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直播开始的倒数第五秒，尹允瑛闭了闭眼，心里闪过一个词。
——“安全。”
她睁开眼时，屏幕上显示的是摄像头的对焦测试，倒影中自己坐得很直，嘴角带着刚刚好的弧度，像从公司素材库里挑出来的标准pose。
“Sera呐。”
柳智敏从背后探出头，手里举着一条粉色毛绒发带，“这个戴吗？”
“戴吧。”她伸手接过，动作利落得没有一丝犹豫。
生日直播每年都要搞，粉丝爱看，热度高，主打一个“温情营业”。队内流程早就是熟练工种，谁在什么时候递蛋糕，谁在什么时候唱歌，谁抢谁的麦，谁起哄谁许愿，早就排练过不下三次。她只需要配合就好。
每一个动作都熟悉，每一个反应都标准。
甚至包括——
余光里那个在沙发边角坐得笔直的人。
吉赛尔今天几乎没说话。进门打了个招呼后就安静坐着，看了好几段粉丝剪的视频，偶尔抿嘴笑一下，手机屏幕亮得像舞台灯光。
她们已经有段时间没真正说话了。
不是不交流，而是只留下“需要说的”。不是冷战，更像在演一出“普通朋友”。
那件事之后，她一直觉得，吉赛尔是生她的气的。
也应该是的。
毕竟是她先瞒了。瞒了整整一年，在一起练习，在公司楼下分开打车，在舞台后勾肩搭背自拍。
她以为吉赛尔早知道的。那段时间她并没有藏得很刻意。
直到对方那天说：“你一直在骗我。”
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还亮着，像是笑，但没有半点温度。
她当时没解释，只说了句：“你现在知道了。”
那之后她们就这样了——正常工作，合作顺畅，打歌的时候站位永远不远不近，采访互cue一下，镜头前“还是朋友”的架势端得严丝合缝。
尹允瑛甚至觉得轻松。
维持关系比维持感情简单。
直播开始十分钟后，她已经笑着做了三轮“我已经二十一啦！”的反应。
观众喜闻乐见，弹幕刷得飞快：
——西拉太美了吧今天
——和吉赛尔今天都戴蝴蝶夹，好搭！
——怎么没贴贴了哈哈哈
——生日快乐！祝你越来越幸福~
她视线落在“幸福”那两个字上，突然想起一个不相关的词：溢出来的糖浆。黏稠，甜得发腻。
她从不主动读弹幕，但那句话像是被命中一样卡在喉咙。
“欧尼呀，该许愿了！”
宁艺卓举着小蛋糕凑过来，唱完生日歌，一起大喊：“关灯！”
灯灭的瞬间，她心里空了一下。
像一个从山上往下跳的瞬间，不知道底下有没有水。
她下意识低头，双手合十，睫毛微颤，刚刚吸了一口气。
耳边突然响起一句轻轻的、近得吓人的话。
“已经第二个十年了。”
声音低得像叹息，仿佛不是说给她听的，而是从回忆里飘出来。
她猛地睁眼，转头看向身边——但灯已经亮了。
眼前是熟悉的笑脸，吉赛尔站在她右边，正鼓掌。
嘴角弯起来，眼睛亮亮的，一字一句：
“生日快乐，允瑛。”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她怔住了。
喉咙里那口气没呼出去，像被卡在中间。
镜头前她应该说“谢谢”，应该吹蜡烛，应该许愿，应该做个鬼脸。
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人，像是第一次见她一样。
“Sera？”
金旼炡拍拍她的肩，语气里带点担忧，“你还好吧？”
她回神，笑了笑，低头吹灭蜡烛。
弹幕又刷起来：
——Sera刚刚那一下呆住好可爱
——是不是被祝福感动哭了哈哈哈哈哈
——姐妹情！！真的姐妹情！！！
她低头看那块蛋糕，草莓都摆得规整，但她突然觉得，太甜了。
甜得让人不舒服。
直播继续在进行。
聊天、切蛋糕、回忆出道前的趣事，所有人的话题都在往外抛，像是在互相传球，不停歇。她也很自然地笑着接住，说出段子，配合表情。
如果不是刚才那句话，她甚至会以为自己真的已经放下了。
但那句“第二个十年”像钝钝的针，扎在她刚修好的漆面上，一下没戳穿，却留了个印。
