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有两间瓦舍,有一间砖搭的是爷爷的,有一间木头土墙的是二爷爷的。
后来二爷爷搬走了,和他的儿子一起去了城里。二爷爷的儿子是一个铁道兵,我只在每年过年的时候见过他的儿子。
二爷爷为什么会搬走。
不知道我听谁说的,二爷爷在这里没有地,两间瓦房和几亩土全都是我爷爷的。后来,二爷爷的儿子在城里买了房,他们家就全搬到城里去了。
再后来,过年我也没见到过二爷爷和他的儿子,听说,因为二爷爷的儿子工作调配,去了别的地方,二爷爷身体也没了前些年硬朗,没几年就走了。
二爷爷走了之后,老家的一间瓦舍就荒废了,里面对了一些杂物。
那件屋里头我最喜欢的就是风斗。
每次水稻熟了,父亲和爷爷就会把风斗搬出来。我不认得是什么木头做的,但我很喜欢用小木棍去戳木头上面虫蛀的洞。有时候会有细细木屑在虫洞附近,我总认为那是虫的粪便。
奶奶把谷子从风口倒进去,爷爷就摇动着手摇杆,然后从出口出来的糙米和米糠就分开了。
每次爷爷摇手摇杆的时候我就觉得,我可以,但摇了没一分钟我就是,我不行。
风口的风还是很大的,我每次都喜欢站在那里吹风,但都会被奶奶拎开,说米糠会吹进眼睛里。
其实我很好奇,为什么谷子进入风斗后出来就变成了米。
我从进风口,那里望风斗的里面,试图看见里面的构造。但我还没看清,奶奶就又会把我拉开,说小心伤着眼睛。
奶奶给我看了她的小手指,她的小手指是弯曲的,不能伸直,奶奶说,这时她小时候被风斗绞了的,骨折了。
后来,老家接通了电,我们家也不需要在再偷电了,风斗也就不再用了。后来,因为虫蛀,风斗坏了,我也没搞明白风斗到底是怎么脱的稻壳。
二爷爷的那间瓦舍因为是木头土墙,风化严重,有几面墙已经坍塌。有几次爷爷去里面拿柴火的时候还碰上了几条蛇,正好家里也有了一些存款,父亲就说重新修一下这边的瓦舍。
土木瓦舍被拆了,修了一栋新房,小洋房似的。接了电,安置了新家具,一点也不像之前的瓦舍了。
父亲从亲戚那边接了只狗回来,我把它的窝俺在了瓦舍那边。
那只狗是雪白雪白的,带回来的时候蜷在一团,跟一个馒头似的。
我问姑姑,给它取的什么名字。
她说,起的馒头。
我问,为什么叫馒头,不叫包子,包子也是圆嘟嘟、肉乎乎的
她说,这样他就不会成为包子了。
我当时不懂,转身就带着馒头去田坎上玩了。
在田对面有一家人,他们今年也养了一条小狗,和馒头差不多大。我带着馒头去他们家找他们家的小狗玩。他们家的小狗黑黑的,我问他们小狗叫什么名字。他们说一只畜牲,取什么名字。
小黑狗被绳子拴着,我只有每次带着馒头过去找它玩,它长的比馒头快,馒头每次都屁颠屁颠的在小黑狗的周围转。
次年过年,馒头很怕鞭炮,因为之前被姑爷吓怕了,现在听见打火机的声音就往窝里钻。每次房烟花的时候,只要是我蹲在它的旁边,它就会用头靠在我的腿上。我能感觉到它在发抖,但它还是看着烟花,可能是因为那里有它少能看见的颜色吧。
年过了,我带着馒头去找小黑狗玩。
找了一圈,没有找到。
我听见了那家人的谈话。
这狗养了两年了,今天给大家伙吃顿好的,暖暖身子,补补气。
我想起之前在外婆那边一个不知道隔了几家的远方亲戚说的话。
养这些畜牲不是用来吃的是用来干什么的。
我抱起馒头,飞快的往家里奔去。
我的手在发抖。
我在哭。
我在喊。
我知道为什么不给馒头取名为包子了。
后来的后来。
老家的人渐渐的都走了,田对面的那家人也走了。老家只剩三四户人,爷爷的那间瓦舍也没有住人了,都堆放着杂物,我们都是住在新搭的小洋房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