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鹅黄色睡衣
其实很多单位实习生在毕业后就能直接签合同转正，可惜祁月他们这批都不是应届生。
夏阳为此还调侃过：“应届生的身份果然珍贵。”
没享受过应届生待遇的祁月：“留下羡慕的泪水。”
元宵当天，人事给他们了考题：制作元宵主题的Banner，并阐述一段实习这半年对公司的看法和意见。
拿到题目的大家：
“啊？”
“就这样？”
“我还以为要考理论。”
“钟姐，我没听错吧？”
被叫钟姐的人事小姐姐露出标准八颗白牙笑容：“请大家十二点前完成所有作业，考核情况下午公布。”
五人实习生才面面相觑地领下考题。
每家单位转正考核形式都不同。
祁月曾在大学班级群里看过同学讨论各家单位转正考多变态，有的甚至需要附加考过某证书、绑定不限于英语等第二类语言。
而如今，领到这份简单考题的祁月，捏捏脸蛋，确定不是癔症出来的梦。
夏阳看祁月傻乎乎的动作，他乐笑：“没错，这不是做梦。”
祁月默默放下手臂：“嗯……”
考核结果在意料之中，五名实习生全部通过，正式转正，人事当场签合同，后续分配部门的消息会在OA上公示。
宋淼林作为五位里最年长的大哥，为庆祝五人正式成为同事，邀请大家一起吃顿饭。
准备把转正好消息告诉秦与和的祁月闻言，抬头，漂亮的表情笼罩一层尴尬、欲言又止。
夏阳包都收好了，走过来拍祁月后背，看出祁月要溜的心思：“你别说你不参与啊。”
其他三位听到夏阳这话，纷纷看过来。
白婷婷刮了祁月一眼，宋淼林拿好东西，问祁月是不是等会已经有了安排，钱小韵背上包，跟着过来，她猜想：“今天是元宵节，要陪家人的话你就先回去吧。”
祁月不好意思起来，把手机反扣在掌心里：“这个，大家……等等哈。”
夏阳看祁月回避的小动作，推他去外头：“去去。”
祁月便抱着手机跑去茶水间。
死脑筋飞速转动，祁月把全身所有聪明细胞都动用起来，最后得出结论：这次聚餐意义不同，今天不去，以后在单位抬头不见低头见，人际关系还要不要维持了。
七小月紧急联系HE：【急急急！】
刚听完安助理汇报祁月他们这批实习生都过考核消息的秦与和，点开祁月做的动态元宵宣传横幅作品，越看越觉得祁月厉害、是条潜力股。
至于祁月的求救消息，秦与和勾勾嘴角，他能猜到。
HE：【要和同事聚餐？】
七小月：【1551……】
安助理将领导要的材料都送上去了，领导光对手机傻笑，安助理默默低头，默默后退，默默离开领导办公室。
给秦总和转正的祁员工留足空间。
秦与和在关门的细微咔哒声中抬了下眉，才回应网络对面哭唧唧的七小月：【去吧，我们又不是没有下次见面的机会。】
祁月当然知道他们还有很多下次见面的机会，但是烟花啊，去大平层的露台上看烟花这个活动，祁月都期待那么久了。
七小月：【烟花最晚几点还有呀？】
秦与和下意识是想回我怎么知道，烟花又不是我放……的？
嗯？
到嘴边的话一转弯，HE：【十二点前都会有。】
祁月看看时间，掐算：【那我可以这边聚完餐马上过去找你看烟花吗？】
HE：【可以。】
***
宋淼林请的是公司附近一家火锅店。
寒冬腊月加下班后的一顿火锅，绝配。
五位来自天南海北的实习生第一次整整齐齐坐在一张桌上吃饭。
祁月喜欢吃北方火锅，食物分量大不说，配的酱料让祁月沉迷其中。
