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再见

    毛飞飞踩着夕阳的余晖走在回家的路上,青石板路上投下他长长的影子。他烦躁地踢开脚边的小石子,眉头紧锁。长命锁的事情在他脑海里盘旋不去,却怎么也想不明白。最后他重重叹了口气,决定改日再去找宏乌兰问个清楚。现在更重要的是——家里还有个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在等着他。

    而此时,毛飞飞的院落里却意外地热闹起来。黎和安一行人不知何时已归来,此刻正站在院中面面相觑。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角落里那个瘦小的身影上——尚满福正怯生生地躲在鹅如花身后,像只受惊的小鹿。

    "这是......"黎和安微微蹙眉,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佩剑,他看着躲在墙后又小心翼翼探出小脑袋的尚满福:"毛飞飞已经落魄到要靠拐卖孩童为生了?"

    "胡说什么!"白君熙立即反驳,清亮的嗓音里满是维护之意:"飞飞哥最是心善,定是又救了什么人。"他说着,目光温柔地望向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女孩。

    黎和安不置可否,只是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尚满福。夕阳的柔光为女孩瘦削的脸庞镀上一层金边,更显得她弱不禁风。

    一直沉默的玉鹤洐突然动了。这个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将军,此刻却放轻了脚步,缓缓蹲下身来。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糖人,冷峻的面容罕见地浮现出温和的笑意:"小丫头,别怕。"

    尚满福将身子又往墙后缩了缩,却在听到对方自报姓名时猛地睁大了眼睛。她怯怯地探出半个脑袋,声音细若蚊呐:"您、您就是那个...战无不胜的玉将军?"

    "正是。"玉鹤洐又往前递了递糖人,琥珀色的眸子里漾着温柔的光,"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尚满福犹豫地咬着嘴唇,目光在糖人和将军之间来回游移。终于,她小心翼翼地伸出瘦弱的小手,接过那个甜美的馈赠:"谢谢...大将军..."阳光透过她脏兮兮的指缝,在糖人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站在一旁的徐钰奎轻摇折扇,玉白的扇面上墨竹摇曳,衬得他眉眼愈发温润如玉。他瞧着玉鹤洐难得柔和的侧脸,唇角微扬,慢悠悠地调侃道:“真没想到,咱们冷面铁血的玉大将军,竟也有这般温柔似水的时候,今日可真是开了眼界。”

    玉鹤洐闻言,眉头一皱,本能地就要发作,可余光瞥见尚满福怯生生的眼神,硬生生将怒气压了回去。他冷哼一声,嗓音低沉:“小侯爷若是闲得慌,不如去练练剑,省得在这儿说些没用的废话。若非这孩子在,你以为我会给你好脸色?”

    徐钰奎“唰”地合拢折扇,在掌心轻轻一敲,笑意更深:“哦?那我可真是托了这孩子的福,才能得见玉将军这般和颜悦色,实在是荣幸之至。”

    眼见两人之间火药味渐浓,黎和安适时地轻咳一声,打断道:“好了,正事要紧。”他目光扫过院落,见毛飞飞仍未归来,便继续道,“当务之急,是先弄清楚这孩子的来历。不过看样子,毛飞飞现在并不在”

    院中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尚满福紧紧攥着糖人,指尖微微发颤,大眼睛在几人之间来回转动。鹅如花见状,用翅膀轻轻拢了拢小女孩单薄的肩膀,发出安抚般的低鸣。

    白君熙见状蹲下身来,与尚满福平视,柔声道:"小妹妹别怕,我们都是飞飞哥的朋友。能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吗?"

    尚满福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声音细若蚊蝇:"我、我叫尚满福..."

    白君熙眉眼弯弯,伸手轻轻抚过尚满福枯黄的发丝,温声道:"尚满福...满福,真是个好名字,福气满满呢。"他蹲下身来,让自己的视线与小女孩齐平,"我叫白君熙,你叫我白哥哥就好。"

    "白...君熙..."尚满福喃喃重复着,突然瞪大眼睛,瘦小的身躯剧烈颤抖起来。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几乎要触到青石板:"拜、拜见...君熙殿下...民女..."

