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五日，是圣诞夜。
这一年，江映帆十八岁。
圣诞节这天，江映帆收到了方眠给他的圣诞节红包，整整两百块，江映帆没收，他觉得方眠“给”他的钱够多了，他不能收。
随后方眠干脆给他包了现金红包，江映帆自然也没收。
于是方眠把红包收回去了，但是让江映帆把手机里的钱收了，江映帆当没听见，转头就去干活去了。
方眠气笑了，于是不管他了。
圣诞节过后第二天，江映帆难得的睡了个懒觉。
原因是昨晚和方眠看了部电影，不花钱不开会员的那种，就废了不到一个g的流量，又因为莫名的兴奋被迫熬夜，结果自然而然起晚了，连平日里一震动就能听到的闹钟都没听到。
起身的时候看到旁边的床已经空了，柠檬正趴在边上看着自己，蓬松的尾巴一摇一摇的，一副“你怎么还不起床”的好奇样子。
连狗都起了自己还没起，江映帆很是羞愧，人家老板都起了就自己还像头猪一样睡着不起，摸摸柠檬的脑袋，江映帆回了句，“起了起了。”
快速洗了把脸就朝楼下走，打开手机一看，竟然快十点了，顿觉自己更没脸见人。
下到楼下，抬眼就看到方眠，他似乎刚吹完头，额头的刘海一缕一缕的，水汽还没完全干，软软地垂着，看上去就很好挼的样子。
方眠的眼睛很大，眼珠比起一般人来说颜色要更浅，皮肤很白，此刻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冷的有些微微泛红，脸很小，长相也有些幼态，说他快三十怕是谁也不信。
江映帆有时候会想，方眠不会四十了也还是这样吧，到时候有了孩子怕是都立不了威严。
想到这，江映帆突然感觉胸口有种奇怪的感觉，一瞬而过，便没太在意。
受方眠的影响，早上起来他习惯喝一杯水，站在桌子旁边倒水的时候，桌子一如既往擦得干干净净。
倒完水后，习惯性用小抹布擦干桌面上滴到的水珠，顺便还帮方眠也倒了一杯，不过每次看到方眠这个苦瓜杯的时候都觉得和方眠不搭，他哥这样的人，总觉得应该送个桃子……
“哥，水给你放桌上。”
吹风机的声音突然停下，方眠探头出来说了一句“水？好的。”随后又道:“对了，赶紧把红包收了。”不然都要过期了。
江映帆又装聋，去切佐料去了。
方眠:……
这小孩。
方眠跟他说今天做包子吃，说外面买的馅料少还不香，于是刷完视频后就说要自己做，江映帆也挺佩服方眠的，一整个行动派，学东西也快。
他要是看视频学做菜，稍微复杂点只看一遍是绝对做不出来的，但方眠就可以。
于是今天卖撒撇的所有活就都交给他了，江映帆自然没意见，于是方眠吹完头发就立马去揉面去了，江映帆看了一眼，自己起的太迟，方眠馅料已经剁好了。
于是他道:“哥，下次记得喊我起床，我有时候听不到闹钟。”
方眠头也不抬，“你闹钟我关的，你昨晚熬夜了，多睡会儿，长身体。”
江映帆:你这样会把我惯坏的。
明明已经会了，却还是一边看一边学，听到最后，江映帆听出来了，是某音的，不像人家早餐店的，只是光揉面，方眠额头就见汗了。
江映帆说：“哥，换我来吧。”
方眠看了他一眼，摆摆手说：“没事，你别染手了，平时都没搞这种费力活，体力下降了，不过我其实以前在早餐店打过工，那时候一早上要揉一百多斤的面！我原本也想过开早餐店的，可一想想我揉面的日子，立马给我劝退了。”
“那时候老板一个月才给我一千五，一天就包一顿饭，关键地方还背着我不让我学，后来我网上学了方法做出来的包子比老板做得还好，那段时间他生意好了很多，给我一个月加了两百块，我觉得少没干多久就辞职了，然后我一走老板生意就不好了，哈哈。”
