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沈

    “今晚我同慧姐一起来破庙歇脚,虽然顾忌这破庙有闹鬼传言,但这消息并不准确。就像小韩官人说的那样,只要两人及以上的人呆在破庙中,就不会有事,但如果是一个人,就一定会遇险,据说会被剥去皮肤而死。我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敢带着慧姐来此歇脚,可谁知,传言中说的两人存在,是要两人清醒的存在,且必须不停交谈。

    当时,我睁开眼,就看见那人脖子上皮开肉绽,一只手,就要从她裂开的胸口伸出来,我心生胆怯,不知为何竟闭上了眼睛,然后,我就听见慧姐惨叫一声,再睁眼,就是那只从胸口伸出来的手按在慧姐胸口,慧姐脸上都结冰了,慧姐让我救她,可是,往日我所学拳脚竟全然不知该如何施展。”说到这里,山光野脸色露出难堪的神色,越发的坐立不安,甚至额头都渗出了汗水。

    韩嫖撇嘴,韩姚了然,显然知道这种见死不救的行为一旦传出来了,山光野以后不管是科举还是做其她活计,都再无前途可言,毕竟,在注重德行的时代,谁会愿意同一位对好友见死不救的人相处呢?

    陈法慧按住山光野的肩膀,那里,曾因救她而受了恶鬼一击,又怎是她言语中的胆怯之人能做出来的?

    更何况,她是她的好友,自然知道她对神鬼之事的敬畏,所以她第一次的逃避并不被她所恶,甚至因为山光野最后愿意鼓起勇气去救她,她还深感荣幸,觉得是她这个好友的重要性压过了她对神鬼的敬畏和恐惧。

    所以,陈发慧不顾山光野微微颤抖的身体,将其一把揽住,制止了她痛苦的叙述:“还是我来说吧。”

    “不,我来说。”山光野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不想就此放弃。

    韩家姐妹并无不可,杨昭明没有表态的态度就是最好的态度。

    庙外雷气织鸣做响,庙内干柴噼里啪啦,透过火光,仿佛又回到了那惊险一刻。

    只是一个闭眼睁眼的功夫,恶鬼已经半个身体都钻出皮囊,露出猩红发黑的身体和宛如蜘蛛般的胳膊,粗略一看,竟然有近二十根胳膊,山光野吓傻了,耳边是陈法慧的痛呼和让她取火把救她的声音,可是,胆怯却让她只敢瑟缩在稻草里,甚至她心中对两人及两人以上来此就不会死的消息充满了质疑,这样一来,就更不敢出手了。

    直到某一刻,陈法慧彻底没了声音。

    山光野是敬畏和惧怕神鬼的,可是她也是真的将陈法慧视做好友,当时的她不知道陈法慧只是昏迷,她以为她已经死了。

    可那恶鬼却仍不放过陈法慧,原本和普通人一样、只是颜色不同的手,突然指甲生长,像是匕首一样锋利。

    山光野看着吊在恶鬼腰间的人皮,再看恶鬼的动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或许是好友的死亡,或许是知道自己也逃不过,又或许是不想让恶鬼亵渎好友的尸体,这一次,她终于鼓起勇气,从火堆中拔出一根带火的木棍,然后挥打在恶鬼身上。

    山光野的力气绝对不小,尤其还是拼死一搏,便是十分力气,也使出了十二分,但就是这样,恶鬼仍是纹丝不动。

    恶鬼只是用胳膊格挡,用手去抓,就已经弄得山光野招架不住,如果不是恶鬼的行动缓慢,或许山光野早就死了。

    她在绝望中开始谩骂,叫喊,可恶鬼不为所动,就在山光野筋疲力尽,即将命悬一刻之际,之前昏迷的陈法慧醒了过来,她开口让山光野不要管她,快跑。

    “其实那时候我已经吓傻了,可是,当慧姐开口之后,那恶鬼,竟然停住了,任由我打了好几棍子都没有反应。”山光野抹去额头汗水,说起之前那惊险一刻,她还是心有余悸。

    后来,她们二人都不再开口说话,只惊疑不定的看着恶鬼,见恶鬼不动弹,山光野便想扶着陈法慧逃走。结果那恶鬼又开始行动了,还一把抓在山光野的膀子上,把她吓得大叫起来,与此同时,陈法慧也出言提醒,于是,奇异的一幕发生了,那恶鬼竟然又顿住了。

    陈法慧观察力强,有十分聪颖,于是大胆猜测,在这间庙子,两人及两人以上的存在不会遇鬼而死,这个传言或许是真的,但必须要两个人处于清醒且互相交谈的状态下才行。

    于是,陈法慧将她的猜测告诉山光野,她们二人交谈不停,而那恶鬼,竟真的又停止了动作。

    在此过程中,她们二人没有停止交谈,与此同时,也想了很多办法,想要趁此机会,将恶鬼斩杀。

    说到这里,山光野目中似恐惧又似疑惑,她说:“但是,我们用了能使用的所有办法,用火烧,戳恶鬼的眼睛等等,可都没能给那恶鬼造成什么伤害,就在此时,那恶鬼却再次行动起来,我们吓了一跳,连忙退让开来,不过,这一次,恶鬼并未攻击我和慧姐,反而将原本非人的肢体缩回进身体,又穿回了原本的人皮,变成了原来那个木讷的中年人,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向我们二人打了招呼,然后离开了破庙。”

    讲述完之后,山光野明显虚脱,汗水濡湿了身上衣衫。

    韩姚微微皱眉,道:“具我所知,这间庙子的传言确实如山晖所言,一人遭遇剥皮二人平安归来,反而是必须要一直交谈的规则,是我直到现在才听闻。按道理来说,从破庙里离开的人不少,所以流传出来的消息也比较一致,出现这样的变故,我认为有两个可能,其一,或许是外来了某个大鬼,吃掉或打跑了原本的鬼,故而才有了现在的变故。第二种可能,就是原本的剥皮鬼,出现了异常。”

    她缓缓将两种可能讲出,其背后隐含的意思,几乎要让人拔腿就跑,可外面是大雨倾盆,更何况,她真的能确定,往外逃就真的安全吗?

