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来参加这个节目呢？”采访间里男工作人员随意地站在对面问道。
“因为一些陈年旧事。”付钰承懒洋洋地答道。
“可以问问是什么事吗？”工作人员立马来了精神。
“如果我的队伍进了决赛再说吧。”他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
……
结束采访，付钰承收到了本次录制的剧本。
他对综艺节目的录制并无概念和经验，但在自己队伍的名单里看到洛溪的时候，觉得这样的安排也可以接受。
付钰承来到演播厅，打眼就看见了洛溪。
她今天穿了件无袖牛仔裙，看上去没有在握手会上那么像一个少女偶像。
“巧。”他恶趣味地打了个招呼。
“你好，付教练，第一次见面很高兴。”
一开口就对味儿了，是付舟现在正需要的非人感。
但洛溪也会露出马脚，比如看见工作人员递来的剧本的时候。
场馆老师测试开场光效，红蓝撞色的射灯照在洛溪白皙的皮肤上，像静海波光里礁石上休憩的海妖，被人类巨轮的红色警告灯惊醒。
她的睫毛轻轻扇动，和平和的海风一齐拂面而来，乌黑的长发在礁石上散落，脸上细密的鳞片跟随着呼吸一起起伏，玩弄着把零星月光送进他的眼睛。
浪声消寂，付钰承敢在海妖唱歌之前掌舵绕开了礁石。
礁石渐远，一生漂泊的船长突然意识到，比起每日与深不可测的造物周旋，他是渴望被诱惑的，即使因此丧命。
于是，他向远去的礁石说：“祝你好运。”
付钰承回到后台休息室，打开手机，反黑群里有人@他。
【（群主）闭上眼睛听不见】：‘今天录制没出什么岔子吧QAQ @D闪没有前途’
【D闪没有前途】：‘还没开始录。’
【（群主）闭上眼睛听不见】：‘教练和队友有消息吗？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D闪没有前途】：‘付钰承、萧渊、夏念湫’
【（数据组）无情算数吗楼】：‘啊？除了夏念湫之外都是什么鬼？’
【遇到问题睡大觉】：‘萧渊也有问题？’
付钰承作为组织真正的内应，甚至不值得被质疑，直接被默认成了牛鬼蛇神。
【（数据组）无情算数吗楼】：‘虽然有点实力，但是是新生代演员里著名巨婴strong哥……’
【遇到问题睡大觉】：‘嘶’
……
情报的提供是相互的，付钰承很快就见识到了strong哥的实力。
或许是因为提前知道他是演的，付钰承并没有从前的不配得感。
“欢迎。”相反他为萧渊的表演礼貌性的送上了喝彩。
下一个是洛溪，相比之下，他更好奇她怎么圆这件事。
她站了起来，笑容标准，但目光懵懂，不拿话筒的手抓着裙边，一看就是有难言之隐。
沉默的时间有些长，主持人开始打圆场。
付钰承不懂综艺，他觉得洛溪完全可以效仿萧渊的说辞，即使是假的。
甚至付钰承在心里意识到，他是希望洛溪那样说的。
洛溪还是没有说话。
正统偶像也有不会处理的场合。
“你打的还行，可以来我这。”
付钰承原本想这么说。
但被耳边一个清亮的男声打断了。
“洛溪姐姐来我们这吧，我是你的粉丝！”
这个青训付钰承是知道的，vhg的重点培养中单苗子。
录制前付钰承回基地的时候，经理向他介绍过，说这孩子的游戏风格和他当年很像，敢打，对时机的判断很准，就是还缺乏一些大赛经验，好好打下去，前途无量。
但就他现在这个发言来说，性格上和付钰承应该是天差地别的。
“好啊！”洛溪回应道。
危机解除，她的眼睛又亮了，静海的细浪撩拨着破败的船皮，但有海妖的礁石已经远不可见了。
洛溪小跑着上台，皮鞋在光洁的舞台上发出嗒嗒地轻响，经过他的时候，付钰承又闻到了握手会上甜腻的护手霜味儿。
“弟弟，你叫什么？”洛溪坐在她身后，小声的问她的小救星。
“我叫严霜，姐姐。”
“谢谢你。”
“不用谢姐姐，我真的是你的粉丝。”
付钰承对他们之间的叠字称呼感到烦躁，像轮船的轮机缠上了几根无关紧要的海草，浪潮激烈，任何其他生物缠在那里都会丧命，但这几根海草因为轻浮，却可以藕断丝连地远渡重洋。
付钰承从前和这些青训没说过几句话，他能敏感地感觉到，他们怕他。
但从洛溪做到他身后开始，他明显感受到身旁的气氛变得不再紧绷了。
她什么都没做，不过就是说了声“谢谢你”“弟弟”，居然就比他更快的融入了这里。
