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高

    好在是冬天,冬天真好啊,每个人都穿的厚厚的,不像夏天,肌肤挨着肌肤。

    可是...,艾野此时所有的感觉系统都凝聚到了自己那条腿上。

    就那样被翎烟轻提着,甚至能感觉到膝盖上方与她贴合之处,暖暖的,也,也软软的...

    一阵急促的持续的“哔”的声音,艾野轻皱了下眉头的同时却松了口气,看起来文乔女士烧的水开了。

    她们家里用的是老式热水器,加热管道是一根细长的银灰色金属,金属一头是塑料材质的手柄,连着电线。用的时候将金属管放进暖水壶里,连上电源即可。

    这种热得快有个弊端,水烧开的时候会往外冒水,警报声也会持续到有人将电源拔下来才罢休。

    艾野那条正在感受着温软的腿,期待着文乔女士快一点,可艾野的心期待着文乔女士再走慢一些。

    好矛盾。

    直到厨房终于响起叮叮当当忙碌的声音。

    翎烟小心掀开试衣间帘子的一处小缝隙,往外瞧了瞧,说道:“直接跑吧。”

    “等一下。”艾野两只手抱着自己那条腿,小心翼翼从她腿.根那儿抽了出来。

    暖暖的被温热覆盖的感觉,很快便被冬天凉凉的空气取代。

    空荡荡的,失落落的。

    “那我先跑。”翎烟趁厨房传来刷碗的声音,快速跑到了裁缝铺外面,扒在门上朝艾野招手。

    艾野秉着一口气跑到门侧的货架,拿起塑料袋就冲到了外面。

    还没站很稳,翎烟就拉起她的手跑了起来,幽长的小巷子里寒风簌簌,青石板路被她们踩的咯吱咯吱响。

    许是刚刚在试衣间紧张的缘故,翎烟的掌心沁着薄薄的汗,艾野被她拉着手跟在她身后,瞧见她微卷的长发随风扬起,在眼前划出柔美的弧线。

    翎烟脸上含着笑,她边往前跑边回头看艾野,额前碎发浅浅贴在她的脸颊,她对艾野轻喊着:“跑快点儿,小姑娘,要被抓到了。”

    艾野能清晰的看她嘴里呼出的白汽慢慢消散在寒风里,风吹过来,整条小巷都浸满了她身上淡淡的橙花香气。

    很久之后当艾野回想起来这一刻。翎烟此时该是快乐的,她弯弯的眉眼,清甜的声音,难以压制的上扬嘴角,有对生活的热爱和洒脱。

    这时的翎烟眼里有亮闪闪的光芒,和几年后两人再相遇时,是不一样的。

    这条巷子很短,短到匆匆一眼便能望见它的全貌。

    这条巷子又很长,长到她们在奔跑时每一次对视,每一次笑声,都在巷子里无限延展,成为彼此生命里漫长的回忆。

    紧紧牵着的两只手,直到跑到翎烟家大门外才松开,翎烟一边开门一边问她:“你的布呢,小设计师。”

    艾野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袋子,里面只剩一块叠起来的布料,其他的大概是在货架那取的急了些,掉落在那了。

    却听得翎烟扑哧一声笑了:“白忙活了呢。”

    怎么能是白忙活呢?艾野将那块布料紧紧抱在胸前,认真说了句:“没有白忙活。”

    不管是逼仄的试衣间短暂的温存,还是与你一起在小巷子里牵着手奔跑。

    这份温暖都会是我生命里不可被取代的回忆,填满我贫瘠人生中每一条缝隙。

    所以,不是白忙活,它很珍贵。

    -----

    学校的操场边有一棵长了很久的银杏树,高高的,壮壮的。这个季节的寒风虽不及北方粗狂凛冽,却也有她自己的温柔攻势。

    风吹得老银杏的叶子簌簌而落,枝头黄黄的叶子已经所剩无几,露着灰突突的老树枝。

    枯黄而黯淡。

    时已至傍晚,暖橘色的光芒从夕阳流淌出来,拂过老银杏秃秃的灰蒙蒙的枝干。

    树枝一半被温柔包裹,染上梦幻的橘色,另一半灰秃秃的枝依旧肆意伸展,藏于冷寂,召显着岁月的斑驳。

    如果说橘色的光像画家手中的笔,小心绘制着新生与希望。那么,隐匿在另一侧的灰度则是定格过去的落寞,像无数个夜里沉睡的梦,等待被唤醒。

    夕阳无限好...

    只是,艾野此时出现在这棵老银杏树下的原因竟然是:

    她那个只有两个提手的简易棉布袋书包,被隔壁班的学生恶作剧扔到了银杏树上。

    那包没有拉链,只在开口的地方有一枚老式按钮的扣子,包里已经有东西掉了出来。艾野抬头看了眼挂在枝干上的书包,手指蜷的紧紧的。

    她从手腕上取下皮筋,将长发绑到脑后,往上拽了拽两只袖子,帆布鞋踩上了那棵树。

    两只手用力扣住粗糙的树皮,脚尖谨慎地在树干上探索可以作为支撑点的地方。

    因为恐高一直没敢往下看,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爬的有多高,只知道抱在双臂间的枝干越来越细。

