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案发时间，简隋正在书房进行电话会议，通过一些技术手段，警方认为他拥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

    于是关于这条线索的调查之路算是告一段落，他们理所应当地将视线全部放到那通电话上。

    何文锦与郑成汉就着猜测来到枝南二中找到辛白，辨认出电话中的女声就是她没错后找出个借口带她离开。

    关于接下来的事，辛白与陆时熠的记忆几乎能够重叠在一起，她被带到警局接受一场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审讯，而后又顺着陆时熠的台阶终于理所应当地离开这个地方。

    于是辛白回过神，将自己从陆时熠的记忆中抽离出来。

    她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收回手，之后按下按钮使安全带弹回到远处，这才回过头装出无忧无虑的样子对陆时熠笑：“那我就先上去了，今天谢谢你了。”

    就像她真的是个普通得不能够再普通的小女孩。

    或许在陆时熠的眼中的确是这样。

    这样最好，辛白边打开车门边想。

    **

    昏暗的房间只有手机屏幕作为唯一的光源，辛白平躺在床上，直看着微信搜索界面。

    即使不通过读取记忆，找到一个人的微信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比如她只是试探性地将陆时熠的电话号码输入进去，便立刻跳转到这位用户。

    他的昵称只有一个单字母L，头像也是一只普通的小狗。

    一定是陆时熠没错。

    即使已经断定，她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其实按照目前的状况，凶手既不是简隋也不是她，为数不多的情报使她根本无从查起，等待从警察那边套出更多东西才是上上策。

    而借着辛诚妹妹的身份靠近陆时熠，则是跟进情报的最佳途径。

    可她早就计划好不不要和他扯上多大关系。

    辛白心一横按灭手机，将它随手扔到一边，而后闭上眼睛。

    没错，千万不要和他扯上关系。

    **

    做出决定只需要一瞬间，行动起来却没办法那么简单。

    此刻的辛白只能够选择死马当活马医，旨在为自己找点事情做似的去调查简隋。

    按照已知的消息，简隋这几年身体每况愈下，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家中修养。

    作为一个平平无奇的高中生，她当然没有办法踏入简家大门，更别提碰到他。

    可他的妻子温惠不一样。

    夏日的阳光已经不足以用暖洋洋来形容了，它向无数根细小的针一样慢慢地刺穿人的皮肤，使人感受到的不止炎热，还有凌迟一样的痛。

    福利院不是什么没有人性的地方，他们将下午的活动改到室内进行。

    “可以帮我把这个打开吗姐姐。”

    感受到有人拉她衣角，辛白这才回过神，一个小女孩正拿着瓶胶水看她。

    她连忙蹲下身把胶水接过来，又三两下就拧开瓶盖递回给她。

    小女孩很有礼貌，道谢后才接过胶水重新回到座位上。

    通过一些小手段，辛白得知作为这家福利院的赞助人，温慧时不时就会来陪这里的小朋友一起玩。

    来福利院当志愿者算不上什么难事。

    尤其是对于她这种本来就是孤儿的人来说。

    于是她得以接近温惠，假借看孩子的名字打量她。

    眼看时机差不多，辛白拿着瓶矿泉水向她走过去。

    “姐姐，喝口水吧。”

    温惠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温文尔雅，教人没办法想象她生气的样子。

    她只愣神片刻便恢复从前游刃有余的样子，没多做推脱便将水接过去。

    辛白因此有机会碰到她的手。

    她看见门忽然被推开。

    那时的温惠正在茶几前插花，闻声便抬头看过去。

    简星沉看上去冷汗直流又双目无神，踉踉跄跄地向屋里走。

    这一情形惹得温惠放下花询问：“怎么了？怎么出这么多汗？”

    简星沉没有立刻回答，一点点挪到沙发上坐下，腿还像筛子一样抖个不停。

    他努力保持镇定：“妈，我爸呢？”

    温惠不明所以，但仍然回答他：“他去外面锻炼了，等下就回来了。”

    见对面不说话，温惠起身给他倒了杯水：

    “到底怎么了？”

    或许是那杯温水使他镇定下来，又或许是她悠扬如大提琴一般的声音告诉他危险已经过去，总之他深吸口气。

    而后低下头开口：“我杀人了。”

    窗外忽然下起毫无征兆的雨。

    他的声音说是细若蚊足也不为过，几乎快要淹没在哗哗作响的雨声里。

    可温惠还是将每个字听仔细。

    “什么？”

    可她倒情愿是自己听错了。

    “不是我……妈，是他自己突然冒出来的。”

    温惠没立刻回他。

    她的手死死握住玻璃杯，好像稍微松懈一下，手中之物便会立时落地沦为碎片，锋利的碎屑终于将嵌进实木的地板，在无人注意的角落越陷越深。

    她不会允许。

    凡事总是相对的，两个人中总会存在着更成熟的人，于是温惠努力镇定下来：

    “人呢？”

