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门方向,原本澄澈如洗的天空骤然被一层阴翳所笼罩。紧接着,一阵地动山摇的轰鸣如惊雷炸响,又似远古凶兽挣脱了千年的封印桎梏,欲将这巍峨皇城踏为齑粉。
与此同时,裂天兕那震耳欲聋的咆哮裹挟着浓烈刺鼻的血腥气,席卷了整个皇城。那血腥气中还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恰似从地狱深渊涌出的恶气,让人心生寒意,脊背发凉,仿佛有无数双冰冷的手正悄然爬上脖颈。
听到这惊天动地的巨响与裂天兕的咆哮,晏铮脸色陡变,如寒潭般深邃的眼眸中满是担忧地望向东城门。他轻轻放开泠鸢,温声说道:“阿鸢,你且在家好生歇着,我去去便回。”他的声音虽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然。说罢,他不再有丝毫犹豫,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东城门疾奔而去,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
“小姐,您不随王爷同去?此次来犯之敌,怕不是王爷能轻易抵挡的。”莳无枯站在一旁,望着晏铮远去的背影,满脸忧虑地问道。此次异变非同小可,来者实力深不可测,她心中不禁为晏铮捏了一把汗。
泠鸢静静地坐在窗前,神色从容淡定,手中的针线在绣布上轻盈穿梭,似是在描绘着一幅绝美的画卷,对眼前的异变毫不在意。她气定神闲地说道:“莫急,不过是试探罢了。”她的声音平静而沉稳,宛如一汪幽深的古潭,让人难以捉摸其心思。“而且,自会有人引我前去。”她微微抬起头,望向窗外,眼神中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漠然与超脱。
莳无枯见她已有打算,便不再多言。她看着泠鸢手中正在绣制的女红,忍不住问道:“小姐这是要为王爷做些物件?”这些年,晏铮身上所用之物,小到发带香囊,大到衣服盔甲,皆由泠鸢亲手缝制,从不假他人之手。这份殊荣,让跟在泠鸢身边多年的她也忍不住心生羡慕。
泠鸢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又继续绣着,轻声说道:“如今闲来无事,不如多做些物件,也好让他防身。往后,我怕是无暇再做这些了。”语气清浅随意,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而且他成长得太慢,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然不多。今后,我会亲自教导他。”泠鸢停下手中的针线,目光望向远方,眼神幽深如渊,仿佛藏着无尽的秘密。
莳无枯微微一怔,说道:“王爷天赋绝顶,世间罕有,加之勤奋刻苦,实力早已一骑绝尘。若再加速成长,所要承受的苦痛定不会少。小姐当真舍得?”她跟在泠鸢身边多年,深知晏铮一路走来所遭受的痛苦与磨难,往后还要承受泠鸢的教导,实在不敢想象会是怎样一番艰难场景。
泠鸢眼神微闪,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若无其事地绣着,轻声说道:“舍不得又如何?这一切,总归是要经历的。”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缥缈,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吹散。
“你下去整理一下药方上的药材,主药材尽量采些年份久远的,多备些。以后王爷需早晚各泡一次药浴。”泠鸢中取出一枚玉简,递给莳无枯。
莳无枯接过玉简,用神识查看后,面上虽维持着温婉的笑意,内心却满是同情。这药浴的配方极为苛刻,所用药材皆是世间罕有的珍品,熬制过程更是复杂繁琐。王爷以后要承受的痛苦,只怕比他们当初还要惨烈数倍。
“等会是否需要斩愆跟着?”莳无枯询问道。
泠鸢摇头,手头动作不停,示意她下去准备。她心中想着,得快些做好这件衣裳才行,不然今日不知该如何哄他开心。经此一战,他的一身傲骨怕是会被狠狠折断。
——
另一边,晏铮已如一道闪电般出现在东城门外。只见城门外黑云翻滚,狂风呼啸,裂天兕那庞大如山的身躯在黑雾中若隐若现,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恐怖气息。晏铮眼神一凛,立即运转体内武力,他随手抄起一把刀,朝着站在异兽之巅的黑袍人狠狠挥去。那刀带着凌厉的劲风,似是要将这黑暗彻底劈开。
“铮——”
黑袍人蓦然抬手,三十三道血色符咒如灵动的游蛇般从他袖中飞出,悬浮成环,将晏铮挥出的刀紧紧缠住。刀尚未触及敌身,便在空中瓦解,被符咒吞噬,凝成三枚刻着银纹的钉子。
“不过尔尔。”黑袍下传出金石摩擦般的嗓音,那声音尖锐刺耳,仿佛是利刃划过铁板,让人听了头皮发麻。符咒红光映出兜帽下半张晶化的脸,宛如一块冰冷的玉石,没有丝毫生气,透着无尽的诡异。
“交出九劫,赐你全尸。”他的声音冰冷而残酷,仿佛晏铮的生死就在他的一念之间,如同掌控生死的神祇。
晏铮旋身闪避快速袭来的钉子,靴底与城墙剧烈摩擦,火星四溅。他按住心口,努力压制着体内暴动的气血。这黑袍人的实力强劲得超乎他的想象,单是被那股能量波及,就让他气血翻涌,五脏六腑仿佛都要移位。他心中暗自警惕,知道今日这一战,怕是极为艰难,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王爷!”守城的士兵见状,纷纷想要上前帮忙。他们手持兵器,眼神中满是焦急与担忧,哪怕明知实力悬殊,也不愿让王爷独自面对危险。
