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小宫女吓得差点没站稳,倒吸一口凉气,一个趔趄跪在了地上。

    “娘娘……可是奴婢有哪点做错,惹怒了娘娘……”

    泠川被她噎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权力的副作用就是会放大愤怒的后果。

    她小时候街头总有泼辣的妇女抓着男人痛骂一顿,人们要么是熟视无睹,要么是嗑瓜子看戏,从来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泠川咬着下唇攥紧了拳头,看着吓得面色惨白的小宫女。

    心想怪不得人人都说位高权重之人,需得喜怒不形于色,原来如此。

    上位者的一点点愤怒,都足够让弱者把血流干。

    她果然不适合在这里呆着。

    泠川努力收了脾气,装出一副宽和的样子道:

    “我不是生你的气,如果我觉得你做错了会直接跟你说,我只是容易生气,平常你不用理我。”

    小宫女连连称是,心中疑惑,陛下与娘娘感情甚笃,她哪有那么多的气要生呢。

    她不敢妄议,只低着头,摆出一副恭顺的模样。

    泠川把脸撇到一边,她现在说不上心头是什么感觉,只觉得酸楚。

    小宫女一口一个娘娘的叫着,她不是傻子,不会到了这个地步都对顾时的想法一无所知。她何尝不也是自欺欺人。

    泠川就像一拳打到棉花上一样,感到无比的恶心。

    若是顾时不愿继续,大可以把她随便找个人嫁出去,若是再狠绝些,悄悄把她弄死也未尝不可,她只能作困兽之斗,根本无力与皇权回击。

    但现在顾时低头了,她之前所有的困兽之斗又都成了不知好歹,她就应该对他的一往情深感激涕零。

    她曾经鼓起的勇气,下定的决心,与友人的承诺,全部都成了笑话。

    这就是特权。

    上位者只要稍稍低头就能轻而易举地得到一切,路上的乞丐磕碎了头也得不到一个怜悯的眼神。

    她捂住胸口,像是有一根箭贯穿了她所有的痛苦和愤怒,把她的情绪化为湮粉,

    “泠川,你怎么起得这般早。”

    顾时走了出来,他半披着头发,眼睛里亮闪闪的。

    泠川躲闪着他的眼睛,沉默着。

    他如此轻而易举,就让她的努力全都付之东流……

    “为什么不多睡一会儿?”

    顾时走过来搂着她的肩膀,亲了亲她的额头。

    他们之间的肢体接触非常地自然,就像一个人的左手拉右手一样。

    泠川对此感到恐惧。

    “没什么,起来了就出来走走。”

    她推开他的手敷衍道。

    他们根本就不应该在一起,从一开始就不对……根本就是两个孩子在偷尝禁果,一错再错,酿成一桩错事。

    曾经她认为自己犯下了那样不可挽回的错误,竟然就这样被顾时轻轻一笔带过了,只要他娶了她,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便一笔勾销,若是她再闹便是不知好歹。

    泠川的牙齿开始打颤。

    “顾时……你是想和我成亲吗……”

    确实,她和顾时之间没有深仇大恨,只要他和她成亲,给她无上荣宠,她就可以把腹中胎儿生出来,所有问题都解决了。

    可不知怎的,她此时此刻却想听到一个否定的回答。

    顾时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什么都没想便把话说出了口。

    “那不然还能有谁?你没睡醒吗?”

    她抿了抿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好。

    明明只要这样,问题就全部解决了,她为什么会觉得如此不自在。

    顾时看着泠川,有种不好的预感,忽然惴惴不安了起来。

    “顾时,我误会了……其实,我一直以为你要娶的是别人,所以才问了你一句。”

    泠川犹豫了几瞬,慢慢说道。

    顾时不想再继续一错再错,只抢在她前面说。

    “我想娶的人只有你。”

    他的声调不高,表情很冷。

    泠川体会到了一种奇怪的缄默,她并非是不想说,反倒是想说的太多,把她的喉咙塞满,最终什么都说不出口。

    一种异样感笼罩在她的心头,像是在一片漆黑之中,沿着陡峭的楼梯向下走,已经为走到下一个台阶做好准备,却狠狠一脚踩在平坦的路面,震得膝盖生疼。

    她的缄默让他更不悦了几分,他已经受够了和泠川之间的误会。

    “你没听到吗,我说了,我想娶的人只有你。而且我没在问你的意见,你也不用告诉我你愿不愿意嫁,我也不在乎……只要结果是你嫁给我就行。”

    “我听到了。”

