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的是，民政局里的工作人员都是上了年纪的叔叔阿姨，梁今纾带着闻池在窗口前坐下，办事的阿姨盯着他们看了好久，也只低头喃喃了几声男才女貌。
身份证和户口本复印件交过去，两人一起浏览电子版结婚协议，浏览完毕后出现电子签字的屏幕，阿姨例行公事地问梁今纾：“是自愿来结婚的吗？”
“是的是的。”
这个直击人心的问题，梁今纾无法正视，嘴上连连答应，其实是想加速敷衍过去。
同样的流程闻池也来了一遍。
“你是自愿来结婚的吗？”
“对，”依旧是舒缓的语气，然而态度却带着少见的认真：“这是我喜欢了很久的人。”
？
梁今纾不可思议地看向他，厉害了闻老师，即兴发挥啊。
两人前往拍照区域，两个人肩碰着肩，梁今纾突然小声说：“我给你介绍点活吧？”
闻池投来疑惑的眼神。
“你刚刚行云流水的表演已经征服了我，回头我去和几个认识的制片人问问有没有适合你的角色。”
闻池加快了脚步，冷漠拒绝：“不要。”
梁今纾跟在后面，发出“暴殄天物”的惋叹。
摄像阿叔等待许久，因为现在来登记结婚的基本上都自备了照片，这是他这个星期拍的第二张结婚照。
“好，站近一点。”
“诶，你们镜头感很好啊，都不需要调整。”
“新郎，新郎没问题，新娘的笑容再有感染力一点。”
梁今纾试着把嘴角的弧度抬高，可摄影仍旧不满意。
“想想最近开心的事啊。”
最近工作那么忙，哪有开心的事……
不过没事，她可是演员，一点基本的演技素养还是在的，只需要微调面部肌肉，然后——
“我妈的旅游行程延后了一星期，这两天不回来了。”
闻池低头，在她耳边悄悄地说。
“真的！？”
“对对对！就是这样，来看镜头——”
摄像阿叔找准机会，举起相机：
“3、2、1——”
咔嚓。
照片贴在了结婚证上。
再烙上钢印，工作人员将红本递给他们，面带微笑地祝福：“祝二位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回到车上，梁今纾心情很好，担心了一整晚的事顺利地被解决，有种劫后余生，但其实似乎也不算劫难的庆幸。
回程的路上是从郊区到市区，这回梁今纾不敢大意，小心地坐到了后车座。
两边车窗都贴了单向透视摸，从外面看不清里面，安全系数提高不少。
准备好后，梁今纾疑惑地歪头，看闻池怎么还不出发，发现他正低头看着打开的结婚证内页，好像在发呆。
梁今纾心头一跳，“有问题？”
“没有。”闻池摇摇头，又仔细看了眼右上方醒目的照片，才将它们一一合上，准备递过去。
与此同时，梁今纾点点头，“那就行，这地方不错，离婚也来。”
说者似乎是无心的。
闻池的呼吸节奏却在这一刻发生了细微的滞顿。
而后腕间不动声色地转向，收回了原本的动作。
“对了，”梁今纾压低帽檐，倾身向前，眨巴眨巴眼睛试探问：“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
“就是你妈妈，”顿了一下，她改口：“就是阿姨，她还要在瑞典多待几天。”
本来闻池的妈妈在得知儿子结婚了这件事，二话不说就要订票这两天回来的。
“嗯。”
“呼……”梁今纾在心底暗暗松气，“太好了。”
“好在哪里？”闻池忽然转身，与她面对面地问。
距离猝不及防地拉近，梁今纾怔然的目光轻易地被对方找寻，跟随，无处可藏。
挨这么近，是要做什么……
梁今纾往后退了退，起码要到看不清闻池脸上落红的小痣的安全距离。
“这样我们就多了时间为见家长做准备呀，我们互相了解的这么少，万一到时候在你妈妈面前露馅了怎么办？”
“你怕这个？”
