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一阵窒息感袭来，带泥沙的臭水沿着鼻腔口腔滑进食道，引起生理性吞咽，但是又忍不住作呕。
陈晏秋感觉再这样下去，不是被淹死就是被臭死，估计今天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勉强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却被逐渐变大的暴雨砸的难受，身上又疼又冷，仿佛被汽车碾过似的，恍惚间一时不知今夕何夕。
他微微将头抬起，才看见自己仿佛是在一个小山包上，身下是混杂着果皮骨头的冰冷垃圾堆。
伴随刺鼻的臭味，还有眼前不远处成堆成堆的小山包，雨中还余下零星点点的苍蝇蚊虫在低空打转，都仿佛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垃圾？垃圾场？？
不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电光火石间，陈晏秋猛然想起醒来之前的最后一幕，同样是个雷雨天，他为了躲避秦家的私人保镖追车，在郊区的盘山公路急转弯处轮胎打滑，冲出低浅的防护栏，最后只看见滚落的石子跟自己的车一起冲下山崖，在山间各种植被间压出深深的车痕，后背后脑在狠狠撞击中感受到钝疼，最后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
所以现在是得救了，但是被扔到这里自生自灭了？
如此想着，他准备撑起身体自救。
但是也不知到底躺了多久了，每个关节仿佛都已经失去了工作能力，随着身体仿佛已经锈蚀的机器慢慢运转，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呼。
然后，恐怖的情况出现了。
他发出了一声小动物的呜咽。
啊？醒来三分钟，他才发现了事情重点。
不是？我人呢？？
我那么高大的人呢？？我一米二的大长腿呢？
为什么眼前出现了四只四趾蹄子？
脚趾上面是被剔掉毛后细瘦到皮包骨的腿，结合身上入骨的冷意，恐怕身上也没有几缕毛了。
所以......我变成狗了？
所以我还是死了，然后变成狗了？？
这是什么小说剧情啊？！！
陈晏秋无能呐喊了一会儿，在雨来越大的雨中逐渐感受着回到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整个人，哦不，应该说整只新狗处于一种满脑袋问号和感叹号的拉扯中。
他长叹了一声，但是也不知道几天没吃饭的狗嘴里只在雨中传出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呜。
太不公平了，老天还真是没有任何怜悯之心啊，他想。
抛妻弃子的爹，操劳过世的妈，好不容易考来沪上只是想讨要个答案，又被权势缠上意外车毁人亡。
如果重生是老天给的机会，却又成为即将死在不知名垃圾堆的病狗。
不如直接死在这儿，连清理都不用了，恐怕直接被一把火烧了也就这么回事了。
天空阴沉，雨水冰冷，没有到夜晚，却也看不见太阳，或许过去的我与野狗也没什么不一样，无非是被命运再次捉弄嘲笑一番罢了。
胡思乱想之际，忍受着满肚子的饥饿咕咕作响，脑袋好像渐渐又变得昏沉，眼睛也要慢慢再次闭上。
“啪啪啪”突然重重三声响起，脸上火辣辣的疼，感觉被人打了。
重新睁开眼睛，一双蓝绿色的猫科瞳孔出现在正上方，一张黑白相间的阴阳脸正直直瞪着自己。没有缘由的，他就是能在一只猫的脸上看出“鄙夷”这种神情。
“喂，臭狗，你还活着吗？”
原来我还听得懂猫语了现在？
陈晏秋沉默的看着这黑白奶牛猫，没准备搭话，本来他就是准备这么死的，还没死但是也快了。
那奶牛猫等了一会儿，见他没说话，突然转头露出两颗大尖牙，朝着狗大腿狠狠一口咬下去！
“汪呜~！！！”
这次这声狗叫可以传出好远了，隔壁屋檐下的麻雀听到都挠了挠头毛。
垃圾场小仓库屋檐下。
“请问我哪里惹你了，你直接就要活吃我？你是魔鬼吗？”
一只浑身无毛斑斓皮的狗后腿屁股歪坐着，两只前爪撑着面积不算大的水泥地面，浑身遍布细碎的小伤口和溃疡擦伤。
四肢原本白色的狗爪已经染成泥巴黄，一张狗脸眼皮儿达拉成三角眼儿，脸上依稀看得出一些原本的白毛。
但是由于脑袋也是剃光光，就留了鼻子周围一撮毛，和两只耳朵尖尖的黑毛，所以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加上也不知道在垃圾堆里面躺了多久，虽然淋了雨，浑身酸臭味仍然有点酸爽。
旁边那只奶牛猫站在离他快两米远的地方，舔着自己刚被雨沾湿的原本发亮的皮毛，略带不满的斜睨着他，右爪挡在鼻子跟前舔舔舔，看起来也有点像是捂着鼻子。
“你不是想死吗?反正等你死了也是给我吃，我先尝一口还正热乎的没毛病吧。”
说着还微微眯起眼睛舔舔爪子，然后把尖尖的爪子伸出来晃了晃，在陈晏秋面前仿佛闪过一道并不存在的寒光。
“......”