    泠川低着头,除了这四个字之外确实什么都没说。

    她终于知道了这种异样感是什么。

    顾时让她觉得自己很无能。

    她虽然对权力是如何运作一窍不通,但也懂民不与官斗的道理。就连一个收税的小官吏都能刁难她们一家,更何况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她根本就无力与他斗。

    可她与顾时又熟识太过,抛开一切外在条件,她打心眼里觉得他是个牲口,根本对他生不起一丁点敬畏心。

    他是她最熟识,最亲密的人,也是世界上最权势滔天,能主宰她生死之人。

    顾时现在很不高兴。

    他本以为是泠川主动同他成亲,便高兴得有些忘乎所以。

    可没想到竟是他一厢情愿。

    他踌躇着,等着她说愿意,可她却真的什么都不说,只沉默不语。

    他抬起眼皮,偷偷看她的脸色,她脸上没有一丝一毫陷入爱情的喜悦,也没有对他的抵触,只有一种淡淡的厌恶感,一如既往。

    他往下看,看着她拿着茶杯的手,她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不知道她此时此刻想的是什么。

    可就算她不愿意嫁,他也绝不可能放过泠川。

    是他离不开泠川,而不是泠川离不开他,所谓的强取豪夺不过是对爱情无能懦弱的体现。

    顾时认了。

    “泠川,开心一点吧……”

    他伸手去摸泠川的手指,她的指肚是热的,手背是凉的,她的手指回应地不太热情。

    “泠川……跟我说句话……”

    他轻轻捏了下她的手指,语气有些不悦。

    “哦。”

    泠川有些不愿地应了一声,她没想到顾时竟然这么直接地把婚事挑明。

    “在这里你有什么住着不习惯的地方吗?”

    “叫金盏过来吧。虽然宫人们也没什么错处,但我毕竟自在惯了,不大习惯宫中的规矩。”

    她实在看不下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动不动给她下跪,她只是脾气不好,但没有折辱人的癖好,金盏至少了解她。

    “宫中的规矩再大,也管不到你的头上。”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发。

    她一言不发,低下头去。

    她讨厌没用的自己,可她确实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浑身的血气无处施展,最终只能刀刃向内,把自己折磨得遍体鳞伤。

    泠川睁开眼,仔细看了看宫殿内华丽的装潢,觉得好陌生,嘲讽地勾了勾嘴角。

    她不过是一个小酒家的女儿,不应该坐在这里。

    无论如何,她就是无法融入这个地方,她根本就无法和这些事物建立链接,就像被无形的绳子捆住了手脚。

    她把手从顾时的手中缩回去,撑着下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是,宫里都是你做主,你纵容我,我当然放肆,不过本质上也是你做的主罢了。”

    顾时觉得她的视线像某种冷血动物,笑了笑,摸着她的脸。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们马上就会结为夫妻。”

    这句话他之前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可现在不知怎的,他却想把这句话多说几遍,最好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之前他迟迟不敢主动提出与泠川成亲,不过是怕她冷血无情的拒绝毁掉他一厢情愿的幻想,可如今爱情的幻境已经破碎,他到了该面对现实的时候。

    迈出这一步后,他不再感到害怕了,反正他的心意已经挑明,现在该惶恐的人是她。

    她的脸上还是挂着淡淡的厌恶之情,他不想再欺骗自己,以为自己能对她脸上的厌恶无动于衷,忍不住开口。

    “泠川,你很讨厌和我成亲吗……”

    这句话简直像是某种撒娇,他只是想讨要一两句甜言蜜语,讨要一点肯定的爱。

    “这对你来说重要吗?”

    沉默半晌,她只淡漠地开口。

    “反正我没得选。”

    他像认输了一般低下头去。

    “你对我的爱,从来都是出于没得选吗……”

    “不是。”

    泠川的声音猛地抖了一下,随后咳嗽以来。

    她对自己的感情诚实到了一种残忍的地步,没法回避后退,只能被爱和恨折磨得鲜血淋漓。

    她不擅长伪装,顾时带着恳求和卑微的求爱变成了一种酷刑。

    “别问了!”

    她一边咳嗽,一边断断续续,声嘶力竭地说。

    “不要问了!”

    顾时给她倒了杯茶水,泠川接过来,快速地喝了。

    他只站在她身旁,俯视着她,心想他确实不需要问了。

    泠川爱他。

    他站在她的身后,心满意足地把手轻轻放在她的喉咙上,顺着她的喉管上下摸索。

    既然一切都已经浮出水面,那不如就加速吧。

    他已经直面了自己的感情,泠川不许继续躲躲藏藏。

    他带着餍足的微笑,摩挲着她的下巴,他一定要逼她亲口说出爱他,不惜一切手段。

    现在该轮到她惶恐不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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