闻池回身坐正，启动车的引擎，语气平淡：“其实就算被发现了，她也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那我不是把你害了吗？”梁今纾一向有良心：“放心吧，我已经有了详细的计划，只要认真实施，绝对不会让阿姨怀疑。”
车出了隧道，闻池打方向盘变道，边慢声问：“什么计划？”
“秘密。”
梁今纾得意地故弄玄虚道：“回家就知道啦，好好期待吧。”
可惜的是，flag刚立下，手机就接到了余楚怡的来电提醒。
“今纾，行程有变，聚餐要提前到今晚了，我刚接到何故，现在来找你。”
梁今纾被安排的猝不及防，“什么行程？”
余楚怡疑惑道：“你经纪人没和你同步吗？说是马上破收视，干脆提前一天直播。”
剧播期间主创直播聊天，有的剧宣组还会安排主演和观众一起追剧，花样层出不穷，但万变不离其宗，都是为了拉收视热度。
见她不说话，余楚怡不经意追问了句：“你给小玉放假了？她平时消息挺快的啊。”
“而且你不是说今天和经纪人开会吗？”
吸气——
“我，”梁今纾开始胡编乱造，“我不小心睡过钟，文姐有别的事要忙，开会挪到下次了。”
这理由别人听来就不太靠谱，闻池开着车都忍不住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
但天时地利人和的是，余楚怡的大脑此时也不太清醒，满脑子都是对让剧宣男主下不来台的势在必得，脚踩油门让车逼近马路的终点，何故在副驾驶吓得用惊悚的表情劝她慢点。
“行，你发个定位给小何，我开车呢先不说了。”
电话挂断。
余楚怡那边应该开着车载蓝牙，传进听筒的声音有点大。
梁今纾猜闻池应该听到了一些。
因为他语气自然，十分配合地问，“你想在哪儿下车？”
赶回家假装无事发生，肯定来不及，去公司，又圆不上刚刚的谎，找个地标建筑下车——
好吧，就不存在这条预案。
见她好像为难，闻池又建议：“或者让他们发地址，我送你过去。”
嗯？
……好像也不是不行。
如果闻池不是在假装客气的话。
她把脑袋往前移到稍近一点的地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样可以吗？”
“当然了。”
余楚怡把带来的衣服分给同桌的两个人，“这套江舜偷偷摸摸地在私人行程穿过一次，不巧被粉丝偶遇拍到后就立马把情侣款下架了。”
“我托人打听了一下，有人看见过他把一个小姑娘带进休息室，两个人还牵手什么的。”
餐厅，包厢内，一条缜密的作战计划已经讨论到白热化阶段。
“我只是提出来你们也能帮他宣传，这人就立马沾沾自喜上了，既然如此就挖个坑让他跳跳咯。”
“只要让粉丝知道这件衣服是情侣款就行，剩下的——”
余楚怡明艳的五官中透出几分漫不经心：“让它顺其自然地发展就够了。”
害人的事情说完，她又立马转换表情，朝左右两边的同伙期待问：“我这主意怎么样？”
“天衣无缝。”
小何年纪小，别看能把流浪大侠演出孤寂感，本体其实是涉世未深什么世面都没见过的傻弟弟。
他心有余悸地双手合十，提前求饶：“以后如果哪里得罪了姐姐们，还请看在我任劳任怨的份上饶小人一命。”
梁今纾酒杯碰了碰傻弟弟没有酒的空杯：“放心吧，你余姐顶级双标，肯定会给你一次机会的。”
转头又问楚怡：“但现在是剧宣期间，就算传开了，江舜让你配合演怎么办？”
“那也可以啊，”余楚怡爽快道：“我们签过协议，我帮他宣传一次他那个非主流风格品牌，他就要付我两百万。”
“两百万？！！！”小何埋进餐盘的头不可置信地拔出来。
窗外，代拍和狗仔发现新情况，对准镜头咔咔一顿按快门。
“快快快，谁会唇语！上前面来看看！”
“不行啊哥，他们好像发现我们了把窗帘拉上了。”
“啧，算了算了还是让我来……”
窗帘遮住最后一丝缝隙。
