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扣三丝

    京城最近发生了几件大事。

    一是女皇斥责乐平公主勾结吏部尚书秦唯江,令她与其于府中反省一月。

    头一回女皇发了如此之大的火,闹得朝廷官员人心惶惶。

    二是沈丞相带回来已亡故的母亲,特意上书为她请封诰命,世上竟能有如此死而复生之事,众人皆不敢信,本以为女皇不会下达圣旨,没成想还真就如沈碧云所愿,沈老夫人诰命加身。

    沈老夫人白景春:“……”

    三是林将军自请上交兵符,说身中剧毒命不久矣,不宜领兵。

    身体健康的林序南抹上脂粉,装出虚弱模样。

    秦物华知道这是摆出的戏台子,话本子快到结束了,也不着急,在家里研究新菜式。

    秦唯江难得空闲下来,狠狠补了几天觉,在秦物华的照顾下长了几斤肉,原先略有凹陷的脸颊重新圆回去,眼底下的青紫也没了,整个人重新活过来了。

    在秦物华来京城之前,他加了整整三个月的班,成宿成宿的不回府,困了在桌案上一趴就睡了,就为了绊倒沈碧云这事,提前布谋好暗桩棋子。

    如今翻身做主人,不做棋子转做执棋人,秦唯江过得虽累但甘之如饴。

    盛明光和林序南不愿意在自己府里窝着,招呼不打一声全跑到秦唯江府待着。

    秦唯江:“……”真自觉啊。

    日上三竿睡醒,没有比这更好的日子。

    “阿姊,又研究什么菜式呢?”秦唯江披着件蓝色的长衫,慵懒地打个哈欠,倚在门框边问。

    秦物华用勺子舀一勺雪白的汤,味道正好,“白菜汤,等会做道扣三丝。”

    中途有捣蛋的人想进来帮忙,接过越帮越忙,秦物华干脆两人一起赶出去搭伴,谁都别进来。

    秦唯江甚至不用思考就知道一定好吃,“中午吃?”

    “嗯,饿不饿?旁边有葱油饼,拿着垫垫肚子。”秦物华用下巴指指盘子上切成小块的饼,示意秦唯江先吃一点。

    秦唯江走上前拿了饼慢吞吞咬,觉得这才算得上过日子,以前起早贪黑看文书算什么狗屁日子。

    林序南和盛明光坐在外边下棋,两人半斤八两,都算得上臭棋篓子,一个赛一个臭。

    玩着玩着就要打起来,秦物华见状,介绍了五子棋的下法,演示两回之后两人立马就懂了,捏着棋子就开始玩起来。

    秦唯江越看越眼熟,两人拿着的棋子好像是兵部尚书送给他上好白玉墨玉做的棋子,眯着眼观望一会儿,果断加入下五子棋的行列。

    “没有赌注可不好玩。”

    盛明光道:“什么赌注?你说!”

    秦唯江拢了拢衣袖,“我们贴纸条的,管家,拿一沓宣纸来。”

    半个时辰后。

    秦唯江大获全胜,脸上只有零散的几张纸条。

    再看林序南和盛明光,脸上、手上、身上能贴的地方纸条贴了个遍。

    林序南倒是不介意,他早就知道自己在下棋这块苦手,输了也是理所应当。

    盛明光愤愤,站起来指着他道:“你作弊!怎么可能连赢十回。”

    秦唯江同情地看着她,“运气不好就算了,下棋也这么糟糕,公主真是了不得。”

    这话简直就是火上浇油,盛明光快步走到秦唯江身侧,抑制不住地朝他捶一拳,一拳锤到他肩膀上,根本没用多大力气,秦唯江为了不彻底惹恼面前的公主,装作抵抗不过朝后倒,盛明光又急急忙忙回身捞他起来。

    “啊,公主赢了。”秦唯江笑道,借着盛明光手掌的力道,重新直起身子。

    盛明光看了他几眼,抿唇揭掉脸上的纸条,头也不回跑到厨房里头。

    “呀,明光,饿了吗?”

    姑娘闷闷道:“没有,我来帮忙。”

    直到看不见盛明光的背影,秦唯江才收回视线,手边的茶水晃动,水波一圈圈荡出去,像是抑制不住的心跳。

    林序南道:“乐平瞧起来很信赖你。”

    秦唯江回过神,“我是臣子,她信赖我不过是因此罢了。”

    “是吗?”林序南不带疑惑语气反问,并不是想从他这听到回答的样子,施施然站起身,“她是未来的天子,你要做臣子就只能做臣子。”

    手握权力自然是他一直以来的夙愿,旁的一切都不重要,秦唯江心想,不知道是在对谁说的。

    旁的一切都不重要。

    林序南移开目光,天边乌云密布,阴沉沉坠在天际,想必不久后就会下起大雨。

    “待一切都结束,我也要离开京城。”

    “你……”秦唯江欲言又止,还是开口道:“不要了?”