    "快起来!"白君熙慌忙托住她单薄的肩膀,触手皆是硌人的骨头。他声音里带着少有的急切:"我最厌烦这些虚礼,你只当我是寻常人便好。"

    尚满福被他扶起后仍瑟缩着身子,脑袋垂得极低,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仿佛面前站着的不是温润少年,而是什么洪水猛兽。

    白君熙望着她紧绷的脊背,心头泛起一阵酸涩与无奈,在百姓眼里,这个小皇子白君熙不过是个贪图享乐的的纨绔。

    不像玉鹤洐将军战功赫赫,万民敬仰;也不似徐钰奎小侯爷平易近人,深得民心。他这个皇子,除了"不学无术"的名声,还有什么呢?

    黎和安不动声色地挪到白君熙身侧,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小皇子,不如你去门口看看毛飞飞回来没有?"话音未落,便不容拒绝地推着他往门口走去。

    白君熙踉跄半步,绣着金线的衣摆在空中划出恼怒的弧度。他猛地挣开黎和安的手,白玉般的面颊泛起薄红:"黎和安!你好大的胆子!"少年皇子压低声音怒道,"本殿下连个小姑娘都照看不得?信不信我让父皇——"

    "信,当然信。"黎和安手上力道不减,语气却温柔得像在哄孩子,"我们小殿下最是宽宏大量。不过这些琐事还是交给我们处理,您就在这儿等着和毛飞飞叙旧可好?"说罢轻轻一带,将人稳稳送到门口。

    白君熙被推出几步远,回头时只看见黎和安修长的背影已经回到人群中。玉鹤洐正蹲下身给小女孩系紧斗篷,徐钰奎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蜜饯,连素来清冷的黎和安眉眼都柔和了几分。

    "凭什么...明明我也想帮忙"他无意识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檐下的灯笼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却照不进那双黯淡的眸子。"就因为我是皇子?还是觉得...我永远都长不大?"

    白君熙在门口的石阶上乖巧地坐了一会儿,秋日的凉风轻轻拂过,带着一丝微凉的水汽,他却毫不在意,只是偶尔晃荡着双脚,像个等待主人归来的小动物。

    毛飞飞终于回来了,他一眼就看到了像只落水小狗般蜷缩在门口的白君熙,那单薄的身影像是被风吹落的枯叶,孤零零的,不禁有些惊讶,更多的是疑惑,快步走到白君熙面前,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小皇子?您不是在军营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白君熙抬起头,那张精致的小脸上还带着几分未褪的稚气,看到毛飞飞的那一瞬间,那双圆圆的蓝色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两颗闪闪发光的蓝宝石,仿佛身后有条欢快摆动的大尾巴,正兴奋地摇个不停。

    他立刻从石阶上跳下来,扑进毛飞飞怀里,像只树袋熊一样紧紧抱着他,把头埋在他的胸膛,闷声说:“飞飞哥!你回来啦,我好想你!”他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毛飞飞被白君熙这么一扑,身子微微一晃,差点没站稳,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他,感受着怀里那具单薄却充满活力的身躯,有些无奈地看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还带着几分婴儿肥的脸庞,心想:这个小皇子还是这么热情又粘人啊,这么大的个子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毛飞飞无奈的笑了笑:“能不能先松开我一下,这样子… … 怪不好意思的,而且也不太合适。”

    "你嫌弃我?"白君熙突然僵住,抬眸看着毛飞飞的侧脸,声音闷在毛飞飞肩头。他收紧双臂,指尖无意识地揪住对方衣料,像害怕被抛弃的幼犬。

    毛飞飞被白君熙这眼神看得心都软化了,像被一块蜜糖轻轻舔舐过,甜丝丝的,内心却有些欲哭无泪,他在心底暗自叹息:天呐,这小皇子怎么这么像一只走丢的小狗啊,这让我怎么拒绝?但他可是皇子啊,金尊玉贵的皇子啊,万一被什么不怀好意的人看到了,自己可就倒大霉了!但是,看着他这副模样,我又怎么忍心推开他呢?

