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喝水，冰的不冰的都有”李俞蹲下来，含笑问着。

    “哟班长，这是献殷勤呢，杨涟我渴了，我要喝冰的。”未见杨涟说话，冯云冉又实在有点渴极，刚刚帮林子杨拿器材回器材室，跑了一路，实在是快要被蒸干了。

    不过李俞没有久待，把水瓶放下就撤了，留杨涟在他起身离去拂过的一阵风中凌乱。又是那该死的薰衣草香。

    杨涟半天没反应过来，还是冯云冉推了她两下，才懵中转醒，急忙给自己找了个补：

    “啊，喝，那你喝冰的。”

    说完就拿起那瓶冰水胡乱地往冯云冉手里塞，手上还沾满了瓶身上的水。心里边继续痛骂李俞时，还不忘拿纸巾垫着打开另外一瓶水，气呼呼地喝完了。

    接着，杨涟就和那水瓶子较上了劲，盯着，然后打一下，再立直，看口渴了拧开再喝一会，实在是烦躁透顶。很快杨涟就把水喝到见了底，火气也消了半。

    在下训解散之前，冯云冉逼着杨涟在校园论坛上注册了个账号，理由是一个人看热闹不够热闹，聚众挑事才好玩呢。

    不过杨涟答应注册的真正理由是，这个论坛不用实名，改名字和头像也是随改随成，这不就是套上马甲，即可在各类热帖中穿行。生活枯燥乏味，偶尔乐上一乐，也未尝不可。

    结束了一天的训练，冯云冉拉着杨涟想和她一起走，杨涟解释了一下自己并不住校，冯云冉和杨涟告别，便先走了。

    杨涟慢慢吞吞地回了公寓，比平常回去还要慢，她一路的左思右想，她终于想到一个好方法。

    “你宿舍号是多少?”李俞刚从浴室出来，就被手里的信息吓了一大跳。

    “咋啦？”李俞看着杨涟的信息，表示震惊和疑惑。

    “319”

    对面没回消息。

    “?”于是李俞又加了个问号过去。

    这回那边像是刚反应过来，惜字如金地回复了一个字：

    “哦”。

    ……

    这回轮到李俞好奇了，但对面没有再发信息，他也有点不好意思再去叨扰杨涟。虽然在他这里杨涟是他的儿时关系很好的伙伴。但终究目前也只有李俞单方面知道。

    因为那两条信息，李俞今天写题的状态大打折扣。手机里似乎有什么魔力，他写两道题就想看一眼手机。李俞自持手机欲望低。他把罪责归结于他总是感觉那个天没有聊完。

    这时，宿舍敲门声响起。李俞猜是室友忘了拿钥匙，起身去开门。

    咔嗒一下拉开门……面前没有他的室友，甚至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李俞奇怪的往外探头，但他左右各看两眼，周围确实没人。正要关门时，倏而低头一瞥，竟是一箱矿泉水。

    李俞三两下把一箱矿泉水扛进了寝室，他都不需要细想，就知道这是谁送来的惊喜。

    此时，杨涟正细嚼慢咽地吃着阿姨做的扬州炒饭，边吃边思考着酸碱失衡的机制，大脑和口腔都津津有味地品着。

    突然手机传来震动，杨涟习惯性地拿起手机划拉着开锁，紧接着便看到李俞发来的信息：

    “?”对面似乎有点疑惑。

    杨涟依旧是不疾不徐地回：“送到了?”

    然后就是一阵对方正在输入中……

    “你怎么知道男生的宿舍楼的?”似乎不是对面真正想问的。

    “群里有。”杨涟发完这句，就继续开始吃饭了，确保东西送到了就行，她不喜欢欠别人什么。

    后来手机有震了两声，杨涟没有再看了。吃完饭后便继续去看书了。

    杨涟的学习习惯并不是家人逼迫或是老师强迫，而是自我养成。她自认为不是天赋型选手，但也能清晰认知到自己的毅力足以远远超过常人。

    再次打开手机时间已至深夜十点。杨涟几乎每天都在这个时间精确地完成学习任务，然后按照汤女士的嘱咐洗漱后认真护肤美白。

    伸手拿起放在一旁孤零零很久的手机，唯一的信息还是几小时前李俞发的信息：

    “谢了啊，可是学校宿舍都有饮水机诶。”这句下面，李俞还发了一个黑脸的表情包，逗得杨涟突然笑出了声。

    杨涟很不喜欢欠别人的，她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就是如此，无论是小恩小惠，亦或是承了别人的帮助，都要加倍还回去。