    为今之计,恐只能依靠这位“月下仙人”了,于是,目光看向了杨昭明。

    韩嫖听了妹妹的分析,觉得十分有道理,便问:“那该怎么确定是哪一个可能呢?”

    因为韩姚的目光投注在杨昭明身上,于是,韩嫖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既然好奇,为何不请她本人出来说一说呢?”杨昭明大袖一挥,眼中带笑。

    其她人都是一副惊愕不已的模样,只韩嫖傻乎乎的问出来:“这,这该怎么请?”

    .

    火焰噼里啪啦的燃烧,破庙中,四个少年缩在一起,睡在稻草上,呼吸匀称。

    一个青年坐在火堆旁,百无聊赖的摆动着手中的桃枝。

    “星曌真人,若是那恶鬼不出现怎么办?”青年大袖上水墨光影变幻,一只蜥蜴显露出真身,正是白石此妖。

    之前杨昭明提议其她几人都去睡觉,她来吊这恶鬼,白石就很疑惑,为什么要管这几个凡人呢?

    就算要管,以摧枯拉朽之姿将恶鬼湮灭就行了,又何必这么拖拖拉拉,还等恶鬼自己出现,有此疑惑,她自然是问出口了。

    而杨昭明的回答是什么呢?

    祂说:“等这恶鬼出现之后,你就知道为什么了,我有预感,这只恶鬼的身份,会很有意思。”

    身份?

    什么身份?白石听了半天,也没从她们的谈话中听出恶鬼的身份,难道有什么隐藏线索吗?

    不过,既然杨昭明都这样说了,那白石就只好等了,不过等了半天,那恶鬼还没有来,她又有些怀疑恶鬼今夜会不会再来,那边四个,有两个都已经等得睡着了。

    “来了。”

    无聊的把玩桃枝的杨昭明目光一凝,将目光投向了噼里啪啦下着大雨的庙门外。

    透过破旧的大门,她看到,破庙外两米左右的地方,虚空一阵波动,出现一道大门,好似水墨画在纸上一样。

    大门打开,阴气散发出来,与此同时,一道人影从中走了出来,正如陈法慧所描述的那样,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中年人的模样,就是一副常年在劳动的农妇形象,甚至那无神的眼睛,都能解释成疲惫不堪,只是她脖子上的裂痕露了破绽。

    而这样的一副皮囊,其下,是挣扎求生,怨气从生的,十个扭曲融合在一起的灵魂。

    就如同她能看出桃蕤原本是人,后来夺舍了树妖之身,现在她也能看出,中年人皮囊之下扭曲多肢的灵魂的主宰,是一位小半清醒,大半疯癫的青年人,只是她身上赘生着其她九个人的灵魂,这些灵魂死而不甘,怨气冲天,污染着这个主宰的灵魂的神智。

    她看到,中年人走出大门之后,其身后纸质大门便隐没虚空,以杨昭明的目力,可以清晰看到,大门内部,就是一个小小的充满阴气的虚无空间,似乎是由水墨勾成,而在空间里,只有一个小小的生灵,似乎,是一支毛笔?

    在杨昭明挑眉惊讶间,破庙门外,大雨倾盆,雷声大作,却掩盖不了传来的“咚咚咚”敲门声,一个声音响起:“里面有人吗?我要进来了!”

    “请进。”

    伴随着“嘎吱”一声,中年人来到了破庙内,她径直走向火堆,然后在火堆旁坐了下来。

    在火光的耀印下,杨昭明清晰的看见,她脖子上破裂的皮肤下,黑红色的血肉一阵蠕动。

    稻草堆上,四个挤在一起的少年,其中还清醒的两个连忙掐醒其她二人,都提高警惕、紧绷身体,提防着走进破庙的中年人,韩嫖胆子最大,也最莽撞,她直接睁开眼睛,看向火堆方向。

    嚯,好一具行走的尸体!

    韩嫖看到中年人之后,便转过头来疑惑的看了一眼陈法慧,这家伙是什么眼神?分不清活人还是死尸吗?

    中年人进来的时候,根本没有关门,杨昭明不喜吹进来的大雨,便走过去,将门关上,回过身来,就看见中年人直勾勾的看着她,随她的动作而转动头颅,脖子上露出更多的黑红色血肉。

    “我姓杨,天下雨,所以在这歇脚,大姐你呢?”明明是一副诡异的场景,杨昭明却笑眯眯的问。

    “我姓沈。”中年人语气平直。

    看来单纯的问话不会让中年人“撕破脸皮”,那么更深一点的问题呢?

    “哦?那沈大姐是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呢?”杨昭明再问。

    “我……,我从公廨逃走,我要……去报信,春照有难,还请天子速速决断!”中年人脸上露出迟疑之色,眼神震动,却仍旧断断续续的回答着。

    出人意料的回答,却又在情理之中。

    杨昭明看向四个少年趟着的地方,她记得,之前陈法慧有言,二十年前,百姓闯进县廨,打伤县令,县令出逃,而这个县令,就是姓沈。

    如果是真的,那就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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