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睁开眼,他正深陷云层之间,被柔软地包裹着。初生的雏鸟的羽毛皱缩着贴在身上,他挣扎着站起,刚被贯穿胸腔的痛感仍挥散不去。半小时踉跄着走向不远处,浑身是血的鼠妇正坐在那里擦拭武器。
“醒了?”鼠妇将视线从手上移开,转动着看向半小时,与其而来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铁锈味与薄荷味混在一起的气息。他叼着烟,但没有点燃,大概是因为打火机在刚刚的争斗中丢失了,半小时依稀记得自己听见了爆炸声。
他摇了摇头,好让自己的思绪更清明些。伍从角落飘过来,微凉的幽灵尾巴攀在半小时身上,替他打理着羽毛。
“呃、”半小时吓得一激灵,抓住伍的头发又松开,“你们两个,把他们的灵魂给吃了?我闻到味道了。”
伍没回应,依然在细细抚着略微湿润的羽毛,卷走上面的水分,再梳顺。半小时放下捏他脸的手,在他的怀抱中艰难地转过头看向鼠妇,后者终于注意到他俩的动静,摸着下巴佯装思考片刻后回答:“大概是吧,你得问伍,我只负责和他们打,不负责吃这个。你知道的,我向来很挑食。”
“没想到你居然变得如此幽默。”半小时机械地捧场,他终于把伍推开,为此差点献出自己右侧仅剩半截的翅膀。他点了点伍的脑袋告诉对方不许动,伍听话地在原地飘着,半小时满意地点点头,问他说:“你把他们给吃了?”
他耐心等待着回答,因为伍的脑子不太灵光,至少现在是这样。
“…是的,小时,他们不太好吃。”
说话的同时,伍向他贴过来,又亲热地攀在他身上。半小时放弃抵抗,拖着这么大个幽灵走向鼠妇,后者瞥了他俩一眼,伸手把伍揪下来,半小时对此表示十分感激。
鼠妇递给半小时一瓶热牛奶,示意他喝掉。半小时接过来的时候被烫得差点连杯带奶一起扔出去,但在鼠妇的注视下还是仰起头一饮而尽。口腔与喉管被烫得滚热,半小时呜呜地哭着冲过去揪住鼠妇的领子摇晃:“你、你要害我!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居然还这样对我…”
鼠妇拍开他的手:“给你点记性。下次别往前冲了,格斯卡不在没人给你兜底。”
半小时捂着嘴转头向伍控诉,从为什么要喝这么热的牛奶讲到格斯卡什么时候回来,“从他去救那个信徒已经过去三天了,他上哪去了?三天够我从这跑到死人谷溜一圈抓几个新生神再回来了。”
“谁知道呢,”鼠妇回答,同时还给半小时他的那把小匕首,半小时在阳光下照了照,匕首被擦得闪闪发亮。半小时由衷地发出感叹,向后仰倒在鼠妇身上。
“哎呀,擦这么亮,真漂亮。”
“别看你这把小匕首了,格斯卡没说他什么时候回来,应该是出了点状况。有空去看看?”
半小时想了想,拉着伍又说了几句小话,幽灵慢半拍地点头,他满意地拍了拍伍的肩膀。
“可以,不过他现在在哪?”半小时问。鼠妇俯下身在云中摸索着掏出一团命运的丝,观察片刻捻起一条放在半小时眼前。后者闭上眼,大叫着我才不看这东西,我不会看,鼠妇翻了个白眼,说格斯卡也在云端。半小时腾地站起,拉着鼠妇的衣摆问真的吗?鼠妇点点头,又端详那条线,最后说:
“他在西边的教堂,身边跟着一只正在涅槃的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