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村·解下】
认输？
看着千籁的眼神，她分明就在等这一刻。
但……没门！
虽然不知道她们怎么被她蛊惑的，但既然是“村民”的话，只要保护好就行了。
五条悟如此想到。
他大概知道规则4的“请保证村民未曾沾染鲜血”的意思了，不能让这两个孩子去复仇，也不能让她们死亡，真是的，还特地写在规则上……
那么，可以肯定规则4正确，规则3，6错误……最后一个，是什么？
恢复力气的他挣开绳子，揉了揉手腕，眯起眼。
管它是什么？他现在只想打破这破规则！
吱呀——
推开地牢的门。
身后的女孩因为许久没有离开过那个地方，他清楚的听到她们发出了几声呜咽。
五条悟没有回头，他插着兜，大步离开。
决定了，全揍一顿算了。
天色明朗，一阵飘香的烤肉味瞬间弥漫到鼻腔。
五条悟顿住了。
——整个村子正在举办祭祀仪式，而仪式圆盘样的正中间留出了一片空地，村民已经提前开始了庆祝，篝火上架着烤肉，似乎在提前庆祝某种“胜利”。
五条悟咬牙，面色突然变得十分恐怖，狂躁的怒火需要一个发泄口，而此刻，愚昧的村民发现了他们……
“啊啊啊！怪物！是怪物！他们还活着！”人群有一瞬间的凝固，一个人惊恐的尖叫着跑开。
“你说谁是怪物？！用孩子当祭品的你们，可比怪物可怕多了。”
五条悟回头，两个孩子愤恨的盯着村民，她们紧紧握着彼此的双手，还在忍耐着没有动手。
身上因为虐待而留下的伤痕愈发刺眼。
他已经明白了——这群垃圾把咒术师当成了怪物，根本没有把她们当人看！
他的出现，很显然被他们当成要救出她们的同类，所以，整个村子齐心协力的在杀死他。
啧，保护这群垃圾，就是她的剧本吗？
“喂，千籁，你的规则里可没说不能‘烧村子’吧？”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没有哦~”
菜菜子和美美子对视一眼，眼里闪过一道亮光。
五条悟看着兵荒马乱却逐渐拿好武器聚集起来的村民，向前一步，突然咧开嘴。
伸出的手对他们挑衅的勾了勾，“一个一个上太麻烦了，一起上吧！”
他微微下蹲，摆好战斗的姿势，面上的表情突然消失了，睁大的眼里满是冰冷，声音里压抑着怒火。
“老子会把你们……通通打扁！”
身后两道呼吸声骤然加重，身前的村民也已经开始行动。
一片混乱……在人群中的五条悟却显得游刃有余，接近他的村民连反应都来不及反应便被打晕，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被伤到任何地方。
千籁抱胸看着，抬头看了看逐渐移动的太阳。
嘛……还算在预料之中，时间快要到了……
背叛就像是影子一样，有光的地方才会存在……
她噗的一下咧开一侧的嘴角，整个表情都在诉说着她对此情景的满意，一切都不过是她的剧本，是她的乐子……就要到达高潮部分，她会继续好整以待的看这出好戏。
——直到五条悟认输为止。
美美子和菜菜子愣愣的望着她，相互对视一眼，已然下定了决心……
无法战胜的敌人……恐惧的震慑让村民的攻击弱了下来，但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带头大喊：
“时间快到了！神明会赐予我们力量！！杀了他们！！村子里的诅咒就能消失！！”
顿时，所有人沸腾起来！
失控，噪杂……不知哪里来的火焰掉在了地上，瞬间燃烧起来，将这场混乱添了一把火。
火焰所过之处，野草，房子，粮仓……无一幸免。
五条悟挑眉。
哟~不用他特地动手了？
“随便你们，再来多少都一样，因为——”他踩在一个昏迷的村民身上，张扬的笑着，对所有人竖起了中指。
阳光正好照耀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耀眼的光辉，少年清朗的声音在此刻响起：
“你们弱爆了！”
十二点……
正午的钟声准时被敲响……
千籁微笑着后退一步。
五条悟说完后突然愣住了，面前的村民在六眼中突然变得扭曲，身上的咒力也增大了一倍不止！
不对！怎么可能？他们……他们根本不是人类！
“吼——！吼——！”
咒灵的咆哮声在耳边回荡，盘旋在此的乌鸦被惊动，纷纷飞到了口中，发出阵阵惊呼。
瞪大双眼，五条悟猛的回头，下意识锁定那道身影。
——千籁！
靠在房屋投落的阴影里，她对他挥挥手。
“怎么了？悟~”——无声的口型对他问道。
规则……大脑中猛然闪过一道白光，规则1.4.6才是错的！村民人数自始至终只有两人！