他们南方火锅酱料多是小米辣配蚝油生抽醋和小葱蒜末，味道又辣又咸又酸，哪能有北方的麻酱好吃。
火锅咕噜咕噜冒热气。
一桌人其乐融融，聊得话题多是今天大家出的作品和对公司的感言。
有说提了让领导多开一台低楼层的电梯权限，不能耽误他们勤奋上班的步伐；有说茶水间的花枯萎了要及时更换，枯萎的花朵可不配他们积极向上的工作气氛。
都是往彩虹屁的方向夸。
“看你这小身板，”坐祁月对面的宋淼林看不怎么说话的祁月没停下过筷子，开玩笑道：“吃得倒不少。”
“味道挺不错，”一心只想快快吃完早早结束去看烟花的祁月，“没忍住多吃。”
祁月右手边的白婷婷打量祁月面前的餐碟。
白婷婷老家在广东汕头，吃火锅只吃清汤牛肉，她看祁月面前黏糊糊的蘸料，白婷婷皱眉头：“你那盘麻酱，不黏嗓子吗？”
祁月没停下夹菜蘸酱动作，问题抛回给白婷婷：“你试试？”
白婷婷才不试。
钱小韵坐在宋淼林身边，宋淼林用公筷给钱小韵夹了好几次菜。
夏阳边吃火锅边回消息，祁月用空出的左手戳夏阳：“吃饭，别玩手机。”
夏阳嗯嗯哈哈，说自己等会要早走，房东说楼下在投诉他在家蹦蹦跳跳，夏阳让房东阿姨等着，他要回去解释清楚，到底他现在是在吃火锅还是在蹦跳。
祁月这个做房东的接触过类似投诉，小声交代夏阳：“你到时候说话要缓和点啊，别暴脾气往前冲，咱不知道楼下是什么样的租户，闹翻了小心别人报复。”
夏阳点头说懂，这些人生安全常识他明白。
白婷婷要保持身材，吃了没几口就说饱了。
真的吃得饱饱的祁月很快也停下筷子。
一顿火锅最后匆匆忙忙地结束。
宋淼林有辆代步车，车子停在公司停车场，宋大哥询问大家要不要一起走，挤一挤五个人还是塞得下的。
除了祁月其他人都说可以。
所有人目光又齐刷刷落到祁月身上。
祁月嘿嘿一笑，没多解释。
白婷婷情绪敏感，眯起眼。
被撞见过一次的祁月不去看白婷婷的双眼。
成年人的世界不盛行刨根问底的越界社交，祁月和他们在店门口分道扬镳。
几分钟前，秦与和给祁月发来消息，他说会来接祁月。
祁月把地址分享给秦与和，绕到另一条路边去等秦与和的迈巴赫。
正月十五过后，新年就算正式意义上的结束了。
过年返乡的车辆逐渐反流回来填满北城的大街小巷。
大晚上，川流不息的马路，霓虹灯铺满一条条道路。
一群人坐上了宋淼林的SUV，宋淼林先把要去和房东辩论的夏阳送回家。
钱小韵坐副驾，夏阳和白婷婷在后排。
夏阳报了宿舍地址，余光一撇，落到车窗外的某一点上，夏阳诶了声：“对面路边那个人怎么有点像祁月啊？”
白婷婷闻言，也看一眼，往前倾身，挡住夏阳看窗外的视线，不咸不淡地说：“不是，你看错了。”
宋淼林车速一闪而过，几人都没看清对面的影子到底是不是祁月。
***
还不知道差点就被发现与老板有“私情”的祁月开开心心猫进迈巴赫副驾，看到秦与和今穿着黑色西装和白色衬衫，衬衫上还打了条黑色领带。
黑色领带一正一板地系在喉结正下方。
祁月张了张嘴：“哥，你今天好不一样。”
秦与和任由祁月在自己身上赤/裸/裸的打量目光，解释今天的装扮：“白天开了两个会。”
祁员工关爱上司：“老板辛苦了，”又一想，“吃过晚饭了吗？”
“吃了，”秦与和补充，“但没有火锅丰盛。”
吃饱喝足的祁月干笑两声，感觉身上还残留一层火锅味。
路边街景急速向后退，此行目的地地是祁月想了十几天的大平层。