    尽管白日里杨涟运动的时间不短，但是躺在床上的杨涟并没有立刻睡着。刚刚手机收到冯云冉的消息，让杨涟思绪万千。

    “杨涟杨涟，明天军训完想不想去超市逛逛。”冯云冉给杨涟发来逛街邀约。

    杨涟欣然接受，但是等她在给冯云冉回复完“好的”之后，整个人又陷入了沉思。她自认为自己是不需要朋友的人。风雨过后，总多分别。因此，过去的十八年，杨涟的朋友屈指可数。况且在杨涟的潜意识里，无论将情感投入到任何人身上，都会有极高的风险值。这便是她来屿大后，不与外人交流的原因之一。

    于是在睡着前，杨涟在心里暗自下定决心，试一试和冯云冉成为好朋友。

    这天晚上，杨涟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梦的开端是幸福的，她躺在花环围成的温床。阳光撒下，她便被阳光簇拥着。那是很久都没有感受过的甜蜜温和，梦里的空气中都弥漫着甜丝丝的香气，像是打碎了蜂蜜罐子，甜味都溢散出来了。

    可场景又突然间乌云密布，将她置于如同冰窖一般的判罪台，她如坠冰窟兼之手脚冰凉。而站在她面前的无脸法官，正在宣告她的罪行……

    杨涟最后是被冻醒的，大抵是因为睡前没有关窗，夜晚又又忽然下起暴风雨，这才导致自己在睡觉时感到时冷时热。杨涟如此安慰自己。

    幸而暴风雨后总能是大晴天，阳光吹散所有阴霾，让杨涟心中的纠结郁闷化为乌有。出门前她想给李俞发个提醒，让他不用给自己带东西了。但是仔细考量了一番后，杨涟又觉得是自己过于自作多情，这才作罢，那个短信便没有发出去。

    不过在接下来的几天，杨涟发现自己的确不是自作多情。李俞总是隔三差五地往自己这边送东西，偏偏是不凑巧，这两日杨涟和冯云冉总是同行，平常休息时间也总是玩到一块。

    冯云冉在杨涟旁边待了几日，便蹭到李俞送来的各种吃的几日。杨涟这几日总是见冯云冉给林子杨跑腿，每每回来休息时都是大汗淋漓。冯云冉虽然口中说着不累，但是杨涟还是给冯云冉留了不少吃的。

    冯云冉拿起杨涟递来的纸，擦了擦额头的汗。虽然给林子杨帮忙送器材，有时林子杨还让她帮其他教官拿器材的路程并不算近，但她依旧甘之如饴，只有能帮到林子杨，冯云冉就感到很开心。

    手里拿着李俞送来的贴心补助，冯云冉幸福地吃了起来。虽然吃人的嘴短，但是她最后还是没有忍住问了杨涟：

    “你和班长很熟吗?这么勤快献殷勤。”冯云冉嘴里吃着李俞送来的冰西瓜，吃完后还不忘打听八卦。

    杨涟吃了两块，见冯云冉爱吃就全让给对方吃了。听到冯云冉的这个问题，她沉思了一会，然后半坚定半迟疑地给出了一个答案：

    “因为他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吧，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可能就有点过意不去……”

    “啥???”