亲和力这种东西，有些人天生就有，即使付钰承看过洛溪发的那些私信，但他和洛溪面对面的时候，他也会觉得洛溪天生就是那样的人。
像天生会用歌声诱惑船员的海妖。
无知的人会投入她的陷阱，在甜蜜中死去，有意志力的人会绕行，但会怀念。
……
第一阶段录制结束，付钰承和10个队员来到了一个会议室。
“姐姐，你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姐姐，姐姐，姐姐。
付钰承觉得现在真的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但偏偏洛溪很吃这一套。
她咯咯的笑了了两声：“好呀。”
“弟弟，你嘴真甜。”夏念湫附和道。
氛围一时间很融洽，如果付钰承没有打断的话。
“队伍根据位置已经分好了，”谈笑声瞬间凝固，“我希望你们重视这件事，尤其是艺人朋友们，这是个团队游戏，你们的表现也关系着输赢。”
他看了一眼洛溪，意有所指。
“哥哥姐姐们也不希望弟弟们因为你们失去机会吧。”
他强调了姐姐二字。
摄像机闪烁着运行中的提示灯，满屋一时无人敢说话。
“当然啦，我一定不会辜负弟弟对我的信任的。”洛溪开口，元气满满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但是我们毕竟不是职业选手，不懂的地方也要请付教练多多倾囊相授呀～”
洛溪的眼睛笑成了弯弯地一条缝，看不见瞳孔，又把压力完整的送还给了付钰承。
“当然。”付钰承道，“不过希望洛老师人后也有这样的积极的态度，而不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付钰承觉得他不该这么说，但脑子和嘴都不受控制。
刚刚缓和的氛围又降到了冰点，他感到冷，想要求助，但发现始作俑者就是自己。
“我们没得罪过你吧！”夏念湫反驳道。
洛溪赶在她说更多话之前摁住了她的手。
“我们今天第一次见面，付教练不信任我很正常，我相信，通过这次节目，他会认识我的。”她的语气依然积极，但没有波澜。
礁石上从来没有什么海妖，那只是一个落难的少女，折射着月光的鳞片，其实是眼泪，船长并不是躲过了海妖的诱惑，他背叛了同类，因为荒唐的心动与自负的羞耻心。
……
今天付舟难得正常下班，付钰承到家时，他正在笔记本上操作着什么。
“干嘛呢？”付钰承问。
“在教群里的人怎么做数据。”付舟没给他眼神，继续努力的看着屏幕敲敲打打。
付钰承看了一眼他的屏幕。
【洛溪反黑群】
“诶哥，你和溪酱一队？”付钰承走出房门之前，付舟叫住了他。
“嗯。”
“怎么样？顺利吗？”
“就那样。”
“洛溪呢？”
“她一直那样。”
“哦哦，那就行，她那种营业水平是不可能自己给自己制造什么乱子的。”
她确实不会，制造乱子的是我。
回到房间，付钰承躺在床上，翻着反黑群的记录。
一个叫【塌房远离我】的人正在技术扶贫，想必这就是付舟的马甲。
【（群主）闭上眼睛听不见】：‘D老师，情况如何？@D闪没有前途’
付钰承一时不想回复。
【（数据组）塌房远离我】：‘感觉溪酱的性格是不会有问题的。’
【遇到问题睡大觉】：‘主要是其他的牛鬼蛇神们。’
【（数据组）塌房远离我】：‘其实付钰承也没那么可怕啦，他就是讲话难听。’
【遇到问题睡大觉】：‘尊嘟假嘟？’
【D闪天下第一】：‘假的，因为不是一般的难听。’
这是侦察组组长第一次在群里发言。
【遇到问题睡大觉】：‘难道说这位D老师也是高手？’
过了一会儿侦查组组长回复。
【D闪天下第一】：‘不是，因为曾经是受害者。’
付钰承确定了【D闪天下第一】那位没按出闪现的前担是谁了。
【遇到问题睡大觉】：‘所以底咋样了呀，我的人脉哥呢QAQ’
【我的房子抗震十级】：‘善良的人脉哥你快来。’
付钰承自认良心浅薄，现在最好的做法是退群，斩断这段本不该开始的萍水之交。
那个鲜红的【推出群聊】字样，再指尖下变成了深红色，他突然感觉很刺眼。
付钰承是的恶人，但【D闪没有前途】却是一个有价值的人，他不懂偶像圈的术语，回复经常不及时，不会用语气词缓和语气，但这不妨碍他成为一个受欢迎的人，即使那份友善是带着目的的。
【D闪没有前途】：“付钰承确实不是个东西。”
他为反黑群带来了最新的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