    最终,毛飞飞还是没有推开白君熙,内心虽然挣扎不已,甚至开始担惊受怕,想象着各种可能发生的糟糕情况,手却老实地摸上了他的头,那柔软的头发像上好的丝绸一般顺滑,让人忍不住想多摸几下。他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语气尽量放得轻松:“我怎么会嫌弃你呢,小皇子想抱多久就抱多久吧。”

    白君熙听到毛飞飞的话,开心地把脸埋进他的颈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里有他熟悉的、让人安心的味道,像只小动物一样蹭了蹭,用行动表达着自己的喜悦:“我就知道飞飞哥最好了……”

    毛飞飞僵在原地,双手悬在半空,抱也不是推也不是。白君熙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颈间,让他耳根发烫,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院内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黎和安领着众人走出来时,尚满福正怯生生地拽着玉鹤洐的铠甲下摆。徐钰奎摇着折扇的手微微一顿,面上笑意不减,眼底却暗了几分。

    玉鹤洐大步上前,他毫不客气地拎起白君熙的后领,像提小猫似的将人从毛飞飞身上扯下来:"皇子爷,皇宫里的礼仪师傅若是看到您这副模样,怕是要气晕过去。"

    "玉鹤洐!"白君熙双脚离地乱蹬,气得脸颊绯红,"本皇子的事轮不到你管!信不信我——"

    "斩了我?"玉鹤洐冷笑着打断,随手将人往后一抛,"这话您都说了不知多少遍了。"黎和安默契地伸手接住张牙舞爪的皇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玉鹤洐转身面向毛飞飞,尚满福立刻躲到他腿后,只露出一双怯生生的眼睛,玉鹤洐言简意赅,金色的眸子在月光下泛着寒光:“我们的事之后再说,现在该解释一下她了”

    毛飞飞搓了搓方才被白君熙抱过的手臂,那里还残留着些许温度:"进屋说吧。"他轻叹一声,率先进了院子,带他们进了屋内。

    烛光摇曳中,毛飞飞将油纸包推到尚满福面前。小女孩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块糕点,小口小口地啃着,像只谨慎的松鼠。毛飞飞看着她瘦削的侧脸,喉头微微发紧。

    然后毛飞飞开始解释尚满福由来。

    黎和安指尖轻叩桌面,眼神复杂的看着尚满福:"所以简单来说这小妹妹是你从她奶奶那里买来的?这么做是为了救她"

    毛飞飞沉默地点点头。屋内一时寂静,只有烛芯爆开的细微声响。徐钰奎的扇子停在半空,玉鹤洐的指节捏得发白,就连白君熙也难得安静下来,蓝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尚满福。

    毛飞飞见气氛不对,他突然开口,声音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什么:"福福喜欢如花吗?"

    尚满福抬起头,嘴角还沾着糕点屑。她看向脚边雪白的大鹅,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喜欢...它和奶奶养的大白很像。"

    毛飞飞蹲下身,与女孩平视,眼底满是温柔:"如花在院子里藏了不少宝贝呢,要不要让它带你去寻宝?"

    尚满福迟疑地环顾四周的几人,最终将目光落回毛飞飞身上。他眼中的温柔让她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

    她小声问道:"可、可以吗?"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毛飞飞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掌心温暖干燥:"当然。不过天黑了,要乖乖待在院子里。"他的拇指轻轻擦去女孩嘴角的碎屑,"去吧。"

    尚满福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警惕的目光在毛飞飞脸上来回逡巡。可当他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眸时,掌心传来的温度让他想起冬日里晒得蓬松的棉被。虽然心里还悬着半块石头,嘴角却已经不自觉地扬起一个怯生生的弧度:"谢、谢谢飞飞哥......"

    她笨拙地从椅子上滑下来,旧布鞋在地上蹭出细小的尘土。向他们微微鞠了一躬表示感谢后,便迈着小步子跟着如花去了院子。

    屋内烛火摇曳,五双眼睛齐刷刷地落在那个单薄的身影上。黎和安的目光像是被钉住了,他紧盯着毛飞飞,看着对方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喉结无意识地动了动。

    毛飞飞此刻正低头摩挲着衣角,指尖一下又一下卷着布料边缘,这个细微的动作让黎和安心头泛起异样的涟漪——他从未见过这样柔和的毛飞飞,记忆里的人总是锋芒毕露,此刻的温柔反倒让他攥紧了腰间的玉佩,指节泛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内心。

    玉鹤洐的玄色衣摆扫过木椅,他端起茶盏时,鎏金盏沿映着烛火晃了晃:"该说说我们提前回朝的缘由了。"

    他的声音像是裹着层冰,眼尾余光扫过毛飞飞骤然绷紧的肩膀:"你也知道,珩玉国五大区域,京畿、东海、西山、南陵、北岳,这西山道盛产玉石,墨玉镇更是玉雕匠人的聚集地。"

    毛飞飞听到这不禁有些不好的预感,但面上却扯出僵硬的笑,硬着头皮问道:“那这跟你们提前回来有什么关系吗?”