    “不要了。”林序南掌心生着厚茧,他摩挲着茶杯,“以后也用不到我了,再说了,不是还有秦东流吗。”

    抛弃现有的荣华富贵和权力是需要勇气的,至少秦唯江不敢,他道:“恭喜得偿所愿。”

    想着想着,他觉得有哪不对,“你打算去哪?”

    林序南答:“当然是和物华一起回去了。”

    “不行!”

    姐控秦唯江大声拒绝,“那不行!”

    切火腿的秦物华手一抖,好险切到手上,“秦唯江!小点声!”

    屋外传来秦唯江委委屈屈的声音,“好。”

    扣三丝指的是火腿丝、笋丝、鸡肉丝,还要用到香菇铺内里,吃起来味道鲜美,只做法挑剔,还要用火腿鸡汤浇盖,一来一去费不少功夫,若不是闲下来无聊,秦物华是不打算做的。

    三丝铺到碗里压紧,连着铺四五层,里面用香菇填充,浇上鸡汤上锅蒸熟,倒扣在盘子中呈碗装,重新浇一遍鸡汤,扣三丝就算做好了。

    盛明光捂着脸蹲在角落,像一朵阴暗的蘑菇。

    秦物华处理好手上的事走过去和她蹲一起,“怎么啦?”

    “呃,我…”盛明光舌头好似打了结,半天说不出所以然,“没什么,吃饭吗?”

    秦物华眨眨眼,“好啊,来吃饭吧。”

    开心要吃饭,不开心也要吃饭。

    吃过饭,大家又是好一通玩闹,闹着闹着天色渐晚。

    吧嗒。

    一滴水珠落到脸上。秦物华抬手一抹,更多的水滴落下来。

    下雨了。

    *

    “下雨了。”

    白景春脚上挂着金子做的锁铐,靠在床头歪着脑袋看窗外。

    锁铐是沈碧云送来的,想都不用想定然是学的他的疯子父亲。

    只要她动一动脚踝,锁链就会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白景春耐得住寂寞,更重要的是,她早便经历过了这些了。

    在很多年前。

    雨总是能勾起人的旧回忆,所以白景春不喜欢下雨,那总能让她突然回到十几年前,她还无力掌控自己人生的至暗时刻,白景春恹恹地看着窗外,沉闷的空气让人厌倦。

    甲一替她盖好被子,“要看话本子吗?”

    白景春道:“什么话本子?”

    甲一低头看着话本子的名字,几个大字硕然摆在第一眼,是平日里他看都不会看的书,书名叫人羞耻,他低声道:“《风流王爷霸道追妻九百九十九回》”

    有趣的书名一下子勾起人的兴趣,难为木讷的暗卫肯花费如此代价叫人开心,白景春心底郁气散去,刻意抬手抱着胳膊道:“你读给我听?”

    甲一看了看书名,又看了看背影都是难过的白景春,深吸几口气道:“好。”

    沈碧云出门办事,中午都没能回来,白景春知道,他正被女皇叫去谈话。

    至于说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无非是这点要改,那点不行,沈家的手深的太长之类的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的话。

    沈碧云早就不是小孩了,女皇的话只会激起他心底的反骨,凭什么你永远高高在上,凭什么你管着我,凭什么只能是你做皇帝。

    激起他的谋反之心很容易,想要彻底解决不容易,女皇许了白景春许多好处,白景春才决定以身为饵,自请入局中。

    她无需谋算,因为只算棋子,做的是扰乱视线,搅乱沈碧云心神,让他不能一开始看清局势,落后半步。

    白景春趴在床榻上,隔着层层纱帘看甲一坐在凳子上给她读话本子,他嗓音低沉,脊背挺直,读起来不像是古怪旖旎的话本子,反而像是之乎者也的圣贤书。

    她有些困了,雨声依旧大,吵得人睡不着。

    睡不着怎么办?

    自然是拉人入帐中,白景春扯着甲一扶在床沿边的手,力气微弱,甲一顺着她的力道朝床边倾斜,“怎么了?”

    白景春没有说话,隔着纱帘看他,用手指勾了下他的掌心。

    甲一将作乱的手指握紧掌心,没有松开,点头道:“知道了。”

    于是拖鞋入榻,与白景春一齐窝进床中,隔着被子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在她耳边哄,“睡吧。”

    白景春听见他如鼓的心跳声,耳朵贴在他胸膛迫切地想继续听,心跳声压过雷雨声,在耳畔一下一下跳动。

    终于可以睡了。白景春无知无觉睡过去,缩在温暖的怀抱里,隔绝了雨声、风声、雷声。

    甲一轻轻拍着白景春的后背,有脚步声停在门外,驻足片刻,没有进来。

    倘若进来了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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