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姑娘别抠脑壳了。”
颜生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刚才想的出神,没注意到有人进了屋。
女医将手里的枕头放在她床边,“将军怕你睡不好,叫我拿了些枕头给你选。”
小姑娘眨巴着眼睛,大咧咧坐在她手边,“这个枕头里面都是安神的草药,这个是绣花枕,里面放了许多香料,枕着睡觉就像睡在花圃里。”
她笑嘻嘻挨个介绍,颜生赶忙叫停,“你们将军出门打仗带这么多枕头干嘛?”
小姑娘露出一个你这就不懂了的表情,“我们将军一不爱美色,二不爱钱财,唯独就喜欢收集各式枕头。”
颜生听笑了,他不爱美色?他每次看向洛拔陵,总是露出一副欣赏的表情是为什么?凡夫俗子看不上呗。
再说他不爱钱,更是好笑了,一个天天把成本挂嘴上,还将这个准则坚持奉行到底的人,不爱钱?说
出去谁信,要是不爱钱,叫他把钱给自己,他又不乐意了。
颜生勉强扯了嘴角,算是附和了。
小姑娘凑到她眼前,支着两手笑眯眯瞧着她,“庄肆都同我说了,你那日在山涧迎敌,一个人拖着他们数百人,足足战了一个时辰呢!将军都夸你英勇无匹!”
颜生有个毛病,她受不了小姑娘满眼崇拜的看她。
小时候,村里的小娃娃们,每次只要这样看着她,就算知道要挨打,她也会尽力试一试。
像是偷师父的砚台尝尝咸淡,把后厨鲍师父晒的果干换成羊屎蛋蛋.......这种事都没少干。
看她这副神色,颜生倒是生起一丝警觉,“你想说什么?”
小姑娘眼睛笑成一条缝,“我想拜你为师。”
“不行。”颜生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想学打仗,找你们将军去。”
“我家将军成天不见人,就算见到了人也说不了两句话,他不给我赶回家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教我行军打仗。”
小姑娘变了脸,嘴巴一撅眼眶就红了,“我好歹也是县主,还会点医术,凭什么不行?”
说罢,眼泪适时流下。
颜生这个人还有个毛病,她受不了小姑娘哭,特别是在她面前,抽抽噎噎尽是委屈的姿态最受不了。
她脑仁有点疼,“别哭了,我收徒有规矩的,能达成才可以成为我徒弟、”
小姑娘马上收了眼泪,睁着大眼睛瞧她,“什么规矩?”
颜生叹了口气,有种失心疯的无力感。
“你把赤炼营队正的武器给我拿来,我就收你。”颜生对自己出的题目很满意,这种级别的任务等同于,在阵前越过将士,上去扇了将领一巴掌,还能全身而退。
“你琢磨琢磨吧,做不到以后就别跟我提这事了。”颜生撂下话,赶紧背过身,生怕这个小郡主又开始潸然泪下。
“放心,溪禾一定拿着武器回来见你。”
一连好几日,溪禾都按时准点给颜生换药,看着像是放弃了,颜生这才放了心。
悠哉悠哉躺在椅子里晒太阳,捧着书正打瞌睡的时候,被侯莫陈景吵醒了。
“西镇都要乱成一锅粥了,你倒是躺的舒服。”颜生掀起书,瞧见侯莫陈景坐在院子里,手里接过帕子擦了擦,便歪头瞧她。
“我又不是镇将,有什么可烦恼的?”晒了一上午太阳,着实有点口渴,颜生爬起身撩了桌上茶杯就往嘴里送。
侯莫陈景劈手夺下,“你的伤还没好,不能喝凉茶。”转头将茶壶递给庄肆,“换热的来。”
庄肆小跑着出了院子,院内就剩了他们两人。
“是你同溪禾说,只要拿到队正的武器,就收她为徒?”
颜生塞果子的手抖了抖,“我这是委婉的拒绝。”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她一个小姑娘,哪里来的机会靠近队正,是吧?”
侯莫陈景哼出一声冷笑,“她父亲是广博侯,同梁荣交好。”他抬眼瞥了颜生,“若她抬了父亲名头出来,找那队正要把武器,你说,这台阶你怎么下?”
果子呛了喉咙,颜生被堵得涨红了脸。溪禾说自己是县主的时候,怎么忘了问问她爹是谁,失算!
那梁荣往京城豪门府上送金银财宝,少说送了几十年,跟广博侯府也是世交。
别说是一个队正的武器了,就算是想要梁荣的武器,说不准也能拿到。
颜生低着头吃果子不敢抬头,余光瞥见侯莫陈景端坐在一旁。
庄肆拿着水壶回来的时候,瞧见颜生头都快嗑地上了,侯莫陈景却冷着一张脸侧身把玩桌上的果子。
一时间也分不清怎么回事,只悄悄将水壶放在桌上,扭头跟侯莫陈景禀告,“听说街市上梁荣的队正被人摸了武器,抓了人要在菜市口剁手示众呢。”
颜生猛抬头,对上侯莫陈景冷厉的目光,立即起身朝菜市口跑去。
乌泱泱的人群,将菜市口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中央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被捆了手脚,按在地上。
“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偷爷爷我的东西!”那队正将他脸踩在地上,挑衅着看向人群,“不管你的主子是谁,敢跟赤炼营作对,就不会有好下场。”
人群默默响起嘟囔,“好像不做对就有好下场一样。”
队正拔出自己的刀,指着下面吼道,“哪个不知死活的说的?给我站出来!”