    徐钰奎摇着折扇轻笑出声,扇面上的墨竹在晃动间仿佛要活过来。他慢条斯理地将扇子收拢,指节敲在桌案上:"我们就收到柳昭悯的来说她在西山道墨玉镇发现了许多黑工,大多都是智力残缺的人,虽说这件事用不到我们出马,特别玉大将军,但重点是……"

    说着徐钰奎扇子划开凝滞的空气:"那些智力残缺的可怜人被当成牲口驱使,派去查案的官员,从九品小吏到三品大员,全像被吞进无底洞,踪迹全无。"

    扇骨突然顿住,徐钰奎探身凑近毛飞飞,压低的声音裹着森冷:"更有意思的是,墨玉镇的玉石正源源不断运往宏义、嵘盛两国,那个叫艾翠夭的丫头,而她似乎也跟这些黑工有关"

    毛飞飞听到这,心里咯噔一下,不禁喝了一口茶压压惊,内心哀求着他们千万别再拉自己一起去了,他连忙露出讨好的笑容:“那需要我帮忙吗?”

    玉鹤洐已经慢条斯理地续上茶水,杯沿与杯托相碰发出清响,淡淡撇了他一眼:“当然不需要,我们也不能什么事都你,不然要我们干嘛,如果朝堂不缺人,不然也不会让我去了”

    玉鹤洐端起茶盏轻抿,茶雾氤氲间:“所以这次回来是顺便提醒你一下,最近不太平,虽说边疆有刑副将军,还有那个平时无所事事的闲散摄政也去了,这其中肯定有古怪……”

    玉鹤洐将茶杯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不过这也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情,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当时参与嵘盛国太子张翎矢死亡的事件之一,千万要小心”

    毛飞飞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爬上来,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玉鹤洐:"那......你们什么时候走?"声音轻得像是怕惊动什么似的。

    玉鹤洐的手指沿着杯沿缓缓摩挲,指腹感受着瓷器的细腻纹路,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院子里,尚满福正追着如花疯跑,笑声清脆得像是风铃碰撞。他微微眯了眯眼,似乎在权衡什么,最终轻叹一声:"时间不等人。"

    他收回视线,指节在桌面上轻轻一叩:"我们只是顺路来提醒你,现在就得动身。"顿了顿,又抬眼看向毛飞飞,眸色深沉:"不过......"

    毛飞飞被他这一眼看得心头一跳,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袖口。

    玉鹤洐站起身,衣袍垂落时带起一阵微凉的风:"这小丫头既然你带回来了,就好好照顾。"他走向门口,脚步顿了顿,头也不回地补了一句:"小皇子爷也留你这儿吧,跟着我们反而危险。"

    毛飞飞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反应,玉鹤洐几人已经大步流星地往外走。白君熙刚想跟上,却被黎和安一把拽住后领,硬生生推了回去。

    "哎——"白君熙踉跄了一下,差点栽倒,气得直跺脚。

    毛飞飞还没反应过来,完全没注意到黎和安临走前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复杂得像是揉碎了无数情绪,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黎和安深吸一口气,转身跟上玉鹤洐和徐钰奎,背影很快消失在门外。

    院子里,玉鹤洐经过尚满福身边时,忽然停下脚步,蹲下身和她说了什么。小姑娘仰着脸,眼睛亮晶晶的,随即伸出小手,和玉鹤洐拉了个钩,笑得见牙不见眼。

    毛飞飞站在窗边,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如果玉鹤洐没提那太子的事情,或许他内心也不用焦虑些什么,如果正如玉鹤洐所说,尚满福跟着自己也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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