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戏团的生活很忙碌，每到一个城市都会进行表演，莱恩跟着忙里忙外的做体力活，表演前还会扮演小丑来卖气球，他庆幸小时候为了哄弟弟妹妹学了接抛球，扮小丑还能做个样子。
阿米特也不轻松，被团长发现他的算数占卜和数学能力后，先是让他算账，之后又要求他和原本的占卜师索菲拉打擂台做表演前拉客的噱头。资本家剥削起人还真不客气。团长专门给他打造了一个阿拉伯神秘酋长的身份，这让阿米特很尴尬。他既不是阿拉伯人，也不是个酋长，让他演，他还真演不出来。但他这副异域风情的外表和算的还算准的占卜，他意外受到了不少中年妇女的喜爱，被塞了不少小费，这样富少爷羞涩许久的兜里又充盈起来，这让富少爷有了动力全心全意投入到扮演角色之中了。
表演要开始了，莱恩拉下了大帐篷的门，阿米特又摆脱了一位对他过于热情的夫人后，两个人坐在幕后一起看着表演，这是他们忙碌之后最喜欢的娱乐。
飞刀手夫妻将对方头上的苹果和气球扎破，一头红发的爱丽儿小姐训着白马绕着帐篷奔跑，她则在马上做着让人难以置信的动作。三胞胎兄弟叠罗汉的走在钢丝上，站在上面的小弟弟还能倒立。团长的弟弟是个魔术师，在没有魔法的情况下从帽子里变出兔子和鸽子，还有各种纸牌魔术，让人眼花缭乱。还有很多不同的节目，这种完全依赖于多年磨炼的技术而形成的奇观，让这俩巫师还是看的啧啧称奇。
马戏团最后的压轴节目是飞人，表演者是来自东欧的一家，父母和他们才十二岁的小女儿，这个叫玛丽的小女孩和莱恩玩得很好，这是她第一次上场，莱恩也为她心里捏一把汗，平时演习的时候，她的表现很棒，但是莱恩知道她很怯场，不知道她能不能拿出平时的水准。
全场鸦雀无声，夫妻各自爬上了两个高高的钢架，抓住了秋千，纵身一荡，在中央拉住了对方的手，再松开，他们回摆，再相遇时，两个人松开自己的秋千，在空中旋转再抓住了对方的秋千，他们接着做出了各种动作，翻滚，旋转，在空中如鸟儿一般翱翔，他们每个动作在高空之中无比默契和轻松，观众不由得为他们喝彩。
接下来，夫妻二人在摇摆中让自己双腿穿过秋千，勾在上面，莱恩心提了起来，他知道玛丽要上场了。玛丽小小的身躯出现在了钢架上，她在自己父亲荡过来的时候，一跃跳入空中，在空中拉住了父亲的双手。
她成功了，这样的交替还有几次，莱恩屏住呼吸，盯着空中的情况。
他的父亲在荡到一半的时候把她甩出，她在空中做了一个回旋，轻巧的如小鸟一般，她又抓住了自己母亲，这样的交替又来了几次，她的动作越来越娴熟。
就在莱恩刚放下心等着节目结束时，她在最后一次交接的时候没有抓着自己父亲的手，她惊慌的在空中乱抓，身子不断下落。
这个高度玛丽掉下来绝对会摔死，莱恩直接冲向了她，他把魔杖交给了阿米特，他现在跑过去绝对不够，他集中精神，想起娜娜曾经说过的无魔杖魔法的诀窍。
“无魔杖使用魔法比魔杖的难度就在于一定要更清楚自己的意图并且引导自身的魔法去达成。”
莱恩很早就能很感受自己的魔法，他现在清空大脑，明确感受着自己身体里的古代魔法，然后指向让正在坠落的小女孩，让她身体降落的速度减慢。
他能看到玛丽身边古代魔法的白雾正在聚集，她降落的速度也在变慢，看样子他的施法有效果了。
但他脚步不敢慢，他站在了场地中间，接住了急速下坠的玛丽。
阿米特看他用了魔法，周边都是麻瓜的情况用了魔法，他不由得着急，趁没人注意他，他拿出了莱恩的魔杖，他自己的魔杖丢在帐篷和风暴一起飞走了，只能凑合用莱恩的。他把旁边一桶水变形成一桶玫瑰花瓣，然后招呼站在他前面的大力士把那些玫瑰花瓣丢出去，这样更像是表演的一部分。