人群噤声,喧闹的街道,都齐刷刷低了头。
见无人应答,队正将刀抵在那人脖子上,“说,是谁指使你的?”
他耿直脖子朝队正轻蔑挑眉,“无人指使。”
“好啊,我就看看你主子拿不拿你当人。”队正若有似无得朝人群看了一眼,刀子便在他脸上划开一个口子。
庄肆凑到侯莫陈景身边低声咬耳朵,“那人是苏堂,黑骑营的伙夫。”
侯莫陈景和庄肆两人直勾勾盯着颜生,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都没见过这个孩子,真不是我撺掇的。”看着侯莫陈景要吃人的目光,颜生脑瓜子有点疼。
他这副模样,定然是将这笔账算在了颜生身上,要是救不下这个孩子,她可能也不用回营了。
这个菜市口处在三条街道的中间,两旁是交错的小楼,旁边用土墙隔开。
快到正午,太阳照得人睁不开眼。
颜生凑到侯莫陈景身旁低声开口,“将军帮我拖延点时间,我定能救出他。”
侯莫陈景斜眼瞧她,“不要硬来。”
颜生点点头,混进人群里。
一手遮住嘴巴,压低嗓音,“拍卖,拍卖。”
庄肆皱着脸看向侯莫陈景,“她这也太离谱了。”
人群开始骚动,“对啊,不如当奴隶低价卖了。”
“那不是叫队正白白捡钱?”
“反正都要杀,不如换了钱,他们这些兵最爱钱了。”
声音四起,队正转了转眼珠,好像发现了一条敛财之路。
没等他张嘴,小楼上传来叫价,“一百钱。”
队正眯着眼睛往上看去,瞧见梁月卿的小丫鬟正站在廊边盯着他,便晓得这钱有着落了。
颜生收回目光,觉得这个梁小姐还挺爱凑热闹。
手里掏出罗盘,把罗盘上的红宝石对准太阳,朝队正身侧的土墙照去。
“五百钱。”颜生又换了个位置,藏在人群里抬价。
“一千钱。”这回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颜生好奇抬头,溪禾扮了农妇跑来叫价。
队正拧着眉头朝她看去,颜生赶忙捂了她嘴巴,把她拖到一旁。
“你干嘛?”
二层小楼上传来毫不在意的加价,“两千钱。”
溪禾晃着胳膊,继续喊价,“三千钱。”颜生一个没看住,她又加了价,“姑奶奶别喊了!”
“我为什么不能喊?”溪禾紧紧盯着颜生,“他的命我一定要保住。”
颜生知道她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只能正色严肃的低声吼她,“你扮成农妇,张嘴就敢喊几千钱,还跟梁小姐竞价,你有没有脑子?”
溪禾恍然大悟,捂了嘴巴,眼睛却紧张的盯着队正,“可是那孩子是因为我才被抓的,无论如何得救他。”
颜生狠狠跺了跺脚,原来真的跟她脱不了干系。
“师父救救他。”溪禾眼里噙满泪水,拉着颜生胳膊不撒手。
颜生深深叹了口气,拂开她的手,“别喊我师父,我没你这么蠢的徒弟。”
溪禾嘴巴一撇,眼看着就要掉眼泪,颜生赶紧捏了她嘴巴,“一边哭去,别妨碍我。”
溪禾扯着衣角委屈巴巴的走到一旁抹眼泪,颜生继续掏出罗盘对着墙上照去。
二层小楼上,梁月卿摇着扇子坐到廊边,低头同丫鬟交代。
小丫鬟点点头,冲着队正朗声道,“八千钱。”
人群炸开哗然,队正的嘴角压都压不下去。
“我们小姐说了,五千钱买这个奴隶,剩下的请爷们吃酒。”
它离城百姓都知道,梁小姐平时没什么爱好,除了买买买,就是买买买。
这城里唯独她,任何时候都可以买自己想要的东西。
买奴隶,也是她一直以来的爱好之一。
队正连忙躬身朝着梁小姐作揖,他那把破剑也就值个两千钱。
如今梁小姐愿意出八千钱图个乐,已经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了。
“多谢梁小姐。”队正今日算是出门捡钱了,这富贵可不是天天都有的。
正美滋滋盘算着要去哪里喝一杯的时候,没发现身侧的墙壁竟然烧了起来。
这土夯的墙里裹满了稻草,它离城干燥,今日又碰上太阳毒,土墙着火也正常。
颜生将罗盘收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到墙的另一侧,她手里端着一盆冷水朝墙上泼去,墙面瞬间龟裂,炸了开来。
人群乱做一团,趁着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庄肆飞身将苏堂拽了下来,藏进人群不见了踪影。
梁月卿瞧着下面乱做一团,打着扇子往屋里走去,“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