祁月没住过大平层，从车子开进地下车库开始，祁月就换上了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猎奇表情。
下车，跟上秦与和，刷卡，上电梯。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今天为了转正考，祁月特地穿了件简约版型的黑西装，没有打正式的领带，上衣前两排扣子都是解开状态。
电梯里有一面很大的落地镜子。
祁月脑袋时不时往镜子的方向转，偷看里头正儿八经的秦老板，还有老板手下吊儿郎当没正形的祁员工。
偷瞧的目光被秦与和抓到。
秦与和眼眸染笑：“好看？”
被抓包的祁月改成大大方方看镜面，在镜子里比划两人身高，又点了点自己前胸：“我这件衣服配领带应该也好看。”
秦与和目光跟镜子里的祁月相撞。
秦与和说：“会好看。”
电梯抵达顶楼。
两人一前一后出电梯。
踏出电梯那一刻，祁月“刘姥姥逛大观园”的表情又显露出来。
祁月看到了有钱人如画展厅般的气派的豪宅。
从走出的电梯这里开始算，到视野望不见的尽头，四周镶着一片又一片的落地窗。
灯光全亮。
祁月跟着秦与和进门，脚步停住。
秦与和的房子以“贯通”为主，一层打通了所有墙体，没有阻断，这样的装修显得空间更加开阔。
二楼祁月看不到，但他看到了一楼外头连着一片泳池。
顶楼窗外是漆黑的北城夜晚。
室内，灯火通明。
这里，全是秦与和的私人地盘。
“我那小房子啊，”祁月倒吸口气，有钱人的有钱方法看得祁月眼红，虽然这里比不得祁外公家的漂亮城堡，但现在只有小房子的祁月嫉妒到想哭：“和你这儿一比，真是小巫见大巫。”
秦与和给祁月准备了双印有卡通兔子图案的拖鞋。
祁月边换鞋边问秦与和：“现在几点啦？”
秦与和看了下时钟，“不到十二点。”
祁月穿好鞋，啪嗒啪嗒往随机一片落地窗前跑，向外眺望灯火阑珊的城市夜景：“没有烟花。”
秦与和背对着祁月给安助理发了条消息，再过去叫祁月：“不在那个方向。”
祁月转身，秦与和指了露台，叫祁月去外头。
祁月连忙跟上。
宽大露台和游泳池不在一个方向，露台上除了花花草草，还备有两张藤椅和一张桌子。
顶楼的夜风带着寒意。
秦与和问祁月冷不冷。
祁月满心要看烟花，摇头说：“不冷。”
桌上有两瓶汽水和点心、水果，草莓选的是又大又红的品种。
藤椅上备有毛毯。
眼前的一切像是早为两人今晚做好了准备。
祁月视线在那些准备上停了几秒，“早知道推掉火锅局”的想法酸溜溜冒出来。
“哥，”祁月把前额被风挂乱的发丝理好，“你是不是还准备了晚餐啊。”
“你说和同事吃，”秦与和选了张藤椅坐下，整个人慵懒地陷进藤椅里，抬眸去看学他一样坐到另一张藤椅里的祁月，“我就让厨师回去了。”
楼顶的风还是有点凉。
祁月坐下后把毛毯盖在脚上，“是那位做三分糖珍珠奶茶的师傅吗？”
秦与和：“另一位，他调的果酒不错。”
祁月可惜了：“我下次还有机会喝到吗？”
秦与和：“看你表现。”
祁月哼了声，还想问什么，遥远的前方突然传来一串“砰砰砰”。
没有预告的烟花冲进夜空，爆开的声音响彻云霄。
祁月注意力立马被吸引过去，心跳加快起来，眼前一切又贵又美丽。
他正坐在市中心高楼里，放眼俯眺，是半个城市光景，还有郊区放的元宵烟花。
烟花一簇接着一簇，调色盘上的七彩颜色交织在一起，花火流泻，彩色光芒此起彼伏，美不胜收。
