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妮妮真的会来和我们当邻居吗？”小朋友一般忘性都很大，但五岁的盛加已经用这同一个问题问了盛筑和冯许整整一个月了。“是的。”盛筑拿勺子搅了搅咖啡，放到冯许的杯托里。“那妮妮以后就可以天天都和我住在一起啦。”盛加穿着雨衣兴高采烈地掀开他常驻区域的一角，企图扩大驻地范围。“不完全是哦，昵昵会和Brandon叔叔还有丰阿姨住在一起。”冯许放下手中的报纸，手伸进雨衣里拍了拍盛加的头。

    盛加瘪了瘪嘴巴，慢悠悠地钻进长毛地毯里，双手握成两个紧紧的小拳头给自己打气，“没关系，那我也可以去昵昵家住”。“可以，但是要先取得昵昵的同意。”咖啡已经不烫了，冯许抿了一口。“现在谁想去昵昵的新家参观参观呢？”，盛加把毛毯掀了起来，跳得有椅子腿那么高。“爸爸，我，我想去。”

    冯许和盛筑各牵着盛加的一只手，三个人朝着隔壁的独栋别墅出发。“爸爸，这里和我们家一样呀，但是东西少了好多，昵昵在这里不会吃不饱饭吧。”盛加像真正的主人一样在房子里四处转悠。“你在家会吃不饱饭吗？”盛筑摸着额头问。“不会呀。”盛加此时已经巡逻到了厨房。“那昵昵在家也不会吃不饱饭的。”“噢。”盛加点点头，但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他还是持保留状态。

    “许许，你在我家呀。今天装修有什么新进展吗？”汤妗的声音从手机屏幕里传了出来。“今天好像是新装了窗帘，壁橱也装好了。”冯许把摄像头转向客厅暗红色的窗帘。，“这窗帘谁挑的，Brandon吧，这颜色，咦”，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你怎么知道，哈哈哈，这还是他从欧国这边的房子里拆了运过来的……”

    除了正在施工的地方，盛加已经巡视了完整栋房子。“妈妈，你是在和昵昵打电话吗？”冯许把手机递给丰祈。盛加已经整理好了衣服准备和昵妮打招呼。“是丰阿姨哦。”冯许用食指点了点他的额头。“阿姨好，我是盛加，我可以和昵昵聊聊天吗？”“是加加呀，可以呀。”说完，汤袈带着绿宝石眼睛的上半张脸就出现在了屏幕里。

    “哥哥，我是昵昵，爸爸在教我学中文。”说完镜头一下就歪到了放在沙发扶手上的绘本上，是安妮塔中英双语版的《猜猜我有多爱你》。“哥哥，你听我给你念”。盛加点点头。

    汤袈一个字一个字地指着念，发音绵软，字和字之间有明显的停顿。“小栗色的兔子该上床睡觉了，可是他紧紧地抓住大栗色兔子的长耳朵不放。他要大兔子好好听他说。‘猜猜我有多爱你。’他说。大兔子说……”最后昵昵还是没有念完，他读到“手臂”的“臂”字就卡住了，挠了一会儿脑袋就开始和盛加聊起别的来。

    盛加忽然就说让昵昵带他去厨房看看，丰祈穿上鞋子跑了好一阵儿才到厨房，中间还走错了两个门。“昵昵，你们家的厨房怎么这么远，菜还没端上桌子就凉啦。”厨房里有两三个人在忙碌着。她们听不懂中文，看到小小的丰祈举着手机，也笑着对镜头打招呼。“昵昵，把手机拿给她们。”盛加用英文嘱咐阿姨们上菜的时候一定要快快地上，还让盛筑告诉了她们烹饪糖醋里脊的方法。

    回去的路上盛加一直笑嘻嘻的，吃完晚饭主动说要打扫地毯下的卫生，把扫把抡得哐哐响。“只是隔着手机屏幕看见就这么开心？”盛筑靠在一旁的储物柜上。“不是哦。”“不是什么？看见昵昵不开心吗？”盛加继续挥舞着扫帚，扬起一大片灰尘“看见昵昵开心，但是没有见到一整个昵昵，只看见了半个……”

    冯许刚刚接完部队里的电话，听到这句话一下就笑了出来，她假装叹气：“唉，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一整个昵昵呀。”盛加也跟着附和：“唉，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一整个昵昵呀。”

    自从知道了哪个房间属于汤袈，盛加就天天往隔壁跑，有时候带上一板拼好的拼图，有时候拖着一个小凳子。从整体来看，汤袈的房间的装修进度是最快的。有一天盛筑下班带了束冯许最喜欢的绣球花，却找不到上次拍来的那个花瓶。等冯许休息，两个人一起在家里找了一阵儿也还是没找到。直到盛筑某天又拍到了另一只和绣球花也很般配的古董琉璃瓶，两人把这件事情抛之脑后。盛加又开始执行自己的“偷渡”计划。

    盛加上小学的这一年冯许就给他把电话手表换成了平板，原因是盛加说他和昵昵打电话的时候看不到昵昵的脸，这会让他们的感情变淡。拿到平板的第一件事就是加上汤妗的联系方式。电子账户里进的第一笔账就用来下单了一个国际快递。远在欧国的Brandon从佣人的手里接过一个四四方方的纸盒，打开是一个最新发售的平板。里面还有一张英文字条，字迹稚嫩但很清晰：“Whoevre gets this express , please give it to 昵昵 , thank you . “

    两个人就这样隔着屏幕交流度过了整个小学时期，在初二那一年丰祈说他和爸爸妈妈有可能会回华国。盛加整个人一愣，激动地说不出话来。挂掉电话后，往汤袈房间跑的次数越来越多，初三那一年房间已经被塞得满满的了。不久之后国际消息传来，菲国因为抢夺能源再一次爆发内战，汤妗作为无国界医生义不容辞地奔赴前线，汤家的搬家计划也暂时搁置。

    得知这个消息后，盛加连着好几天都闷闷不乐，放了学后就直往房间钻。连冯许从部队里带回来的最新战斗机模型都受了冷落。

    “盛加，你别生气了……”声音从电子屏幕里传来有点失真，穿着白衬衫的男孩坐在窗前，风从纱窗漏过亲吻他的耳垂。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但眼神却很真挚。屏幕这边，盛加的脸色凝重，他知道这件事情不是任何一个人的错，但他依旧有些不开心。上一次他和汤袈见面还是在三年前，他叹了口气解释：“昵昵，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很想你而已。”盛加拉近了屏幕的距离， “昵昵，感情是需要维系的，我不在你身边，我就不能常常和你聊天，不能监督你有没有吃饱，也不知道你有没有交新朋友……”

    既然他不能回华国，那盛加是不是可以来欧国呢？汤袈心里想着就说出了口：“要不今年你来这边？我给你订机票。”盛加在心里大喊一声“好！”表面上却故作平静地说：“我问问我妈，你邀请我的话，她应该会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