    直到她趴在一处枝干上,额头满是细细密密的汗珠,明亮的眸子紧紧望着对面枝杈上悬挂的书包。

    她紧紧闭上双眼,努力克制不往下看,伸出的手臂去够那包,却连续试了几次都徒劳。身下的枝干并没有很粗,被她带的轻轻晃悠着。

    内心深处对于高处的恐惧像潮水一样将她吞噬,终究还是下意识的瞄了地面一眼。

    一瞬间脸上的血色全无,发出一声沉闷的,颤抖的低呼声,艾野那时觉得整个人从头到脚麻麻的,像脱离了树干的支撑浮在了空中。

    恍恍惚惚中,脑子里涌出些零碎的,遥远的片段:

    画面里,像是有一只很大很大的彩色气球在天上飘,她晃了晃脑袋,越是想要看清那些模糊的画面,身体对高处的恐惧便愈发强烈。

    而这并不是她脑子里第一次浮现这种画面。

    汗水已经将她浸湿,那个大大的彩色气球还在眼前晃啊,飘啊。

    她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往身下的树干缩了缩,试图藏进里面。

    晕晕乎乎中,看到李小鱼带着学校的安保来到树下,艾野脑袋昏昏沉沉的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

    朦胧中还看到,她趴在李小鱼的后背,被她背着往前走,脚下的路晃晃悠悠的,一切都灰白灰白的。

    过没多久,艾野在学校医务室醒了过来,她轻抬起手扶了扶额头,望着站在一旁同医生讲话的李小鱼。

    医生给她开了张假条,说是回家休息。出学校大门的时候,一辆小轿车已经早早停在了那里。

    那是艾野第一次坐小汽车,车里的地板干净的像家里的床,她有些拘谨地靠坐在后排的座椅上,微微侧着头看着窗外。

    巷子里面很窄,平时推着自行车遇到对面来个人,都要稍微侧侧身才行,小汽车自然是进不来的。

    艾野听到李小鱼同司机说:“您先回去吧,我今晚住这边。”

    她总有个错觉,李小鱼家的司机是对下班这件事有很大的向往的,每次得到离开的允许后,都很快消失在眼前。想叫都叫不住。

    巧的是巷子口遇见了翎烟,她看起来刚从培训班回来,手里拎着两捆青菜。怕文乔女士打听起来担心,艾野问翎烟:“可以去你那嘛?”

    两个小姑娘就这样被翎烟从巷子口捡回了家。

    李小鱼察觉到,此时的艾野好像不如刚刚有活力,整个人忽的又开始柔弱了些。

    问道:“艾野,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嘛?”

    艾野本来是要摇头的,正赶上翎烟从卫生间洗了手出来,看着她们。

    她便用手背扶了扶额头,有气无力说道:“还是有点晕,不碍事。”

    不碍事三个字说的重重的,像是起强调作用的反义词。

    翎烟手上的水还没来得及擦拭,有些顺着指缝淌下来,她这会儿已经褪去外衣,穿了件半高领的黑色细线毛衣,下摆刚刚好盖过腰的位置。

    艾野瞧见,她往这边走的时候,两只手在毛衣上轻蹭了蹭水。

    那件毛衣的版型很修身,勾勒她腰部和胸前完美的弧线。朝床边走来的时候,前面圆润的起伏裹在里面的轮廓便更加明显。

    她走到艾野身边,弯了弯腰肢伸出手掌覆在艾野额前,柔声说道:“我摸一下。”

    刚洗完的手掌凉凉的,湿湿的,轻触上额头时,艾野肩膀一缩,喃喃一句:“好凉。”

    翎烟便不敢再动,将艾野安顿到床上躺下,起身对两个姑娘说:“我去给你们做饭。”

    这个年纪的孩子,像是每天都吃不饱的样子,食量大的惊人。

    翎烟瞪着眼睛看着她俩排排坐在面前,纷纷埋头吸溜碗里的面条,样子很像两个可爱的被喂养的护食小动物。

    她万分无奈地又看了眼锅里所剩无几的青菜。

    那两捆青菜,是她几天的菜量,就这么没了,她还瞧见艾野偷偷瞥了眼锅,轻舔了舔唇角,像是并没有吃饱。

    翎烟悠悠看她一眼,心里疑惑:这人的身体真的不舒服吗?

    饭后,李小鱼很自觉地哼着歌去厨房帮大家洗碗,她抱着碗下楼的时候,十分认真同翎烟说:“谢谢你照顾艾野。”

    诶?翎烟起身追到房间外,瞧见她抱着碗进了一楼厨房,这姑娘怎么总是一句话就想把艾野标记到她自己地盘。

    “翎烟。”艾野吃饱喝足后,又软软缩回在床上,恢复浑身柔弱无骨的样子,叫她的名字时也有气无力的。

    翎烟转过身坐到床边半眯眼看她,唇角抿起一个微妙的弧度。

    艾野伸出手揪了揪她毛衣的下摆,含糊念叨一句:“有些短,冻肚子。”

    任由她揪着毛衣下摆玩儿,翎烟也不去打断,轻问她一句:“和姐姐说说,那么怕高为什么还要爬树呀?”

    “书包在上面,要拿下来。”

    回复这句话的时候,艾野眼尾泛着点淡淡的红,声音也低了些,一只手还在小幅度揪着翎烟毛衣的下摆轻晃着。

    翎烟忽地心头一股酸涩,伸出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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