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

    春至,大婚之日。

    昨夜有雪,清晨露重,空气中弥漫着冰凉的气息。

    俗话说瑞雪兆丰年,这实属是个好兆头。

    天子嫁女,万人空巷。

    密密麻麻的行人站在道路两旁,林念瑶身穿嫁衣站在皇城门前。

    卫明骑着马威风凛凛,身上仿佛带着一路奔驰而来的水汽,长发尽数束起,喜服外袍胸前处簪了红花。

    卫明翻身下马、下跪,伸手举过头顶一套动作一气呵成。

    林念瑶将手搭了上去,她在此处站了许久,手冰凉如雪,与卫明的手相握时被火热的温度惊了下。

    这人穿得这么少,手却这么暖。

    卫明伸手拨动珠帘沙沙作响,随后亲手扶着她上花轿。

    凤冠红霞,十里红妆。

    轿旁一位坐轮椅的中年男子被人缓慢推着前进,林念瑶从未见过,心下稍一思索,相比这就是宋国公府的那位小公爷了。听闻小公爷这双腿也是在战场上中了毒箭,知觉全无,日夜只得靠轮椅行动。

    林念瑶隔着红纱冲着他微微躬身,只为英雄本色。

    那小公爷见此竟红了眼眶,拿了把折扇遮挡,只说今日春风正盛,竟迷了眼。

    皇帝见此情形眯了眯眼,视线在几人身上转了转,未说什么。

    礼官高声喝道:“起轿。”

    八人就这么抬着轿子平平稳稳地出发了,卫明骑马在前方开路。

    虽是慌慌忙忙的赐婚,但圣上赐了府邸,不必和伯景侯夫妇同住。部分宫人和侍从前些时日已经到了先行打扫,林念瑶在侍女的搀扶下进了喜房。

    林念瑶独自一人在喜床上坐得规规矩矩,从接亲回府后便一直坐在床边,没吃早膳午膳。左右她在宫中也饿习惯了,母后告诫她女子不可吃太多,体型不端令人耻笑,长大如何前往异国和亲。于是孩童时的她,一日只得吃一个小小的苹果。后来同兄弟姐妹们一同念书后才能吃饱,才得以成长到现在。

    不知何时厚重的木门被人推开,传来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停在了她的面前。

    林念瑶微微蹙眉,这脚步声绝不是卫明,倒像是养尊处优的妇人。

    “参见公主殿下。”林念瑶透过红纱看到那妇人敷衍地行礼,“卫将军心疼您,特意让奴婢拿糕点来。”

    说罢便将那一小碟点心重重甩在她面前小桌上,许是没掌握好角度,粉白酥皮的点心滚落到地上染上灰尘。

    “奴婢不小心失手了,想必您不会介意吧?”

    林念瑶有些不解,怎么会有这般蠢人?

    自己饶是再不受宠,也是宫中出来的公主,是圣上亲自赐婚的。

    那妇人还在喋喋不休:“公主殿下有所不知,奴婢是原先卫府的管事嬷嬷,看着卫少爷从小到大,因夫人不放心卫将军独自生活,特意派了奴婢来此管家。”

    嬷嬷说罢仗着林念瑶被红纱遮挡了视线,对着她上下打量。

    啧啧,这做工。

    这嫁衣可都是掺了金线的,等过了今晚拿出去卖可能卖不少银子。

    想到这里,她贪婪的目光不由在嫁衣上来回打转,仿佛已经看到沉甸甸的银锭在冲着自己招手。

    这位三公主在宫中不受宠是出了名的,人怕也是个软柿子,今日若是给她个下马威,往后这府还不是她说了算的。这里里外外,能捞的油水可多着呢。

    林念瑶懒得跟她废话,转头去看倚在床边的天子剑,锋利的剑身被剑鞘收起。

    一声尖叫响彻在耳旁,转瞬她便意识到不妥连忙轻咳了声,“这…这等锐利之物怎可放在房中?”

    “奴婢…奴婢是说若是不小心……”

    林念瑶伸手将剑拔出,泛着寒光的剑身投射出嬷嬷恐惧的眼神。

    “您……好端端的您怎么把这剑拔出来了,不小心伤到自己可怎么好……”

    林念瑶轻笑一声,这不是也会说敬语吗?

