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昏暗无光,窗帘紧闭,垃圾桶翻倒在地,数只苍蝇叮附在没吃完的外卖包装盒上乱飞。
床上被褥凌乱,躺在上面的人眼神如死水般平静,嘴唇干的起皮,水杯就放在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但她却一动不动。
是不是该做点什么呢?这样一直躺着也不是办法,不把问题解决的话,一切都不会有改变的。
她如此想着,抬起满是刀痕的手臂,在床上摸索手机。
一点开,满屏都是未回的消息,刺眼的“余额不足”,还有二十多个未接电话。
她挠着油光锃亮软塌塌紧贴头皮的头发,脑子里一团乱麻。
再三犹豫,还是拨通了第一个未接电话。
“喂……”
太久没跟人交流,一开口声音都是低沉沙哑的,极其不自然。
“你还知道回电话?你要是不能上学,那就回来上班!你爸已经给你找好厂里的活了,听见没?”
“不要……”
“什么不要?你天天窝在出租屋里什么也不干像什么话!能不能振作一点?不就是被同学排挤了吗,万事必有因,你找找自己身上的毛病啊!”
电话那头的女声像烧开的水壶,声音高昂激进,咄咄逼人。
“……”
“你都这么大人了怎么就这么不懂事……”
“你先别说了,我来我来。”
电话里的女声换成了中气十足的男声。
“辰溪呀,不要总是这么固执。我跟你说啊,女孩子根本不需要多高的文凭,以后爸给你找个好人家风风光光嫁了一样能改变命运。你听爸爸的没错,我跟你妈都是为了你好,绝对不会害你的!”
“……”
“你要是再这么不听话我就断掉你所有经济来源,你就死外面……”
“嘟。”
她果断挂掉电话,抱着手机卧在床脚无奈叹气。
那些话绝对不是合格的父母能说出来的。
早知道就不该回拨那通电话的,只会徒增烦恼。
生活真是毫无希望,至少目前是这样。
她望向窗外,看着车来车往的街道,竟心生一丝向往。
要是能来一场意外事故,所有的问题是不是就都能解决了呢?
但这种事发生的概率太小了,根本没指望。
学肯定还是要继续上的,只是她暂时还没有勇气面对学校里那一地鸡毛的琐事,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回家的。
别人的家可能是避风港,而她的家只能是人间炼狱。
总而言之,还是先想办法振作起来吧。
她扫了一眼屋子里,垃圾满地,都没地插脚了。
先行动,其他之后再说。
就先从打扫屋子开始吧。
桌子上放着各种瓶瓶罐罐,十几双沾满油污的一次性筷子,用过的纸巾,还有撒的到处都是的药片。
她小心将药片回收到药瓶里,扔掉空罐子,耗费半个小时才将地面上的垃圾清扫到垃圾袋里。
拉开窗帘,惨白的光照进屋子里。
她深吸一口气,又呼出,随后拎起鼓囊囊的垃圾袋。
去把垃圾扔掉吧。
出门的那一刻,她忽然释怀了许多。
整整一个月没有用药物,她也还是靠自己振作起来了。
已经很棒了不是吗?
出了楼道,外面忽然陷入一片昏暗,空气中弥散着尘土的气味,闪电如游蛇般在黑压压的云堆里穿梭。
“轰!轰隆隆——”
沉闷的雷声在空中骤然炸响,余声消失在云尾中。
怎么突然就要下雨了?
明明刚刚还是晴天。
垃圾袋落进回收箱的瞬间,地上的落叶和尘土被狂风卷起,顷刻间飞沙走石,一片混乱。
糟糕,得赶在雨落下之前回去。
她拉起卫衣帽子,趿拉着凉拖拼命跑, 又因为过于着急,拖鞋头部卡进石板缝中,她成功摔了个狗啃泥。
“哗——!!!”
好巧不巧,下雨了。
垃圾回收站距离楼道只有0.3公里,叵耐这场瓢泼大雨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她全身上下被淋了个透,还沾了一身泥。
好不容易跑到家门口,她慌忙掏钥匙,忽然打了个寒战,浑身发毛,并不只是因为冷。
是错觉吗?
总觉得背后有视线在盯着自己,还是无比幽怨的那种。
她回顾四周,走廊里空荡荡,地面上残留着她从外面带进来的雨水和尘土。
应该就是错觉吧。
她摇摇头,开门进屋。
全身都脏透了,得赶紧洗个澡才行。
她顾不上太多,拿好干净衣服就进了洗浴间。
洗澡洗到一半,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忘记关门了。
“啊…真是倒霉,明明好不容易振作一点,结果碰上这么些事。算了…洗个热水澡总能让心情好一点的。”
她一边清洗身上的泥,一边自言自语。
洗完澡换上干净的睡衣,米辰溪将地板拖得干干净净,正要去关门。
“嘎达!”
门自己关了!
难道是风吹的?
不可能啊,走廊里的窗户都是关着的。
她从墙拐探出头张望,画面让她心脏骤停。
地上一摊殷红的血迹自防盗门一直延伸到卧室门口,两侧还有沾有泥土的兽爪印。
是野猫吗?
米辰溪追踪血迹来到卧室,果真,“野猫”窝在床边的地毯上,奄奄一息,身上遍布伤痕,还在不停流血。
这并不是什么野猫。
它浑身金色鳞甲,背部到尾尖长着灰黑色飘逸的鬃毛,额前顶着一对黑金色犄角,还有一双漂亮的蓝眸。
凭它的样貌,米辰溪判断不出它究竟是什么动物。
情况紧急,得先帮它处理一下伤口。
米辰溪低伏着身子,一步步小心靠近它,但它并没有警惕的意思,反而站起来朝她走去。
可是没走几步它又摔倒在地,浑身抖个不停,发出倒吸冷气的嘶嘶声。
“别害怕,我来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别怕别怕。”
米辰溪从柜子里拖出来一只医疗箱。
它身上大部分都是抓伤,伤口周遭的鳞片全都朝外翻开露出粉嫩的表皮,鲜血渗透到鳞片之间的缝隙里。
她拿着剪刀小心翼翼剪掉翘起的鳞片,用棉签蘸碘伏涂抹伤口,撒上药粉,最后用胶带将纱布固定覆盖在伤口上。
从始至终,它都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真是个坚强的小家伙。
“看起来像只小蜥蜴,不过我还从没见过长着鬃毛的蜥蜴,你究竟是什么动物呢?”
它蜷缩在米辰溪的怀里,享受她的轻抚。
“龙。”
“什么?”
它抬眼和米辰溪温柔对视,开口道:
“我是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