晏铮却大声喝止:“都退下!不要上前!”他不想有过多的牺牲,这些士兵都是皇城的守护者,他们的生命同样珍贵,不该在此白白送命。
下属们见状,只好在一旁紧紧戒备。他们握紧手中的兵器,眼神中透着无奈与担忧。毕竟他们也清楚,以自己的实力,根本帮不上忙。连化龙境的武者在这黑袍人面前都撑不过几招,他们上去只会让王爷分心,成为王爷的累赘。
晏铮深吸一口气,招出九劫刀。刹那间,一股强大的气势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如汹涌的波涛向四周扩散。他冷然道:“有本事来取。”他的声音沉稳而坚定,仿佛一座不可动摇的山峰,任狂风骤雨也无法撼动分毫。
感受到主人强烈的战意,九劫刀未出鞘已发出龙吟般的震颤,刀鞘表面封印符文明灭不定,仿佛在渴望着与主人并肩作战,共同杀敌。
不等晏铮拔刀,黑袍人猛然凌空一抓,五道血符撕裂空间,竟将还在王府的泠鸢拽至战场。晏铮只觉眼前白光一闪,便看到泠鸢出现在那血符之中,他的脸瞬间变得煞白,面无表情的脸寸寸崩裂,眼中满是愤怒。
“阿鸢!”他声嘶力竭地喊道,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慌,仿佛要将这天地都撕裂。他想要冲过去救她,却被那血符的力量阻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如刀绞。
泠鸢腕间的骨链在血符侵蚀下寸寸断裂,九枚骨珠坠地的瞬间,往生花瓣从她嘴角溢出,每一瓣都带着清源灵境的纯净气息,宛如点点繁星,透着无尽的凄美。
黑袍人掐诀的手势倏然停滞,他晶化的脸庞裂痕显现,内里银丝蠕动,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即将破体而出。“原来如此,难怪祂要摧毁启源。”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震惊与恍然。
回应他的是九劫刀出鞘的铮鸣。晏铮心口银纹再次暴长,甚至蔓延至刀身,他的身体疯狂吞噬周遭能量,仿佛一个无底的黑洞,要将世间万物都吞噬殆尽。他乌发尽白,瞳孔泛起琉璃光泽,雷霆万钧的刀气横扫战场,竟将裂天兕的独角斩下半截。独角带着黑色的血液飞溅而出,裂天兕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庞大的身躯摇晃起来。
“承溯......”泠鸢微弱的声音混于风暴之中,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她的心口浮现与晏铮同源的银纹花苞,只是她的花瓣间多了缠绕着锁链状的规则碎片,透着神秘而诡异的气息。
黑袍人突然狂笑起来,晶化身躯在笑声中崩解,露出内里由银纹编织的核心。“这是祂留给傀儡的永恒烙印,谁也无法摆脱!”他的声音阴冷而癫狂,带着独特的能量,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冻结。
晏铮的刀锋停在核心前半寸,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脑海中如潮水般涌入海量记忆。他看见万年前创世神自毁时,将半缕神识封入灵核;看见昭离在清源灵境剥离混沌骨时,往生花于天道枷锁上绽放;更看见前九世轮回中,自己每次濒死时心口皆闪过同样的银纹。这些记忆如同一把把利刃,刺痛着他的灵魂,让他痛苦不堪。
“呃啊!”剧烈的头痛使他抱头跪地,向来挺拔的腰肢也弯了下去,九劫刀深深插入地面。银纹顺着刀身蔓延,所过之处地脉翻涌,竟在东城门外撕开一道空间裂缝。裂缝中透出神秘而危险的气息,仿佛是另一个未知世界的入口,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就在这时,泠鸢突然坠落在晏铮怀中。她冰冷的指尖点上晏铮心口,那些暴走的银纹瞬间温顺如绸,如被驯服的野兽般安静下来。她空灵的嗓音无意识呢喃:“无相千机骨,九劫噬心纹......”飘渺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神秘而强大,带着超脱尘世的力量。
裂天兕的身躯突然自爆,血肉凝成新的血符大阵。黑袍人核心趁机遁入裂隙,癫狂的笑声在虚空中回荡:“棋子一枚罢了!”那声音充满了嘲讽与不屑,仿佛在嘲笑他的无知与渺小。
晏铮嘴角溢出黑血,他发现怀中泠鸢身上银纹正在消退,而自己身上的纹路愈发清晰。银纹越盛,脑海闪现的记忆流失越快,直至一切恢复原样。他的心脏剧烈跳动,虚浮感涌上心头,不知究竟为何。
坠地的九枚骨珠飞升而起,形成耀眼的星辰阵法。那些破碎的结界被无形之力快速修复,顺着封印裂缝朝皇城方向暴长的往生花藤被寸寸搅碎,残余的藤曼无力地坠在枷锁上。
修复完成,骨珠再次形成骨链回到泠鸢腕间。晏铮紧紧搂住脸色苍白透明的泠鸢,失神道:“不要离开我。”他的嗓音干涩暗哑,心疼、不安、愧疚如潮水般充斥心头,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从未如此挫败过,这一次,连正面交锋都算不上,他却一败涂地,还需要自己的妻子为他化解危机。往后只会更危险,他只有加快速度成长才能保护她,而不是让她拖着病弱的身躯一次次解救他。此刻,变强的念头达到了巅峰,。
收回九劫,晏铮抱起昏迷的泠鸢,慢慢往回走去。他腰背挺直,每一步都走得极为沉重,无人知晓此刻他已被现实折断了脊梁。唯留身后满地残骸,在寒风中无言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