    这柄剑,是皇帝临行前亲手赐予她的。

    天子之剑,御赐之物。

    反臣贼子,斩于剑下。

    头纱未取下,她寻着声音来源准确地将剑直指嬷嬷胸前,与胸口仅距离十寸。

    “冒犯天家者,杀。”如白玉般细美修长的指节握着剑柄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念在本公主今日大婚,可饶你一条命。”

    嬷嬷被吓得不轻,不停吞咽口水,忙不迭点头,又意识到她看不清,说道:“是……奴婢知道了。”

    这次是真情实感的自称了,毕竟动不动就拔剑的主子她也是头一次见。

    她慢慢往后退,正要离开房间之际,清冽的话语宛若山间清泉响在耳边。

    “慢着。”

    嬷嬷深呼吸后抬眼去看,林念瑶用剑尖准确地点点那糕点。

    “收拾了再走。”

    卫国公府真会有这般愚蠢的人物吗?还是卫明知晓了什么借此来打探她的?

    若是后者那这卫国公府可真是龙潭虎穴,可若是前者……

    过了许久,门外宾客喧闹声传入耳帘。

    她今日寅时起身装扮,头顶的金饰过于沉重,压的脖颈发酸,她动了动,却摸到了一手瓜果,咯得慌。再往里摸,竟摸到许多木签,隔着盖头她看不真切,眯眼细细看去,床上竟也盖着红布,像是在等人掀开。

    就在林念瑶思索要不要掀开看看这是什么暗器的时候门被人推开了,随之而来的还有淡淡的清酒气。

    卫明将喜服外袍搭在紫木架,指节在眉心处深深按了按,另一只手端着食盘。

    今日春至,皇帝祭祖,公主大婚。

    清晨他接公主回府,又连忙去往祭坛,整整忙了一天,好容易赶回来又被人劝了些酒。

    他从未喝过这般辛辣的酒液,刚刚实属破例。前些年的军中下属见到他死活要他喝一杯,拿军中大义压他,又拿洞房花烛夜压他。

    眼看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他实在撑不住,才喝了那么一小杯。

    可现下脸颊滚烫,连脚步都有些虚浮。

    即便这般他也记得拿些吃食回来,不为别的,只怕房内的人饿到。

    坊间传闻,皇家子女,不论皇子还是公主,容貌、才情乃至性格都是一顶一的好。他思来想去,怕这位公主殿下因着规矩会饿着自己,早就吩咐下人敲了窗将饭菜放在窗台处。但还是不放心,于是又亲自端了一盘小食。

    他将小食放在桌上,深深吸口气,转身走向坐在床边的人。

    朦胧间,她看到喜秤被修长如玉的手指握住在手中转了圈,随后用一端轻轻挑起红纱。

    烛光摇曳,昏暗的烛影倒映在美人面。鲜红的口脂为本就粉嫩的唇添上一层颜色,眉间画着矜贵的花钿。

    红纱撩起叠落在金饰上,林念瑶望见了一双含笑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主人轻声说:

    “臣卫明,参见公主殿下。”

    翌日。

    春风料峭,林念瑶怕冷,身上披着大氅,又捧了杯热茶,坐在紫檀椅上漫不经心地听着珐彩念礼单。

    她是皇室子女中第一个成婚的,也是第一个出宫建府的。盯着她的眼睛难免多了些,这礼品更是如流水般往府里送。现下一一清点等着收入库房。

    左不过一套首饰,右不过一副字画,当真泛善可陈。

    她看着茶杯中的茶叶起起伏伏,思绪不由回到昨夜。

    昨夜她和卫明相顾无言,红烛静静燃烧,桌上的温酒慢慢变冷。

    卫明转身拿了小食送到她手边,轻抚她耳边略微有些凌乱的鬓发,“臣近日着了风寒,实在不宜和公主同床共枕。”

    “免得公主千金贵体因臣不适。”

    他动手扫了瓜果,亲自拿了大红色的蚕丝被铺在床上,轻轻拍了拍,确保足够松软温暖。

    “臣今日睡在书房,委屈公主殿下一人独寑。”

    说罢,他冷静地将桌上摆放的两盏冷酒倒向窗外,唯有耳朵还是红的。

    只留她一人对着床上糖葫芦徒生疑惑。

    “公主殿下,不好了。”彩云急慌慌地提着裙摆跨过外院门槛,呼吸急促,就连头上的海棠发饰都跑得一颤一颤的。

    林念瑶将手中茶杯放下,彩云和珐彩是她从宫中带出来的,平日里最通礼数,若无大事不会这么失态。

    她示意珐彩斟一杯温水,等平复了再慢慢说。

    谁知彩云摆摆手,在她面前站定后勉强喘了两口气说道:

    “卫将军早朝后被陛下扣在宫中了,皇后娘娘令您即刻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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