她清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吉赛尔进SM公司是2019年，她是2017年入的YG。
一起练习、一起跳考核、一起背评语，两个外国人在一堆韩语全开的训练室里，靠近得比谁都快。
她出走、转公司，几乎是吉赛尔第一个知道的；
她从YG转到SM那段最焦头烂额的时期，是吉赛尔给她记排练时间、陪她跑声乐、帮她化妆。
就算是那段恋爱，也是吉赛尔陪她去的地铁口，提着两杯热拿铁，说：“快点，别迟到。”
她当然知道“第二个十年”代表什么。
代表从11岁到21岁，从不懂事到不甘心，从恋爱到冷战，从亲密无间到只在生日这天对视。
而她没有想到——在这么一场“早就写好剧本”的直播上，对方会突然说出这句话。
“我们来看看粉丝给Sera的留言吧！”
柳智敏拿出手机递给她，摆好角度凑过去读。
她下意识接过手机，屏幕亮着，一条条刷屏过去：
——从你出道第一天我就在
——希望你一直快乐一直被喜欢
——Sera欧尼 要幸福哦
——今天也是全世界最值得被爱的日子！
她笑了笑，很标准地说：“谢谢大家的祝福～也祝你们都幸福。”
镜头拍得很近，她把手机还给柳智敏时，镜头里正好拍到她的手——白皙、修长，手腕上的骨头漂亮得像模特图。
粉丝一片欢呼。
但柳智敏注意到，那只手轻微颤了一下。
——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颤抖。
等到直播结束，所有人开始收拾东西时，她才稍微松了口气。
她站起来去拿自己的手机，转身时，余光里正好撞见吉赛尔坐在原位没动。她正抬眼望着她，神色平静，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你刚刚说的……”她开口，又顿住。
“嗯？”吉赛尔回得很轻。
“没什么。”她摇了摇头，低下头去开手机，“我走了，回宿舍还有通告整理。”
她绕开那一眼目光，像在躲一个无关紧要的同事，干脆利落地转身。
她没有回头。
不敢。
也不想。
当天晚上十点，广场已经开始出现第一批直播截图和cut。
【#尹允瑛生日直播#】
【#aespa成员同框#】
【#姐妹情永不散#】
再下面是各路粉丝各自剪辑出的“感人瞬间”：
“吉赛尔悄悄说话给允瑛许愿，太有爱了吧”
“西拉愣住那一下我真的哭了！！”
“明明已经分开那么久了，还能看见她们这么默契。”
只有极少数几个，注意到了那句话。
【“已经第二个十年了。”】
楼下评论混乱，有人猜测，有人抠细节，也有人一脸感动。
但没有人知道她听到那句话时，心里有多震了一下。
不是因为温柔，而是因为——
她曾经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人为她数着年头。
【论坛· aespa超话】
【标题】谁懂那句“第二个十年”有多杀人
楼主：不是粉丝 都被打动了就是……感觉太复杂了她们之间真的说得上是一场“友情终结”了吗？
——那句话真的让我窒息了一下
——吉赛尔其实一直都没有说过太多什么但她一说就能让人心碎
——不管是朋友 还是别的都不轻了
——Sera眼神是空的真的空的不像在营业
——你去看她手 她手在抖
——好像没有解开 也没有再缠住就是卡在那里了
尹允瑛回到宿舍那天夜里，一整晚没睡。
她看着天花板，手机就在枕头旁边亮了灭，灭了又亮。
她没有点开任何一个app，只是在脑子里反复回放那句声音。
不是那句话本身，而是——她说话的语气。
像风从后颈吹过，凉得刚刚好，温柔得不容躲开。
她突然有点累。
不仅是身体的疲倦，而是那种——明知道过去的东西收不回来，却还得每天睁眼演下去的累。
第二个十年开始了。
她不知道还有没有第三个。
也不知道——
还想不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