    冯云冉顿时觉得手里的瓜不香了，杨涟说的似乎比手里的要香个百十来倍。

    冯云冉霎时就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你们俩到底有啥事?！能不能告诉我”说着她还开始摇动杨涟的手，像是在撒娇。

    但是杨涟不准备在往后说了，尽管冯云冉对她上下其手，左拉一下右扯一下，在东西南北方向打听，杨涟都是“哈哈”“没有”“不是”地应承过去了，再没有说出任何有用的线索。

    “苍天呐，你怎么能说话这样半吞半吐的啊呜呜呜。”冯云冉还在为坚持不懈地问。

    耳边仿佛又传来一声呼叫，于是冯云冉顿时住了口，往呼叫自己的声音方向看去。杨涟似乎也听到了……

    “云冉?冯云冉——你过来一下”林子杨面朝着冯杨二人，一口一个“冯云冉”地叫着，说话是甚至勾了勾手指，似是主人在呼唤的口气。林子杨这套动作下来，不仅让杨涟听到了，连坐在周围的同学都被那声音吸引到了。

    才给杨涟她们送完零食的李俞也注意到了，他这几天见教官发配冯云冉发配得紧，便多给杨涟了点。他虽然私心只给杨涟一个人，但见冯云冉每天都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心里也有点可怜冯云冉。

    毕竟这林子杨明明可以安排其他身强体壮的男生给他帮忙，却总是要求冯云冉替他跑上跑下，唯他一人马首是瞻。

    李俞一手撑地，迅速站了起来，抬眉望向林子杨。林子杨没注意到他那边，只见林子杨嘴角擒这浅笑，眼神中尽是戏谑，似是又十成十的把握：

    我勾勾手指，自有上钩的人。

    而冯云冉，此时便是任凭差遣的猎物，这场林子杨的狩猎游戏，猎人无需上膛，甚至无需武器，只需神色意会，愿者便会上钩。

    明明刚刚才帮林子杨拿了他落在休息室的皮带，现在又被安排去帮隔壁营的学姐买皮筋，说是不想用别人用过的。冯云冉依旧在听完这不合理要求后冲出人群，即使杨涟在她离开之前拉了拉她的手臂，示意她不要去。

    她笑着对杨涟说：“你知道的……不要拦我好吗?”，说罢她将杨涟那依依不舍的手拿开，走向了她被安排的下一个目的地。

    徒留杨涟留在原地，看着冯云冉向外跑出的背影渐行渐远。杨涟也不知道怎么样做才是正确的，她发自内心想抓住冯云冉，让她不要去。但是到头来，只消那一句“你知道的”。

    她没忍下心，亦或是说，她不知道究竟是阻拦她，还是成全她。

    最后是李俞打破了她的思绪，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归了队。

    操场离学校附近的超市不近，买完皮筋跑回操场已经到了最后集体训练的环节，这个环节不归林子杨管，而是这片区域内的总教官。

    冯云冉没找到林子杨，反倒是被总教官抓了个正着。

    “那边那个乱跑的的女生！给我站住！”总教官的声音很大，似是镇住了冯云冉因长跑砰砰起伏的心跳声。她迅速站定，有些怯懦地转身，目光向下撇着，不敢和这个话语带着狠厉地教官对视。

    “这是那个营的?懒懒散散跑什么跑！不把军训当回事是吧！”首领教官接着骂着，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周围没有林子杨的身影，杨涟脑子疯狂运转，最终也没有想到解救冯云冉的好办法。只能一个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虑地在烈日下往冯云冉那处张望。

    “你给我罚站，站到晚上七点！其他人！原地解散！”说完操场上顿时变成一锅混乱的粥，各自收拾自己的东西，认识冯云冉的人还会在离开前瞥她两眼，这让冯云冉很不舒服。

    待到太阳自西边渐渐落下，操场上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只有偶尔路过的两个同学，也是行色匆匆，周围似乎都是动的、变化的，唯有自己的静的、不变了。

    冯云冉有时会自嘲，但有时又赞扬自己的随心而动。唯一不变的只有在听到林子杨的话时，鬼迷心窍的感觉。

    太阳真的很大，冯云冉被照的有点睁不开看了。眼睛似乎湿润了，紫外线对眼睛的照射果然不能太久。手心里攥着的皮筋，已经被手心的汗浸湿。估计那个学姐又要嫌弃是别人用过的东西。

    她想把皮筋扔了，最好直接拿实验室里的酒精灯烧毁。但是如果能看见林子杨，把皮筋交给林子杨也可以，或许林子杨还能像以前那样，带着关心的眼神对她说一句：

    “学妹，要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