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

    七月的成都格外的湿热,即使没有什么活动,单单是安静坐着,衣服也会很快被汗水浸湿。

    许平安一个人坐在医院的走廊里,看着来来往往的陌生面孔,而后慢慢阖上了眼睛。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能这样放松的休息了,日日夜夜的加班让她原本还称得上是美丽的面庞沾染了憔悴,眼下的淤青也是怎么都无法祛除。

    这样也好,许平安捏紧了手中的报告单想,这样就可以休息好一阵子了。

    许平安租的房子远离市中心,每天需要六点钟就起床赶第一班地铁,下了班又要到十点以后才能到家。

    但是今天不一样,许平安辞了自己干了将近八年的工作,去超市买了自己平时不舍得吃的海鲜和水果,在太阳落山之前便回到了自己的小窝。

    可是刚一踏进家门,许平安就开始后悔了,都快要死了还自己一个人煮饭吃,好可怜,于是又将自己手头的东西一股脑塞进冰箱,而后潇洒出门。

    酒足饭饱之后,许平安便打算直接回家,中途路过一间酒吧,她却突然有些晃神。愣了片刻之后,走了进去。

    酒吧内喧嚣聒噪,男男女女相互拥挤,还充斥着各种香水与烟酒相互混杂的奇怪味道,着实算不上什么好地方。

    许平安已经很多年没来过这种地方了,在她模糊的记忆中,上一次进酒吧还是上大学的时候,因为有些好奇,被舍友拖着进去的。不过当时的她相当厌恶这种昏暗暧昧的氛围,于是不出十分钟就告别舍友,一个人回去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许平安看着这陌生又熟悉的场景,竟然萌生出了一种虚无缥缈的亲切感。

    许平安到吧台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点了杯伏特加,也不喝,就痴痴地盯着发呆。

    “姐姐,一个人来玩儿啊?”

    许平安被突如其来地声音惊醒,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

    说话的人看起来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虽说是少年,但是却穿着不符合年纪的衣服,头发也染成了鲜艳的红色,发丝上似乎还抹了发胶,在绚丽灯光的照射下,显得精致又油腻。

    少年笑得殷切,一双手也有些不安分的爬上了许平安的肩背:“姐姐一个人不孤单吗?要不要我们来陪陪姐姐?”

    少年的脸约凑越近,脸上浮粉卡纹的痕迹也完全展露在许平安的眼前,看得许平安一阵反胃。

    许平安忙伸手将那少年推开,而后目光却又落到了少年的身后。

    还有一个男孩。

    他跟前面的少年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是截然相反。男孩清瘦,只穿了一件洗到泛黄的T恤,头发也稍稍有些凌乱,看样子是有段时间没有理发了。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微垂着眼睛,沉默地听着自己的朋友说那些撩人的字眼。

    男孩就站在这里,却与这里有着难以言表的割裂感。

    许平安犹豫了几秒钟,而后便忽视了眼前的鲜艳少年,起身径直走到男孩了面前。

    “多少钱?”许平安问。

    男孩听许平安这么问,神色陡然间局促起来,双手紧握,而后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抬眸看着许平安,说:“一千,只要一千。”

    许平安笑了:“我给你三万,买你接下来的七天。”

    男孩听到这个数字,猛然睁大了眼睛,好似不敢相信似的,又确认了一遍:“三······三万?”

    许平安点头:“三万,七天,你觉得少了我还可以再加。”

    “不少!”男孩急忙说,“已经很多了。”

    “那就好,”许平安说完就伸手牵住了男孩的手,“我们走吧。”

    男孩似乎没想过许平安会将自己己带回家中,拘束和紧张感几乎都要满溢出来,就直直地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许平安看着男孩泛红的脸颊和脖颈,不由得笑了,随后一把将其拉了进来:“不用害羞,这七天你可以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哦。”

    尽管听许平安这样说了,但是所谓拘束感又怎么会随着几句话语就消失不见?男孩只是点了点头,动作还是有些僵硬地跟着许平安坐到了沙发上。

    接着就开始脱衣服。

    许平安被男孩的举动吓了一跳,却又立刻明白过来,不禁失笑:“不用的,不用做那种事的。”

    “那你······”男孩上半身赤裸,低着头,凌乱发丝盖住了他的眼睛,“那你为什么要······买我?”