方眠笑着，但江映帆却总感觉很心酸，一百多斤面，得累成什么样？方眠这么小的身板，他完全没办法想象。
“揉面得用巧劲，面团揉得好，做出来的不管是包子还是馒头才会又软又蓬，还要把发酵好的老面都揉进新面里，揉得均匀才能发得起来，这样蒸出来才香！你要是面团发得不好，蒸出来一股子发酵的味道，反酸，相反，发得好，蒸出来就只有面粉的香味。”方眠一边揉面一边和江映帆聊。
他总是这样，自己会的东西从来不藏着掖着。
“人家不是都加泡打粉吗？那馒头老大一个了。”江映帆说。
“加了是挺大，但是不香，你吃过你应该知道。”
江映帆点头，确实，一口下去就剩下半个，不管饱还不好吃，吃完嘴里酸唧唧的。
方眠这边揉面，那边江映帆烫米线，切佐料，两人各忙一边，倒和谐得很。
不太着急的他俩，方眠还现榨了一杯豆浆，出乎意料的，门口竟然等了几个人，江映帆一问，是来买撒撇的，以往这时候都没什么客人的。
冬天很冷，撒撇又是凉的，吃的人少，很少有这种一大早就来人的情况，不过为了应付这种情况，米线什么的也弄了加热，防止有些肠胃脆弱的吃了肚子疼。
那边方眠的包子蒸上了，就过来帮忙，来的人不多，却也有五个，三个小姑娘，一个大爷和一个小伙子，其中一个小姑娘还举着手机，哪怕冷的直搓手也没想过放下，嘴里还朝手机说着什么“谢谢谁谁的墨镜……”。
方眠不是老古董，看样子小姑娘应该是个网红。
找了个位置架好手机，小姑娘偷瞄了方眠一眼，然后对着手机兴奋道:“啊啊啊姐妹们，我到店里了，真的有帅哥。”
上餐的时候方眠有些好奇，就问了一句，他这小破店还能招网红啊，小姑娘红着脸兴奋道:“有人拍了小哥哥你的……店，我是美食打卡博主，然后我就来啦。”
拍照？方眠觉得多半是那些大学生，也难为小姑娘还找到这里来了。
礼貌的说了句“慢用”，就离开了，随后小姑娘忙着聊天，便没再没回话，方眠没觉得人家在店里直播不好，小姑娘还点了三分打包，手勤脚快的给人打包去了。
打包的时候，江映帆听见方眠和大爷聊天。
“那是，一个月才三四千……”
“……要结婚……生孩子……养不起……”
“………你弟弟？……你……”
“这咋那高？……不爱说话……”
“……还好……，挺乖的……”
江映帆不爱说话是事实，从前是家里没有说话的人，后来是学校里别人老欺负他，所以养成了不爱说话的性格，到现在，是觉得完全不知道说什么。
听到那些个人说什么结婚生子，心里不免吐槽，方眠才多大就催人家这些，心里有些不舒服，不知道是替方眠不舒服，还是自己心里不舒服。
撒撇打包完了，小姑娘要直播，便点了一份在这吃，有那么几下，手机都要怼到方眠脸上，江映帆皱了皱眉，一句话不说的把打包好的撒撇放到小姑娘桌子上。
他听见方眠带着笑意的声音：“就是话有些少，不过可乖了，干活也勤快，又聪明，来了我省事不少。”
江映帆拿起剩下的撒撇去打包，开始一碗接一碗地打包米线，盖上盖子，佐料、蘸水也是一样的，听到方眠夸他，心里暖暖的，不过还是一句话不说，活像一个打包机器。
一份份在台上放好，顾客点餐，一份份打包带走。
“这几天咋不煮蛋了，还是你家的味道好，我之前不在家，可就念着你煮的茶叶蛋，别家的都不好吃，小方啊，你就应该多请几个人，然后什么都做一些，也能多挣点不是？”
方眠边打包边笑：“太累了，不敢想，我就算请人也得教不是，忙不过来啊。”
人多了不好管，时间久了就会出现偷奸耍滑的，会影响口碑，他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钱是永远挣不完的。