阿米特的计划成功了，观众传来的巨大的欢呼声，团里其他的人都很奇怪，但是见没死人也就不多问了。
飞人夫妻赶紧下来给观众谢幕，团长也见风使舵站出来高呼：“小丑拯救了公主！”
莱恩平稳的把怀里的小姑娘放下来，虽然她很轻，也有魔法做阻拦，他的胳膊还是受伤了。
***
躺在硬板床上，莱恩的手臂已经肿了，飞人里的妻子非常感谢他，还特地送来了他们家祖传的药膏让他试试。
“你还真是冒险。”阿米特帮莱恩脱掉了小丑服和假发，开始帮他上药，莱恩的胳膊已经不能弯曲了。
“至少没骨折和脱臼，能救人一命已经很好了。”莱恩疼的直咧嘴。
阿米特想起他在风暴里高俯冲的捞自己那次，莱恩帮助人的性格还是老样子，叹了一口气。
莱恩这样没办法自己卸妆了，阿米特就拿来卸妆油帮他擦，他道谢一声后闭上眼睛任由阿米特摆布了。
莱恩的小丑妆是黑白两色的，但他为了遮住自己脸上的伤疤不吓到小孩子，特地把粉涂得很厚重。阿米特得用挺大力气去帮他擦，在厚厚的油彩被去掉后，阿米特这一次能更仔细的看他脸。他惊讶的发现这张脸越看越像是海底里那只美人鱼。
好像那只美人鱼也有和莱恩一样的绿眼睛。
阿米特的手停下来了，他不敢相信自己在想什么。
感觉到他停下手了，莱恩睁开了眼睛，疑惑的看着阿米特。
阿米特心更乱了，他越想越觉得这眼睛和黑暗海底里看到的一样，而且如果他误把莱恩看成美人鱼，这也比莫名其妙出现在海底的真美人鱼要靠谱。
他是搞学术的，就算是在魔法世界，他也宁愿相信更实在的人而不是虚无缥缈，不可能真实存在的美人鱼。
魔法世界里的人鱼，永远都是丑陋的。
“阿米特？”
莱恩这一声让阿米特清醒了，阿米特已经认定自己的初恋是身边这个好朋友了，他忽然很难面对这个人了，所以他胡乱的给莱恩擦了擦，就出门冷静冷静了。
莱恩被他这突然的转变搞得一头雾水，但是他现在双手举不起来，自己也不能擦脸，便躺倒在床上，先睡觉吧，也许起来胳膊就能消肿了。
***
久违的烟味让莱恩在梦中醒了过来，他皱起了眉。
“你醒了？”是那个令他讨厌的声音。
捕梦网留在了帐篷里，给了这家伙可乘之机。还有大概十来天就是月圆之夜了，莱恩天真的以为在那之前可以不被这家伙骚扰的。
“滚。”莱恩眼睛都不想睁开。
“别这样，我只是想和你聊聊。”那人语气软和了很多，有些低声下气。
莱恩咬了下嘴唇，他不能让人这家伙继续骚扰自己，他睁开眼，反感的扫了对方一眼。
塞巴斯蒂安还是老样子，叼着一只烟，但是感觉他和上次有些变化，具体变化在那里，莱恩不感兴趣。
“有事就说。”莱恩冷淡简短地说道，双臂传来的疼痛告诉他今天不能上手揍人了。
没关系，这王八蛋敢碰他，他还可以踹人。
“我听说了，你每个月需要我帮你解决那个‘小问题’。”摩利甘告诉塞巴斯蒂安了。“以后相当长一段时间，我们会有很亲密的接触，不如我们和平相处一些吧。”
莱恩冷笑了几声，一想到当初犯得蠢，他更气了。
“我这段时间反省很多，我意识到我做错了，错得离谱，对不起。”塞巴斯蒂安先是诚恳的道歉，这是摩利甘教他的。
莱恩努力让自己坐直身体，抬眼仔细打量面前这个人。
“你在玩什么把戏？”他不信塞巴斯蒂安会突然转变这么多。
“我最近经历了一些事，让我意识到我对你的伤害。”塞巴斯蒂安靠近了一些，莱恩马上往后挪，他还在警惕。“我不可能挽回你的损失，我也不可能逆转这些年的伤害，至少让我道个歉，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莱恩怒极反笑，“你妈的还记得你对我做了什么？你把我当婊子操，当狗一样养，控制我的饮食，我的衣着，我他妈的一切！你剥夺了我的自由和未来！我稍不顺你的意，你就把我打得下不了地，塞巴斯蒂安，你一句道歉就想抹掉这些？做你妈的春秋大梦吧！”