好的，老实了，晚点等方便的时候再去世。
“咕咕”刚刚被这只猫撵着从垃圾山上连滚带爬的下来，还被大雨冲刷，最后一丝力气好像也消失殆尽了，现在整个胃在冰冷的身体里灼烧得特别有存在感，再不吃点什么真的要进化成丧尸恶犬了。
奶牛猫好像也听到了他的饥饿，
“这样吧，好歹我也是这一片的老大，也不能让你饿死了，”
说着把旁边地上一个歪歪扭扭的铝制盆子扒拉过来，里面看着还有一点伴着不知道什么汤汁的米饭。
“这个给你吃先，后面你帮我做点儿事儿，我可以勉为其难等你死了再吃你。”
看着不知道放了多久的仿佛是凉掉的泔水的食物，搁在以前哪怕最穷的时候，陈晏秋是宁愿饿死，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吃的。
不过俗话说得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别看猫小，力气倒是不小，识时务者为俊杰。
于是他慢慢试探着往那边爬了两步，看那恶猫应该不会再突然咬人，哦不，咬狗，赶紧两步跨过去将嘴怼进碗里面，也不管坏没坏凉不凉，吭哧吭哧大口嚼了起来。
其实也就四五口就吃完了，不过好歹缓解了饥饿，好像脑子又开始可以正常思考了。
“呃...请问（嚼嚼嚼）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嚼嚼嚼）呃...猫..老大（舔舔舔）”
奶牛猫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
“垃圾场。”
“呃，我是说城市...”也不知道猫知不知道什么是城市？
“...这是城里的垃圾场，如果要去村里乡下预计要走两天的路程。”
好的，看来他是不知道这里是哪个城市了。
正想着，远处一个老头骑着个三轮车，沿着唯一一条比较宽的路穿行来了。
他披着个宽大帽檐的雨衣，三轮上盖着个防水布，走近了能听到雨点砸在防水篷布上劈里啪啦的声音。
这时候猫小碎步跑到离老头最近的屋檐下去了，尾巴在地上两步摇着，时不时啪啪打一下地面。
回头瞪了一眼，陈晏秋犹豫了两秒，也挪过去跟猫并排坐在那里，还刻意摆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老头看着咪咪叫的猫，伸手摸了一把，嘟哝着一句“咪咪，都打湿了，进去烤烤。”
然后看了旁边的呆立的癞皮丑狗一眼，没说什么，径直拉着三轮车近旧仓库了。
进去摘下雨衣雨篷，才看到他今天拉回来的是一台老式电视机，和几摞杂志报刊。
猫咪进去蹲在新开的小太阳暖炉旁边把手揣进前胸，趴在那里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而狗子度过他还能听懂人话的小小震撼后，蹭蹭挨挨的挪到近前去，无意间看到杂志下面的报刊露出一个角，上面大写着：
“黔西晚报”
趁着老头去整理安装电视机，狗子看猫好像准备出去，于是跟了上去道，
“那个，咪咪...”立马就被赏了一巴掌。
猫眼微眯“你才咪咪，你全家都叫咪咪！”
“好的...大哥，那你怎么称呼？”
“听好了臭狗，这一片都是我罩着的，我大名叫怪盗牛仔！”
“......”
猫眼又眯起，右手微微抬起，陈晏秋立马认怂道：
“好的没问题......牛哥，我是想问问，老头说话你听得懂吗？”
话毕眼看着猫的眼神又危险起来了，果然迎来了一顿猫猫拳
“你是质疑我的智商是吧，你是不是活腻了，你是什么水平问出这个问题？要不我还是现在把你活吃了，吃不完还让可以让老李头也吃点狗肉！”
这次是真的很大力，打的陈晏秋一顿尖声嗷嗷。
看来大家都听得懂人话。
面对这只脾气暴不好惹的奶牛猫，他只好捋了捋舌头赶紧解释，尝试着低声用人话说到：“我的意思是，我如果说人话，你也会说吗？”
只见猫猫顿了两秒，眼睛逐渐瞪大了。
等老李头忙完了电视的初步安装，又把其他收回来的旧物理顺了，准备出去给猫咪碗里添点口粮，就看到外面屋檐下一猫一狗头凑得紧紧的，不知道在交流什么。
“一猫一狗相互说的是外语吧？”
他嘟哝着，俩只突然齐齐回过头望着他，尾巴一甩一甩的，看起来心情都很好的样子，于是这次给铝盆儿里面添了比平时更多的剩饭剩菜，又进去整理天线去了。
眼瞅着天要黑了，秋天来了白日更短了，今天也没什么事儿了，再过一两个小时就回家。
而那头，这只不起眼的臭狗在确认只有自己竟然还可以说人话之后，短暂兴奋过后又陷入新的苦恼。
因为猫咪只是一开始很惊讶，跟他说从来没有见过一只猫，或者狗会说人话，现在如果他会说人话，就可以更好的帮忙了。
对了，白天还说给他饭吃要帮忙做事儿来着。
一只羸弱的狗能帮什么忙？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呢？”
猫哥眼神犀利的望着屋外渐黑的垃圾场，
“抓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