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路(下)

    “那时,我们所有人的信仰,都是暗影阁阁主。”

    阿罗烈起身走到费依依,与她并肩站在西斯边疆图前。

    “我们已经好久没有听到,来自于远方,暗影阁阁主的消息了。”

    费依依转而看向他,昏暗的光遮住这张饱经风霜的脸,岁月间留下的痕迹已将人的锐气消磨殆尽,而只有眼底还尚存一丝往昔的精气神。

    “我需要,您替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我要回元京,在回元京之前,帮我造势,说暗影阁阁主慕明荷,意愿诏安。”

    既然正道不能正事,那便以邪门歪道入局。

    -

    七日后,古陵万里晴空不再飘雪,元京的春日比往年来得早一些。

    新帝一身华服走过正殿,站在最高处俯视群雄,四季匆匆,不想时间过得这般快。

    册封史站在殿下,宣读圣旨,末了鼓声四起,群臣站在下面各怀心思地盯着门口。

    可迟迟不见门口出现身影,新帝端坐在龙椅上,浓眉紧蹙,看了一眼身旁的公公。

    公公吓得不轻,拂尘下的手快速地摆动了两下,阶下大臣议论纷纷。

    “这昭王殿下是何意啊?竟敢抗旨?”

    “谁说不是呢,这误了良辰,是想掉脑袋吗?”

    “听说昭王殿下与那罪民顾氏极为相像,到底是不是真的?”

    坐在龙椅上的新帝内心有些忐忑不安,正当场面陷入僵局之时,殿门外出现了个身影。

    萧明昭穿着一身华服,阔步而来,虽说脸上尽显疲态,胜在以气场震慑四方。

    新帝看到了人来,这才放心地点点头,双眼尽是赞许的目光。

    不愧是他的儿子。

    萧明昭在万众瞩目之下,目不斜视地走上台阶,躬身合抱,行跪拜礼。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起来吧。”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得见,在场人无不背脊发凉。

    站在最前面的杨丞相,眉头拧成了一股绳,右眼不禁微微颤动两下。

    “昭儿啊,今日你哥身体抱恙无法上朝,你就站在他的位置,陪着为父,可好?”

    萧明昭在众多鄙夷怀疑的目光下,行礼谢恩,不慌不忙地站在空位上。

    底下人心有不服,可毕竟皇恩在上,无一人敢反驳。

    “陛下,今日暗影阁阁主在西斯国散布消息,有意归于我朝,以保全暗影阁。”

    “陛下,此事可要三思啊,那阁主可是罪臣之女,漏网之鱼,陛下下令追杀也不为过。”

    “陛下!暗影势力鱼龙混杂,于我朝百害而无一利啊!请陛下将他们斩草除根。”

    新帝眼眉一挑,不动声色地转着手中的玉珠,神色有些不耐烦地看着各抒己见的群臣,转眼看向自己的儿子。

    “昭儿啊,此事你怎么看?”

    萧明昭始终淡然的样子,受宠若惊地指指自己,又故作谦虚地摆摆手。

    “父皇,今日我只是来帮哥哥占个地方,朝中之事,儿臣可不敢妄议。”

    “哎~你是朕的儿子,这是朕的朝堂,朕说你说得,你就说得。”

    萧明昭行拱手礼道:“父皇,儿臣愚钝,说不出个一二,此事还是全凭圣意吧。”

    新帝叹了一口气,按了按拧紧的眉心,下面的朝臣又开始各抒己见。

    “朕曾想要将暗影阁纳入麾下,为我朝效力,可前阁主气节高,骨气硬,说什么也不肯诏安。如今这信任阁主倒是个识时务者。”

    “陛下,若是如此庞大的组织能为我朝所用,为朝效力,也不失为一件幸事啊。”

    “陛下,请您三思啊!暗影阁势力错综复杂,是利是弊尚不可知啊。”

    新帝扶额,手掌挡着脸,打量的目光透过指缝,若有似无地看向无动于衷的萧明昭,敛眸遮盖住眼底的冷意。

    “吵吵吵,吵得朕头疼,如今战事刚平,本应该皆大欢喜,朕才无心这些烦心事。”新帝起身叹了口气,“行了,罪臣之女不罪臣之女,都是些陈年旧事了,朕老了,没心情管这些,退朝!”

    萧明昭站在原地,静默地看着新帝缓步而行的背影,转身离去,刚走到店门外,身后有人叫住了他。

    “昭王殿下,请留步。”

    萧明昭转头一看,是新帝身边的王公公。

    “王公公,有何事?”

    “昭王殿下,陛下有请。”

    萧明昭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跟着王公公往清政殿方向去。

    这清政殿外面修得华丽无比,内饰却格外素净,因是先帝处理朝务之处。

    虽说新帝喜好奢华,但此处毕竟是先帝日夜劳政之处,新帝不想大费周章地翻新,也有纪念先帝的意思。

    “昭儿来了?”新帝在看元京最新实兴的画本,“坐。”

    萧明昭没有拘束自己,听命坐下来,一副乖巧无害的样子。

    “昭儿,你在北疆之时,可是明儿的军师。北疆前期战事辛苦,朕并非不知。”新帝放下话本,看向神色如水的萧明昭。

    这孩子跟他死去的爱妃真的是像极了。

    从那日射礼宴上他拔得头筹领赏时,他就看出来了这孩子绝对是他的儿子。

    那一日,新帝辗转反侧,想明白了许多事。

    “若非空无智慧,腹无谋略,绝不能破重重阻碍。”新帝抬眼看向萧明昭,“你说说,暗影阁诏安之事,你怎么看?”