塞巴斯蒂安哑口无言，他记得自己做的这些事，莱恩会这么暴躁的回应他也在他的意料之内。
“对不起。”他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歉意。“我只是……”
“你只是嫉妒我？你只是太痛苦了，想要找个筏子扎？”莱恩讥讽的说道。“我之前一直把你当朋友，但是你呢？你把我当什么？”
“我把你当爱人。”塞巴斯蒂安鼓足了勇气说道，“我很早就爱上你了，在费德罗特的墓室，我就——”
“闭上你操蛋的嘴吧！”莱恩产生了严重的生理不适，好一个把自己当爱人，想起之前的种种，那些年的伤害卷土重来，疼痛，恶心，灼烧，所有的负面感觉都回来了，像噩梦一样不断循环。
自己遭受着一切只是因为他，爱，他。
真太他妈的可笑了。
莱恩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
“莱恩！”他看到莱恩哭了，一下慌了，他以前就对他的哭没免疫力，现在他越发不知所措。他走到莱恩身边，想要帮他擦掉眼泪。
莱恩感觉身上很疼，他以为这些年已经习惯了这些痛，但是他骗谁呢？他只是让自己麻木而已，他从未真正接受这些附加在他身上的痛苦。
他很庆幸自己还能哭出来，他外祖母说过，痛苦要宣泄出来，宣泄出来能最快被遗忘，哭是最好的宣泄方法，哭完了，他就能把这段经历丢进垃圾桶里，继续向前走。
他能感觉到塞巴斯蒂安带烟味的手指碰到他的脸颊，他条件反射一般的别过脸，躲开那人的手指，这是他的自我疗伤，他不允许这个人碰他。
塞巴斯蒂安知道莱恩不会那么轻易原谅他，但是他的耐性消磨殆尽了，他强硬的捏住他的脸，把他的脸掰过来，吻了上去，像莱拉教的那样，轻柔的像情人一般。
他想证明自己在学温柔的对待爱人了。
莱恩并没有反抗他，也没有接受他。一吻结束，他的神情变得更冷漠。
“我爱你，莱恩。”
“塞巴斯蒂安，别爱我了，放过我吧。”
莱恩是笑着说的，但翡翠般的眼睛放着绝望的光。他能理解塞巴斯蒂安恨他嫉妒他，或者为了宣泄痛苦来伤害自己。
他同情塞巴斯蒂安。
但他不等于他接受了遭遇的一切，更别提那所谓的爱。
他可是为了塞巴斯蒂安这见鬼的爱差点丢了命。
“这是你所希望的吗？”塞巴斯蒂安问道，他怔怔地凝视莱恩的双眼。
“对。”莱恩合上眼睛，拒绝与他对视，他连这点接触都不想有。
“我不可能不爱你，”塞巴斯蒂安站起身，又点了一只烟，燃烧的烟草烧着他的舌头，他得做点什么，他在失去莱恩。“但我可以暂时放过你。除非你叫我，我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梦里了。”
他能感觉他的占有欲在尖声抗议，他的心在滴血，这个决定是违背他所有意愿的，但是他必须学着尊重他了，如果他还想和莱恩有未来的话。
他已经回不到之前只要享受□□就可以过活的日子了，他和奥米尼斯一样，想要得到莱恩的心。
不过，至少，他比奥米尼斯有一个小优势，他每个月还能见到他。
莱恩不信他，但是也没有出声，静静地看着他，他不想玩这人的新游戏，可他意识到他和他们的纠缠太深了。在塞巴斯蒂安给出的条件对自己有利时，他可以选择接受。
他要找回自己，寻找自己的未来。
他更要接受这些年的经历，拥抱那些痛楚。而远离这两个人，能让他更好的去看清自己的伤疤，他需要这个空间，一个不被过去噩梦中的人打扰的空间。
两个人就这样约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