大爷扫码付款：“是倒是，不过你这个年纪，得考虑结婚了吧，娶个媳妇，再生个小孩，到时候不就有免费帮手了，趁现在年轻，早点结婚，等生意做大也才三十几，走了哈，家里孙子等着吃撒撇。”
“好的，您慢走。”方眠回道。
大爷走后，方眠和江映帆继续忙碌着。不一会儿，包子也蒸好了，热气腾腾的，满屋都弥漫着诱人的香味。方眠打开笼屉，小心翼翼地将包子夹出来，放在盘子里，然后又熟练地给包子刷上一层香油，让它们看起来更加诱人。
“映帆，来，尝尝我做的包子。”方眠将一个包子递到江映帆面前。
江映帆接过包子，咬了一口，满口的香气在嘴里弥漫开来，馅料鲜美，面皮松软，他忍不住又多吃了一个。
“哥，你做的包子真好吃。”江映帆由衷地夸赞道，比起以往他吃过的所有包子都好吃。
方眠对江映帆的夸奖很是受用，脸上露出一丝颇为骄傲的笑容：“那当然，我可是下了不少功夫的。你要是喜欢吃，以后可以隔三差五给你做一顿，天天做也没那么多功夫。”
“好。”江映帆点点头，心里暖暖的。
这时，门口又进来几个顾客，看到热气腾腾的包子，纷纷围了上来蹭包子吃。其中大多都是老顾客，多半是要过年了从外地赶回来的。
方眠在这边住得久了，邻里都认识，他手艺好，每次做什么吃的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香味，不少人都喜欢来方眠这里蹭吃。
久违的忙碌了一上午，看了一眼时间，竟然已经到了中午，店里稍微清闲了一些。方眠和江映帆坐在桌边，吃着自己做的包子还加了一份撒撇米线，感觉格外惬意。
“今天生意不错，居然还有点小累。”方眠伸了个懒腰，上半身微微往后，随着动作显现出一个弧度来，忙碌中脱掉了外衣，宽松的衬衣衣摆不经意间被带起，露出一截纤细的腰肢。
长久不见阳光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白皙光泽，腰线流畅又不失柔美，像是被轻轻勾勒出的弧线。
衣料缓缓回落，但那瞬间的画面却仿佛定格在空气中，带着一丝不经意的诱惑，江映帆微微愣了神，直到方眠喊他才回过神来。
“傻小子，看什么呢呆成这样？”
江映帆脸上一热，结结巴巴的移开视线，“没……没什么，还要准备一些食材是吧，我来。”
方眠挑挑眉，感觉自己也活得像个人了。
江映帆收拾着东西，看着方眠的方向，想着有这样一个哥哥，那自己该有多幸福。
其他的客人走了，只剩下在这里一边开直播一边吃撒撇的小姑娘，这直播一开就开了两小时，那左挪右挪的镜头给直播间的姐妹谋足了福利。
小姑娘吃完撒撇，满意地抹了抹嘴，又拿起手机继续对着屏幕说道：“姐妹们，他们家的撒撇，真的超级好吃！米线滑嫩，佐料鲜香，汤汁浓郁，每一口都让人回味无穷。而且你们看，这里的环境也很不错，干净整洁，让人感觉很舒适，而且价格也很实惠，性价比超高。”毫无夸张的成分，这也是她在这里坐了两个小时的原因。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接着凑近屏幕说道：“老板是个超级帅哥，性格非常好，妥妥的理想男友。他做的包子也是绝了，皮薄馅大，咬上一口，满嘴都是幸福的味道。”
是了，蹭包子的人群也有她的一份。
软磨硬泡和方眠他俩合了个影，还特意询问了一句能不能发上平台。
江映帆不太乐意，方眠也不太愿意，但是被小姑娘软磨硬泡，便答应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发上网了，据他所知，他还出现在过长江大学的校园论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