——正是被“咒灵”残害的与他同为咒术师的小女孩！
而午夜十二点，对应的是正午村民变成咒灵的时间！
规则，从一开始就错了……
就如她所说的一样……让所有人进化成“咒灵”。
这个家伙……整个村子都是她的试验场，而六眼，从一开始就没有看出来。
可怕……真是可怕……完全颠覆了他的所有认知！
但此刻，五条悟却感到了莫大的兴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狂笑着，在漆黑的咒灵包围中，缓缓，张开了双臂。
他举起了双手——十分干脆利落。
“我认输。”
五条悟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后直直望进她的眼睛里，两人隔着火光沉默的对视，火焰摇曳在双方的眼中，咒灵已经不耐烦的低吼起来。
阳光与阴影，仿佛天然的将两人分隔两地，千籁眼神微动，却没有动摇。
五条悟率先垂下眼。
身后的呼吸声骤然一变，感受到一阵风擦过手臂，他知道，属于她们的复仇，开始了……
粗糙的麻绳穿过人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捆住了咒灵的脖子——吊了起来。
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的咒灵刚睁开朦胧的眼睛，就像气球一样砰地撑破了。
血液顿时喷溅出来，溅到了五条悟的身上，他站在原地未动，很快，随着咒灵被祓除，血液也消失了……
无法阻止她们的复仇，“村民”已经染上了鲜血……他已经违反了规则4。
咒力在恢复——她从阴影中走来，一步步停在他面前，站直了腰。
“呵……”
五条悟磨着牙，感受着这难得的落败时刻……
一只手就这么伸入了他的眼眶。
——进化咒灵的机器上可以放入辅助道具，【六眼】正是其中之一，从一开始，她就不会放弃这么好用的道具的。
在他微微愣神的间隙，垂眸瞥见了那双金瞳，耀眼得仿佛在发光。
呼吸在此刻交缠，血腥的气息顿时包裹了两人。
火光照耀在千籁眼神中，映的那双眼睛愈发晦涩。
喉头滚动，他像是突然察觉到什么，低声笑了起来。
沉着目光，千籁没有犹豫，另一只手伸向了自己的眼睛。
这一刻，时间在五条悟的眼里，是如此的漫长……
兴奋与疼痛交织，传入到大脑皮层，带来了密密麻麻的颤栗……
但五条悟却笑得愈发癫狂，嘴角像是要扯到耳根，连唯一剩下的视线都开始模糊，可是他也没有停止的迹象。
来自于最原始的战斗本能，以及在生死之间才能感受到的最深的恐惧——血液，在沸腾！
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战意！
想要撕裂一切！
撕碎她！
挥出的拳头毫不留情，但被千籁挡住了，她目光暗藏着同样的兴奋，但被井水般的死寂沉沉压住。
——这次她没有限制他的咒力，只是把他捆住了。
如同活物般的丝线在身上游走，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遍布了全身……
太奇怪了啊……
无论是这种感觉，还是他此时的心情。
被鲜血浸染的手指，就像被染上污秽的白玉，一滴滴血液像泪滴一般落下，他看着她盯着手，准确来说，是她手上的血液。
他的血啊……五条悟舔了舔嘴角。
像是有什么魔力般，牢牢吸引着她的视线。
抬起手，千籁在自己空荡荡的眼眶中放入六眼。
“「优化」。”
轻声说道，绿色的光芒从她手里散发出来，她的伤口在慢慢愈合。
是「回复术式」。
五条悟敏锐的眯眼。
从商店兑换的回复术，现在应该叫回复术式。
治愈时会接受被治愈者的一切疼痛，同样，她会获得被治愈者的所有经验和记忆，甚至只要能量足够，就可以操纵被治愈者记忆里的时空。
在此之前，很多很多次，她一遍遍治愈了五条悟无数次，早已经成功的把他的“记忆”盗走。
——他在她面前没有任何秘密。
六眼带来的信息很庞大，但已经可以习惯了……
血肉生长，当触碰到到六眼时，这只眼睛就永远属于她了。
她勾起嘴角。
垂下头，黑发遮挡了五条悟望过来视线，他只能从摇晃的缝隙中窥探出那只舔舐着指尖鲜血的猛兽。
五条悟浅浅呼气着，每一次吸气都在加深，指尖颤抖，想要撕碎一切的感觉愈发浓郁。
但是——动不了。
只能任凭少女靠近他……
舌尖触碰到雪白的睫毛，能明显感受到他的轻颤……温暖的感觉流入全身，每一个细胞都仿佛浸泡在温水里。