秦与和只需侧眸，就能看到祁月眼眸里倒映出烟花的绚丽光芒。
祁月笑盈盈。
烟花接二连三，夜空不再沉静。
祁月长长呼出口气，眼前的一切，是梦幻之上再添一份闪闪发光的梦幻。
美好得祁月都没想起要拿手机拍照，只想赶紧把这些用眼睛记录在脑海里。
不过。
祁月指着烟花两边没有装饰的夜空，转头问秦与和：“可是为什么只在一个区域放啊？元旦你发的照片好像不是这样。”
秦与和，移开放在祁月身上的目光。
前方的烟花还在绽放，烟花款型从大的换成更大的，有星星点缀款的，也有一飞冲天款。
只在一片天空里放。
秦与和抿了抿唇：“可能那户人家比较有钱吧。”
祁月不疑有他，“这样啊。”
这会儿祁月才拿起手机录烟花视频。
秦与和趁着空隙，敲打手机里那两个木头脑袋：“就逮着一块地方放啊？”
远在郊区，大半夜不休息领双倍工资加班的两位打工人忙得很，烟花声噼里啪啦，没人注意到手机的提示音。
唐秘书问安助理：“你说我们放这些够了吗？”
安助理把后车厢里剩下的几个都搬出来：“放完这些就下班。”
唐秘书：“哦，好。”
***
有钱人家烟花一放就是一小时。
再漂亮的景色看多了也麻木，何况露台外头风又大又冷。
祁月要回屋里，秦与和没意见。
客厅不比外头热闹，是宽敞华丽又空寂。
烟花看完了，祁月该告辞了：“哥，我要走啦。”
秦与和把通向露台的玻璃门关好，走到吧台，不急不慢：“喝杯咖啡？”
祁月看中岛台上的咖啡机，哭笑不得：“大晚上喝什么咖啡？”
秦与和伸进柜子里摸咖啡豆的手往另一边摸，拿出牛奶：“热牛奶呢？”
“不喝了，太晚了，”祁月看向客厅墙上的大时钟，“再不回去明天起不来。”
秦与和直接拆了牛奶瓶：“我楼上有客房。”
啊，这这这、这样吗？
牛奶已经倒入加热锅，祁月没有一秒犹豫，整个人控制不住欢快起来，他叫秦与和不要只倒牛奶：“还要加生姜和红糖，枸杞和红枣家里有吗？”
秦与和笑意隐隐：“都有。”
祁月不走了，绕到秦与和这边来要帮忙：“把它们都倒一起，煮热了好喝。”
“楼梯上去左手边第一间客房，衣柜里有换洗衣服，”秦与和后退一步，不让祁月动手帮忙，“我来煮，去你把这一身火锅味洗掉。”
祁月看秦与和认真后退一步的动作，做出一副受伤表情：“哥哥其实是嫌弃一路了吧。”
秦与和不语，用微表情表情展示嫌弃态度。
祁月冷笑，不理秦与和，上楼去找秦与和说的客房。
二楼占地面积和一楼一样宽，只是二楼没有把房间隔断都打通，只留了一条挂满名画的过道。
楼上的房间统一紧闭大门。
祁月打开左手边第一间客房，开灯，匆匆看一眼屋里比他家卧室还豪华的装修，客房标配了卫生间，祁月找到衣柜。
打开。
祁月、关掉衣柜。
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祁月揉揉眼睛，再次，打开。
嗯……不是错觉。
不久前在商店有过一面之缘、鹅黄色、印有兔子头像的睡衣，安安静静挂在客房衣柜里，旁边伴随的，是一开始被他拒绝的那件黑白相间针织毛衣。
祁月：“……”
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什么陷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