    “在后备箱。”

    闻言，温惠起身便准备向外走，却又忽然转过头看向身后的简星沉。

    辛白终于知道温惠生气是什么样子：“这件事千万不能告诉你爸爸。”

    后备箱里的人并不是陈凡。

    当然不会是，毕竟这已经是半年前的事，那时候的陈凡还在赚着辛白的钱伪装她的家长。

    辛白透过温惠的眼睛看，重物坠入江面不可避免地溅起阵阵水花，好在四下漆黑，使血色并不是那样明晰。

    涟漪逐渐归于平静。

    日子也同样平静，辛白一口气把时间划到当下，发现温惠在那天之后再没做过什么事，就好像无事发生一般。

    她终于从温惠的记忆中跳出来，无事发生似的对她笑，而后重新回到自己原先的位置。

    待福利院的志愿活动结束，辛白连忙赶回家锁上门，拿出手机开始查——

    2022年1月18日。

    在网络上，那好像只是平常得不能够再平常的一天，媒体照常产出些无聊的新闻，没人知道那天死了一个人。

    算了，毕竟每天都在死人。

    于是辛白想想，换了个关键词重新搜素：

    清江大桥抛尸。

    依旧一无所获。

    她放下手机，不太拘小节地随地坐下。

    温惠做得太滴水不漏了，她将足够多的重物与尸体绑在一起，使得它不会顺着江水被带到其他地方。

    而是沉底。

    辛白没来得及开灯，窗帘也都在此刻通通紧闭着，倒是显出几分阴森来。

    莫名的预感告诉她，这件事一定和陈凡的死有关系。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去看简星沉的记忆，可简星沉在事情发生后便被温惠想方设法送到了国外去。

    她只能够去找简隋。

    即使这称得上是天方夜谭的事。

    **

    辛白来到简隋所在的小区门口，装成路过的样子在周围游荡。

    显而易见，这种住户都是高端人士的杆=高端小区绝对不可能会放她进去。

    幸好新百大目的也不是进去。

    她只祈祷着简隋能够什么时候出来一趟，自己就能够随便找个什么理由冲上去。

    甚至不需要自我介绍，只要能够碰他一下就大功告成。

    “辛白？”

    她正专心致志地试图靠车牌号辨别出其中是否有简隋的车辆，却忽然被身边的声音冷不丁吓了一跳。

    辛白转过头，发现陆时熠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边，“你怎么在这。”

    他像是没话找话一样的随口一提，并不在乎辛白是否回答。

    可辛白听不出来，于是她犹豫一会终于想出解释：“那个，我来找我朋友玩，她住在这里。”

    “那个，你住在这吗？你不是住在二中旁边吗？”

    辛白当然知道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她这么问只是想要从陆时熠的口中套出简隋的名字而已。

    对方回答得倒是快速：“没有，我妈妈住在这里，我来给她取点东西。”

    “......”

    但是出乎意料。

    事情的发展开始偏离轨迹，辛白沉默不语着飞速思考接下来的打算，肚子却比嘴巴先一步发出声响。

    ......看来不吃饭就出门果然是个错误的决定。

    辛白最后从善如流地接受了对方一起吃饭的邀请。

    只要没有微信这种能够长期联络的工具，他们就能够在事情结束之后彻底断得一干二净，所以借助吃饭套出点东西也无伤大雅，辛白这样想。

    于是她放下叉子，故意做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好像是纠结犹豫许久后终于下定决心开口：

    “那个，陆老师......骗警察是犯法的吗？”

    现在其实算不上饭点，餐厅除了他们两个再看不见别的顾客。

    即便如此，陆时熠还是拿起叉子走个形式，好使辛白吃得更加心安理得。

    他在听了辛白突如其来的话语后面色入常，好像那不过是用来消磨饭桌时光的玩笑，于是他也玩笑一样地回答：

    “那你不是早该被抓进去了。”

    他爱用玩笑说出话外音，辛白很快听出来，因此继续向下说：“我认识陈凡。”

    “我以前会给他钱，让他假扮我家长，去帮我对付学校里的事。”

    “他女儿生病了需要钱，所以他每次都答应我。”

    辛白预判到陆时熠想说什么，于是她先他一步继续说：

    “我也说是以前了，从我学考前最后一场家长会开始，他不愿意来了。”

    “我提出加钱他也不愿意，他好像突然不缺钱了。”

    这句话是假的，辛白总能够在关键时刻面不改色地说出些假话。

    可撒谎不就该这样，在一串真话里突然加上几句谎话，教人分不出来是真是假。

    只要能够把陈凡的死和简隋在扯上些什么关系就好。

    毕竟，七月可是他入职简隋公司的时间。

    既然她没办法碰到简隋。

    那就让警察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