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姑娘拿块香帕子,轻轻包住小胡饼,收进袖内,走出学堂。
“回府。”她长长的帷幔叫人看不清面容,小小年纪却有颇具气场,晃悠悠上了马车。
小巧的马车内部铺设了软垫,桌案上放着热腾腾的点心与清凉的茶水。还没到家,小姑娘便吃完了桌上的点心。她随手从软垫下抽出个小瓷人开始摆弄起来,小瓷人滑稽地抱着个球,那球卡在两手之间还能滴溜溜转。小姑娘沉迷于玩球,到家门口才依依不舍地放下。
一入府,栀子花香扑个满怀,府中栀子种得不多,集中在水池边,风轻抚过湖面。一位妇人细细地舀着水,浇灌着花朵。水珠眷恋着花瓣的甜美,闪着泪光不愿离去,直至耗尽力气,滑落至泥土中,无影无踪,似乎从未来过这世间。
“阿娘!”小姑娘提着裙摆奔向妇人,帷幔早被摘下,水红的披帛飘起,像蝴蝶飞舞。
“阿渚怎的回了,快让娘抱抱。”妇人放下手中的水勺,稳稳地接住了女儿。
女孩紧紧抱着母亲,嗅着她身上的淡香,才一日不见阿娘,她便开始想念阿娘的怀抱了。妇人捋了捋她的发鬓,蹲下身来,笑着说,
“今日我们阿渚上学堂累了吧?娘做了好吃的,渚儿可以边吃边讲学堂里的趣事,好不好?”
“嗯嗯”女孩点点头,拉着母亲便往屋里走。
屋内,条桌上赫然摆着盘精致的点心。
“樱桃毕罗!”
透明外皮透出淡粉,樱桃果肉若隐若现,香甜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咬一口,软糯的外皮包裹着酸甜的樱桃果肉,樱桃果酸中和了外皮淡淡的咸味,让人胃口大开。
“阿娘,我今日在学堂学了‘天地玄黄,宇宙洪荒’,阿耶之前就教过我了,真是好没意思。不过……”女孩本想告诉母亲自己遇见的那块胡饼,耳边却又响起那道声音。
“不要让别人知道我的存在,否则你的愿望就无法实现了。”小胡饼急切地嘱咐。
“不过什么?”妇人笑着问,又递上一块毕罗。
“……没什么,女儿想说虽然学过了,但女儿还是会认真学的,阿娘放心吧!”
“好好好,阿娘盼着小阿渚学成归来,给阿娘作诗呢。”妇人双目弯弯,用帕子擦擦女儿沾满樱桃汁的嘴角。
“你啊,就知道吃,饕餮都低你一头。”
“饕餮是什么啊?”
“饕餮啊,就是一种动物,吃很多很多东西,它太贪心了,最后把自己的身体都吃掉了。”
“阿渚才不是饕餮,阿渚怎么会把自己的身体吃掉呢?渚儿要把樱桃毕罗的身体都吃掉!”
母女俩都笑了起来,窗外的夕阳似乎也感受到了笑意,它慷慨地给予了一场壮丽的火烧云,还送来了母女俩都期盼的人。
柳承散了值,便匆匆往家赶,同僚都笑他恋家,他只笑了笑,没说什么,心里嘀咕着:今日散值如此晚,何苦来哉,再不回去,娘子的樱桃毕罗都要被那小狸奴吃了。
打马回府,家门口女儿马车早已停着了。
“还是晚喽!”柳承心里恼着。
“元当回来了。”妇人的声音传来,抚平了柳承紧凑的眉头。
“阿初,今日的点心可留有我的一份啊。”柳承压低了声音问。
“再晚些,小阿渚就全吃了,你就是讨,也再没了。”晴初笑着,手上也没饶他,在他腰间狠狠掐了一把。
柳承败下阵来,乖乖陪娘子女儿用晚膳,直到睡前洗漱完也没吃上他盼着的毕罗。
晴初哄了阿渚入睡,回房还没上榻,就被柳承环住。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传来,炽热的胸膛紧贴着晴初,手臂环的那样紧,仿佛下一秒她就要消失不见。
“阿初,为夫今日真的好累啊,那些个老顽固天天吵来吵去的,还有文书,堆得和山一般高,好不容易回到家,结果连毕罗都没留一份。”柳承在她耳边低声说着,气息喷洒在她脖颈上,带着热意与埋怨。
“好了好了,早知道你会这样,诺,这不早有准备。”晴初嗔笑着,打开了榻边的食盒。
“娘子果然是天下第一贴心人!”柳承笑着享用起了毕罗,没几分钟便吃的精光。
他无辜地盯着晴初,眼神中透着渴望,慢慢地挪到妻子身旁。
“没了”晴初撇撇嘴。
“谁说我要毕罗了。”
话音未落,炙热的吻落上唇瓣,他揽着晴初,轻柔又热切地吻着,樱桃毕罗的香气还停留在唇齿,不知怎的两人都尝到了那香味。
“今天做的是不错……唔……”
芙蓉帐暖,人影绰约,不时传来几声暗语,羞得几点星子遁入云中。
这边柳渚装睡至母亲离开,忙从帕中拿出胡饼,胡饼道
“桌上可有茶水?”
“有。”
“快倒茶水来,我要沐浴。”
“可你是胡饼……”
“哎呀,拿来就是了。”
柳渚将茶水倒入最大的茶碗中,把胡饼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说来也怪,胡饼不惧茶水,茶水只洗去了它身上的泥渍与灰尘。
小泥饼又变成了金黄酥脆的小胡饼。
小胡饼与柳渚约定好,胡饼会每日躲在柳渚袖中,陪着她上学堂,学习人间的知识,从而提升胡饼的仙力,最终达成她的心愿。
柳渚这才放下心来,沉沉睡去,小胡饼也为自己能够入学堂而欣喜,自夫子讲了那些奇形怪状的字符和释义后,它想了解更多,也想弄清那天它费劲心思记下的字符,想着想着,便去会了周公,与其共探世间奥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