    “嗯······”许平安佯装思索,指尖却落到了男孩头上。

    许平安揉了揉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说:“可能是因为我太寂寞了吧。一直一个人,偶尔也是想要有个人陪陪的。”

    “对了,我还没有问过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抬头与许平安对视,眼中隐约有晶莹闪烁:“盛观棋。我叫盛观棋。”

    “观棋?是个很好的名字呢,”许平安说,“我叫许平安,平安健康的平安。”

    “小棋?可以这样叫你吗?”许平安起身,“要不要去洗个澡?”

    盛观棋点头又摇头:“那你呢?”

    “你先洗,洗完我再洗。”

    盛观棋在腾腾热气当中走了出来,身上充斥着沐浴露的栀子香气,头发湿哒哒地贴在额头,白皙的脸颊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热,泛着大片的绯红。那红色一路蔓延,渗透了修长的脖颈,再往下,就被那件泛黄短袖掩盖住了。

    许平安看得有些愣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赶忙移开了目光,随后又将手中拿的衣服递给了盛观棋:“这是我前男友的衣服,你穿上试试,可能会有点宽。”

    盛观棋的神色明显闪过一丝犹豫,但还是接下了许平安手里的衣服:“谢谢姐姐。”

    果然跟许平安说的那样,这套睡衣相较于他的体型有些过于宽大了,套在身上松松垮垮,倒显得他更加瘦弱了。

    许平安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说:“明天我带你去买新的,你今天就先凑合一下,可以嘛?”

    盛观棋本想拒绝,可是看着许平安的脸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是走到许平安跟前,从她手里拿过毛巾:“我自己擦就好。”

    许平安笑了,摸了摸盛观棋的头:“好,那我先去洗了。你等下擦干换好衣服就去休息吧,客房在那边,不用等我。”

    盛观棋点了点头,乖巧地往客房的方向走了。

    许平安洗好出来时,盛观棋已经睡着了。

    “晚安。”许平安轻轻道。已经很久没有跟别人说过晚安了。

    许平安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久久不能入睡,脑子里乱糟糟一团,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失去意识。

    睡着睡着,许平安忽然觉得似乎有人在。她睁开眼,果然看到有人坐在自己床边。先是被吓了一跳,而后才看清楚这人是谁:“小棋?你怎么在这里?不睡觉吗?”

    盛观棋伸出了手,纤细修长的手指缓缓攀上了许平安的脸颊,而后轻声道:“我听到你在哭。”

    许平安这才发觉自己脸上已经满是泪痕,就连被子的一角都已经被泪水打湿。

    “做噩梦了吗?”盛观棋小心翼翼地将许平安脸上地泪水擦干。

    许平安摇摇头,顿了一下,又点了点头:“嗯,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

    盛观棋说:“没关系,我在这里陪着你,不会再做噩梦了。”

    许平安笑了:“你要坐在这里看着我一晚上吗?”

    “嗯。”盛观棋点头道。

    许平安叹了口气,往旁边挪了挪,让了个位子出来:“在这里睡吧。”

    盛观棋明显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般爬上了床,随后便开始脱衣服。

    “等下,”许平安又被吓了一跳,“不用脱衣服。”

    盛观棋这才住了手,有些僵硬地躺到了许平安身边。

    二人背对背,谁也没有说话,空气安静地有些尴尬。

    直到盛观棋转了个身,轻轻抱住了许平安:“姐姐,这样可以吗?”

    许久,没等到许平安地回应,盛观棋贴得更近了些,却只听到了均匀而又轻柔的呼吸声。

    “晚安。”盛观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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