炽热的唇凑上来，柔软的触感带着湿湿的气息，鼻尖却环绕着一股甜甜的香气，被“吞入”的地方痒痒的……
五条悟依旧在盯着她。
不知餍足的某人想要更多，肆意的舔舐搅动，像恶鬼啜饮着甘露，喉间不断溢出嘶哑的颤音。
血肉翻滚的声音……清晰的传入他的脑中。
闷哼一声。
染上血色的赤金眼眸愈发幽深，千籁却突然呼吸一滞。
风暴躁的吹过耳边，缕缕碎发扰乱了她的视野，也缠上了她的舌尖。
她停了下来，擦了擦他的“眼泪”，后退一步。
五条悟不自觉屏住呼吸。
——在他的眼眶中，被她放入了“眼睛”。
此时，正清楚的呈现在对面“六眼”中，缓缓与他融为一体。
温暖的绿光照耀着眼睛，是十分温暖的术式，在此之前，他昏迷中被用过无数次。
六眼带来的信息太过杂乱，一条条看过去，似乎有关于其他时空，他竟然感到了头疼，所以他不再“看”着，只是感受着那阵阵暖意。
短暂的冷静过后，千籁扫过嘴里的所有缝隙，突然扭过头，一口咬住了他的脖颈。
毫不留情的撕咬，比任何一次都要用力。
“呵~什么嘛……”
五条悟闷哼一声，他低下头，看着那个脑袋，抬起手按住，很很往下压着。
“再深一点啊~怎么？不敢吗？！”
她早就展开了结界，没有人能看到他们，五条悟却能透过结界看向“外面”。
——一片狼藉。
灵活的丝线不否定他活动，但不允许他「攻击」。
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低哑的声音说道：“你在难过吧……”
被死咬住的肩膀突然一松。
卷走唇角流落的血液，千籁抬起头，笑容已经消失了，微眯的眼睛审视着他。
“呵……老子现在很不爽呢~”
浑身散发着血腥气，五条悟的鼻尖贴上她的鼻尖，那双异瞳就这样占据了她的整个视野。
意料之外的反应……
千籁拧紧了眉，五条悟第一次，让她有了一种脱离掌控的感觉。
“那你又能怎样？”
她微眯着眼盯着他，冷淡说道。
微弱的火焰在地上噼啪噼啪的响着，五条悟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望了望天空。
扶上她的头发，就像是要补全最初的拥抱一般，他紧紧的，十分用力的环抱住她，没有一丝缝隙。
“原谅你哦~”
低低的笑着，专门凑到她的耳边说道。
“那个棺材——给老子准备的？！”
千籁微愣，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原来他提出游戏的原因，就是发现了她准备的棺材吗？
他现在问这个……是在试探？
不，他已经知道了，只是在确认……
“你猜的没错，是我的。”
砰！
——她的术式被破开！
太过突然……千籁穆然瞪大双眼，体质低下的身体无法反应，就只能眼睁睁感受到五条悟把刀插入肩膀！
是甚尔的——「天逆鉾」！
——可以强制解除发动中的术式。
他们是什么时候达成的交易？
千籁咬牙，却展露出一个疯狂的笑容。
有趣……
咔！
她突然呼吸一滞
银白的镣铐突然扣住了她的双腕，千籁垂眸，黑发垂落在眼前，她沉默着看着双手被一只大手抓住。
无法挣脱……
一双异瞳中，乱成一团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一闪而过，千籁最终沉下眼，交缠的发丝的阴影底下，她的嘴角突然勾起。
——这就是，他赌上性命的……
赢吗？
“抓住你了~”
五条悟歪着头，扬起一个凶残的笑容。
“呵……哈哈哈哈！有趣！太有趣了！”
她终于抑制不住的笑起来，震惊，了然的神色交杂在那双异色瞳孔中——她咧开嘴，弧度越来越大，甚至有种说不上的癫狂。
“哈~对呢~被你抓住了。”
“那么你想怎么处置我呢——悟？”
“千籁大人！”
菜菜子和美美子冲过来，无力的拍着结界。
“放开她！快放开她！你不是我们的英雄！！千籁大人才是我们的神明！”
五条悟抬眼，对着瑟瑟发抖的两人——举起了手。
“「苍」。”
他面无表情的说道。
咒力的蓝光照到她的半张脸上，千籁低笑一声，轻轻阖上了那双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眸子。
背叛……从开始就存在。
所有人都不可信，她知道的……
——像是看到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五条悟眼神微颤……
——
卧底果然就是……
——金井津。
但是……为什么？千籁已死，她又有什么动机去做这些事情？
深深吸了口气。
夏油杰眼神渐渐冰冷起来。