梁今纾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唉声：“我们这样做，不会被报复吧。”
“怕什么，他把柄在我手里，只敢吃暗亏好不好。”
不仅是女朋友，她这边派人多方打听，小心查证，发现这人私生活也不检点，而且已经拿到了照片。
“他一路和多少女明星合作，每次都偷偷放对方黑料然后自己卖人设吸粉，不就是仗着经纪人和公司厉害吗。”
何故听完默默插嘴：“连江舜私生活的照片都能拿到，我觉得我们经纪人也不差啊。”
何故和余楚怡是同一位经纪人。
“那当然，”余楚怡忽然挑眉，“而且我还多听了个瓜。江舜不是住御江苑吗，你们猜猜，那里还有谁在。”
梁今纾拿筷子的手兀自一顿。
小何也一脸懵：“谁啊？”
余楚怡提示道：“很红的顶流，红透半边天啊。选秀出道的，你们肯定认识，阿纾肯定认识，是我们校友呢，那年出名后在年级里都传疯了。”
梁今纾：不敢猜，猜不了一点。
但指向这么明显，还猜不出来不就更奇怪。
她硬着头皮试探：“我们那届红了挺多人的吧？”
余楚怡向她摇头感叹形容：“最红的。”
梁今纾脑子转，心在跳，随后装出一副从尘封的回忆里，搜寻很久，才找到的这个人的恍然大悟：“你说的——”
即便包厢里有专门设计的隔音墙，她仍旧把声音无限放小：“该不会是闻池吧？”
“就是他！”
余楚怡一锤定音。
小何惊了：“真的假的……”
“但你们千万不要说出去啊，这事没有别人知道。”
小何：“那你咋知道的？”
“那天我们正讨论御江苑的房价贵买不起，蒋弘文过来听到说买不起就是不够努力。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我就问他是不是闻池有这个本事，才让他在这装。”
“发誓我当时就是随口一说啊，结果他直接表情微变，这不就猜出来了。”
“然后他就急了，一定让我答应保密，还说如果消息泄露了就是从我这传出去的。”
……
梁今纾一直在努力降低存在感，安静得听何故和余楚怡拌嘴。
何故作势嚷嚷：“那你也没答应人家保密啊，啧啧，蒋哥还是错付了。”
余楚怡眼风一扫，一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姐姐对你的信任你就是这么倒打一耙的？”
其实不痛，但何故捂头的动作像要脑震荡了，求饶说：“我可不敢，你和闻池我一个都惹不起啊……”
“这还差不多。”
短暂的战争宣告结束。
琢磨着他们的地理位置应该已经在网上传出去了，趁周围人还不多，打算先撤退。
餐厅里的电梯直通地下车库，何故开车，两位大明星坐到了后排，余楚怡挽住梁今纾细嫩的胳膊，喝了酒人有些犯困，打了个哈欠，准备就近借宿好友家。
“不行！”
梁今纾有点头痛，搬家这种事情和好朋友之间根本瞒不住，但要是把事情完完全全地说出来，又违反了保密协议。
余楚怡和何故都疑惑地看着她。
“我最近在搬家，房子里太乱了住不下你们。”
余楚怡：“噢，好吧，那就去我家呗。没意见吧？”
何故率先表态：“我没有。”
见梁今纾又没答应，余楚怡支起了身体偏头看她：“怎么你有事啊？”
“没有啊，”梁今纾也装模作样打了个哈欠，“就是有点困了懒得讲话。”
她脑子里回闪过闻池一小时前发来的消息，问她晚上回不回家。
当时想着还有同居协议和喜好调查表没填，非常肯定地答应了。
结果结婚第一天，她就成了不回家的妻子。
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只是合约夫妻而已。
只要若无其事地再拒绝一遍就好，闻池脾气看着还不错，应该不会生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