。

    她没想过这场拍摄会被围观成这样,恍惚中感觉自己好像是第一次拍外景的小艺人,被路人灼灼的目光盯着,顿时身体生涩得不像自己的,连手和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她按照摄影师的要求僵硬地侧过头去,看向身旁的时子骞,在心里悄悄叹了口气。

    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场地外能聚起这么多人,很大一部分因自然是拜旁边这位所赐。其实一开始只是少部分同学好奇这边在干什么凑过来看一眼,但自从发现时子骞在这里后,大家就跟脚下长了钉子一样,杵在这里不动了,还要互相呼朋引伴,于是人群就渐渐越聚越多。

    这位传说般的同学平日里很少抛头露面,哪有过这样任人近距离肆意打量的机会,于是大家玩也不去玩了,就站在这里看着他们拍照。

    这阵子其实集体的照片已经拍完了,各个年级也都拍了单独的照片,原本大家就该这么散了,偏偏高强又要求留下些人拍几张特写。

    按照高强的私心,留下时子骞被理所当然,但为什么连带着她也被牵连到了?

    高强指定了一个场景,要求两个人单独拍一张照片:她坐在课桌前,时子骞站在她旁边低头给她讲题,两人做讨论状。

    按照高强的要求,此时时子骞就站在她身侧,正低着头看她。

    这么多人看着,他倒是没什么多余的反应,表情没有一丝不自在。

    这会儿太阳光已经有些热烈,他低头时恰好遮住了一部分日光,让展新月觉得多少没那么晒了。

    摄影师对着两人指挥着:“你们稍微靠近一点,男生一只手撑在桌子上,对,头再低一点。”

    闻言,他弯下身子,朝着她靠过来,身上清淡的松香一瞬间笼罩了她。

    光影里他的脸越靠越近,她能看清他长而密的眼睫和那双点墨似漆黑的眼睛,此刻,他透亮的瞳孔里清晰映出了她的倒影。

    两个人本来就是同桌,其实在教室里一直都离得蛮近,但好像,还从来没这么近过。

    还是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

    场外发出一阵拉长了的“哇哦——”声,她听见刚刚一起拍照的那几个高一的女生叫得尤为大声。

    展新月下意识不自在地别开了眼。

    “怎么动了?可惜了。”摄影师喊起来:“女生头不要动,刚刚那个动作还不错,可惜没拍上。”

    高强今天出奇地态度温和:“没关系,再来一次就是了。你们两个自然一点,不要这么僵硬,手上的书可以举高一点,就假装在讨论书上的题目好了。

    “对,找点什么话聊一聊。”摄影师说,“你们保持一直在讲话的姿态,我好抓拍。”

    展新月只好重新又看向他,但是,该说点什么呢?手里被安排举着的这本是物理书,展新月虽然有心想找两道物理公式念两遍充数,但一时间脑子里什么也没想起来。

    最后还是时子骞先开了口,轻声问她:“你热吗?”

    “有一点。”

    时子骞稍稍往旁边侧了侧,高大的身影彻底将她笼住,隔绝了所有的日光。

    展新月连忙道了声谢。

    “对,就是这样,你们两个人接着讲话,不要停下来。”

    时子骞想了想,又说:“对了,昨天医院给我打电话了,盼盼的手术已经做完了,手术挺成功的。”

    “真的吗?”展新月被吸引住注意力,高兴起来,“那它可以出院了吗?”

    “还不行,它脊柱受伤有点严重,现在还不能站起来,后续还需要做一些康复训练再看看。”

    展新月:“不能站起来?”

    “嗯,它的后半身还没知觉。”

    展新月刚刚扬起来的心情不由又沉下去两分,脊柱受伤不是小事,虽然时子骞刻意说得轻描淡写,但她却知道这其实就是半身瘫痪的意思。

    她没将沮丧表现在脸上,他却像看出来了,接着说:“不用担心,它会好起来的。”

    他讲话的语气笃定,就像那天他也是这样告诉她“它不会死”,于是它就真的活了下来。听见他这样说,展新月心里又莫名安定下来。

    时子骞这个人总给人一种极其可靠的感觉,总让她觉得,只要是他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实现。

    于是她说:“好,那等它出院那天我要再去看看它。”

    前面摄像师镜头移了半天,一直也没人喊一声“停”,也不知道到底拍了没拍。

    两人依旧保持着对视的姿态,展新月用余光扫一眼熙熙攘攘的围观人群,继续找着话题,小声嘀咕:“这种感觉可真奇怪。”

    “怎么了?”他问。

    “你不觉得这种被这么多人盯着看的感觉很奇怪吗?而且既然要拍课桌的镜头为什么不找间教室拍,在操场上拍感觉也怪怪的。”

    “可能图省事吧,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时子骞说,“高强看起来也没什么艺术细胞。”

    展新月不由多看了他两眼,没想到时子骞也会跟大家一样,忍不住吐槽高强。虽然这事儿再正常不过,但感觉如果是时子骞说的,就……还挺奇妙的。

    高强站的和他们隔着一段距离,只能看到两人在讲话,却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这会扭头挺满意地对摄影师说:“不错不错,这会感觉自然多了,多抓拍几张试试。”

    他的声音传进耳朵,展新月顿时有点想笑,但想到正在拍摄,好歹是抿起唇忍住了。

    因为这个插曲,她心情放松了些,说话都随意了几分,她依旧盯着时子骞的脸,又继续跟他漫无边际地找话聊:“我突然感觉,有的时候长得太好看也挺烦恼的。”

    “怎么?”

    展新月用眼神瞥向围观的人群,示意他:“你看你长成这样,走哪都被人盯着看,不会觉得很不自在吗?”

    她这个角度看过去,恰好看见时子骞的喉结上下轻轻一滚,却没回复,而是问:“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吗?”

    “当然了。”展新月没迟疑,理所当然地说,“应该有眼睛的人都这么想吧。”

    时子骞停了一停,说,“谢谢你,我也觉得你长得很好看。”

    他这句话听着像礼节性回夸,展新月没当回事,又问:“其实我一直很想采访一下你,经常被人这样打量,你会不会偶尔觉得自己像动物园里被关在玻璃隔间的猴子?”

    这个问题她早就好奇过,但问出口后她又很快自己否定了,“不过猴子应该不会觉得不自在,从小被人看到大,可能早就习惯了。我没有说你像猴子的意思啊,只是一个比喻……”

    时子骞嗓子里溢出一声轻笑,很轻,她却听见了。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却没想到看过去时,他那张惯来冷淡的脸上竟然真的含着笑意。

    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看见时子骞这样笑,他笑起来时瞳孔里细碎的光晕浮动,好似初春薄雪初融。

    “我也习惯了。”他弯着唇角说,语调里少见的带着几分玩笑意味,“我也从小被人看到大。”

    展新月愣愣地看着他的笑脸,情不自禁地跟着笑起来。

    好像这也是头一回,她发现原来他也偶尔会开玩笑。

    “对对对,就是这样笑,保持住!”摄影师大喊,而后声音再次转向遗憾,“哎呀——”

    在她明亮的笑靥里,这次,是时子骞先一刻微抿起唇,别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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