    “父皇若是想诏安,暗影阁又有意愿投奔,那便诏安便是了。”

    “可暗影阁阁主是罪臣之女,朕该如何堵住这悠悠之口?”

    “父皇,您心慈仁厚,知人善任,此乃明君之举,又有何忌?”

    新帝侧目看着他,嘴角缓缓散开笑意,“哦?你当真如此想?”

    “儿臣所言句句属实。”

    “那若是暗影阁归于我朝,该给个什么职分才好呢?”

    萧明昭:“父皇,其实您麾下有个与暗影阁性质相同的职位。”

    “你是说,程武阁?”

    萧明昭没点头也没否认。

    新帝:“好,你且去休息吧。”

    “谢父皇。”

    萧明昭从清政殿出来,眼前是杨家的马车,杨楚林站在马车前,正漠视着他。

    身旁的杨相见状踢了自己儿子一脚,两人一同行礼。

    “参见昭王殿下。”

    萧明昭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免礼免礼,丞相大人,客气了。”

    杨相收敛了嚣张气焰,毕恭毕敬道:“昭王殿下此番回京,若是得空,可否到府上一聚?”

    “哦?杨丞相是请我喝酒还是喝茶?”

    “一切全凭殿下意愿。”

    萧明昭笑而不语,半晌点了点头,“好,既是杨丞相亲自邀约,本王定当赴宴。”

    “殿下留步,还有一事,顾候病重...恐命不久矣。”

    “哦,顾候病重就要去找郎中。与我何干呢?”

    杨丞相本想承个人情,没想到对方根本不接招,褪去毕恭毕敬的姿态,眸底泛起深深的寒意,目送萧明昭远去。

    “父亲,您看他嚣张得成什么样子?”

    “闭嘴!你看不出来圣上对他有多重视吗?”杨丞相抬眼:“风云一朝变换,便是如此快,谁输谁赢,只在天意一念之间。”

    萧明昭回了府中,推开门一阵暖意向他袭来。

    “回来了?”

    屋内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萧明昭浅浅应了一声,而后握住女子的腰,低头吻了下去。

    -

    七日前,费依依以慕明荷的名义回京,暗影死士护送,一路平安无事。

    进入元京的那一日,风雪渐渐停歇,她来到了木春堂的门前,叩响了门。

    一路的忐忑不安,随着门“吱呀”一声开了。

    春心不可思议地揉了揉双眼,颤抖着声音叫了一声:“...姑娘,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

    慕明荷抬手轻拂她的脸蛋,“你没看错,是我回来了。”

    “姑娘!奴婢好想你...”春心一下子扑倒她的怀里,放声大哭道:“他们都说你死了,可奴婢不信,奴婢就知道...姑娘福大命大,定不会死的。”

    “好了。”慕明荷轻拍她的后背,安抚情绪道:“进去说。”

    春心把家里所有好吃的糕点一股脑地搬了出来,恨不得将全天下的糕点塞个满怀。

    “好了,好了够了。”

    春心吸了吸鼻子:“不够,姑娘都瘦了。”

    “春心,替我守着这木春堂,苦了你了。”

    “奴婢一点都不苦。”春心坐在她身边,娓娓道来:“起初,确实有不少人来找茬生事,可木春堂背后是何势力啊?明王府派侍卫来在门前一站,谁都不敢撒野。”

    “姑娘,你可知晓郎君成了昭王殿下?哎呦,昭王殿下回京声势浩大,却无一人见过其真容,当时京中百姓议论纷纷,这位神秘的昭王殿下到底是谁?”

    慕明荷吃着糕点,默默听着春心讲述昭王殿下的事迹。

    “嘿,你可知那日郎君突然来木春堂,可把奴婢下了一大跳。”春心想起当日场景乐不可支,“昭王殿下亲自送来玉佩,说是这个可以随意出入昭王府。”

    慕明荷看着那玉佩若有所思。

    “春心,我出去一趟,一会回来。”

    “姑娘,你去哪啊?”

    “昭王府。”

    慕明荷虽说手握玉佩,可并不想从正门而入,而是飞檐走壁地从房梁上走。

    昭王府里里外外守卫森严,慕明荷小心谨慎地绕过守卫,看到萧明昭站在院中,正往房间里走,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今晚你们好好休息一下吧,不必守着我了。”

    “是。”

    慕明荷从后门悄悄潜入房间,刚走了两步,忽觉有一股力从背后环住她。

    “说,谁派你来的?”

    慕明荷心里暗叫这人还真下死手啊?她忙拍了拍他的手臂,在挣扎的间隙说道:

    “是我!”

    慕明荷感觉到身后的人明显一怔,连忙卸掉了手中的力,转而扶上她的腰,他气息不稳,语气慌乱,在黑暗中想努力看清她的样子。

    “...我不是...在做梦吧?”

    慕明荷被熟悉的怀抱紧握入怀,只是这怀抱越发的用力,渐渐窒息,像是要把她揉入骨肉里一般,她抬手轻抚着他的眉眼。

    “萧明昭...你哭了。”

    在黑暗中,慕明荷听着萧明昭呼吸越发重,砸在她耳畔也越发的烫。

    慕明荷觉得唇畔覆上重重一吻,夹杂着凌乱呼吸与浓厚爱意,向她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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