他一定会问清楚的……
——死刑室里——
“啊啊啊啊啊！”
金井津惊恐的看着夏油杰，宛若看着一个怪物。
“金井小姐，只要你能说出来，我不会为难你。”
礼貌的少年歪了歪头，血液溅到他的脸上，被他随手抹去。
身为咒灵操使，夏油杰收录的咒灵里有一个很适合审问，而他，也不像旁人认为的那样心软。
“说？呵……呵呵……我才不会说，我要誓死追随千籁大人！”
金井表情逐渐扭曲，“你知道吗，母亲，我的母亲被害死了！她死了！那个好人就那么躺在了地上！没有人会同情她！！”
“我明明检查了无数遍！根本不可能会出现咒灵！你懂吗？！懂吗！！我明明……”
她已经泪流满面，却突然大笑起来。
“咒术界里那群家伙只会推卸责任！但是……哈哈哈，哈哈哈千籁大人，只有我伟大的大人可以把我的母亲复活！！”
金井满脸憧憬，看样子疯的彻底。
“哈哈哈哈！就算我被抓到了，也一定在大人的计划中！！大人她会成功的！你根本不会懂！！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不会懂的！”
复活？
夏油杰眉头搅在一起，就没有松开过。
金井情绪激动，不断咒骂着，最终因为太过激动而晕了过去。
夏油杰沉默的看着她，抬手把咒灵收回去，把墙上禁锢她的锁链松开。
做完这一切，他后退一步。
无法平复呼吸……他咬破了干裂的唇，牙齿着深入，浓郁的血腥味让他稍微冷静了一点。
指尖捏着下巴，垂下眼帘，他站在此处思索着。
复活？与她有关吗？
那个人果然不会轻易死去吧……
“夏油！”
硝子急促的叫声突然传入耳边，打断了他的思路，夏油杰下意识随着声音望去。
黑影般的咒灵抓着硝子，遍体鳞伤的冲过来，却掠过他，与他擦肩而过，直直冲到金井津面前。
遭了！
夏油杰瞳孔几乎要缩成针，心脏几乎要在瞬间停止，他扭头望过去。
直到此时此刻前，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有咒灵能独自一人闯入高专，甚至敢擅自闯入死刑室！
这里可是贴满了镇压咒灵的符咒，一进入几乎必死无疑的死刑室！
可那只全身披着黑布的咒灵就这样闯了过来……
这只咒灵疯了吗？！！夏油杰就要放出咒灵。
但是……
似乎有什么不同？
“它”放下了惊魂未定的硝子。
“它”飘到了昏迷的女人面前。
“它”颤抖的哀嚎一声，小心翼翼的伸出了畸形的手。
轻轻抚摸过金井津的头顶……那一瞬间，慈祥的面容似乎浮现在咒灵丑陋的脸上。
金井津安详着闭着眼睛，毫无察觉，却像是看到了什么让人放下心防依赖的人，嘴唇无意识蠕动。
“妈妈……”极轻极轻的话语飘散在空中，却被“她”听到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开始癫狂哀嚎起来。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伸出的手，总之，等夏油杰回神时，这只咒灵已经出现在他手里……静静地流转着咒力的亮光。
是特级咒灵，但却是他降服的最轻松的一次，“她”没有挣扎……
莫名的，他忽然明白了。
那只咒灵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金井津早已死去的母亲。
不再是毫无感情的样子，咒灵有了情感……甚至是——爱？
夏油杰神情恍惚，仿佛看到了令他难以承受的一幕。
死者复活了……真的复活了……
人？咒灵？……手里的东西，真的还算是咒灵吗？
吞下无数咒灵球的他，却突然，对手中的咒灵球产生了恐惧。
他想到了那个无味的咒灵……
立马捂住嘴，恶心……反胃……没有多少食物的胃里却吐不出任何东西，他也只是愣愣的盯着手里的咒灵球。
真的，要吞下去……吗？
……
……
金井母亲化为的咒灵造成了一片狼藉，夏油杰正在检查高专结界的破损程度。
——完全破损。
只是咒灵……不可能？！
这是……夏油杰蹲下身，皱紧眉头盯着一片翻涌的泥土上的一丝血迹，上面，似乎残留着一丝咒力残秽……
……是……五条悟？
到底……怎么回事？
难道……
夏油杰拿出手机，脸色凝重的可怕。
五条悟联系不上，偏偏这个时候……
他从回来后就一直单独行动……好像一直在调查有关「进化」咒灵的事情……可千籁，不是已经被他杀死了吗？
想到这次的意外和那份被废弃的处分，夏油杰喉结滚动。
五条悟……到底，是敌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