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气略微回暖，薄薄一层金光笼罩大地，地上的积水也都挥发了，一片枯叶轻轻落在付睿莹的肩上。
肖烨给她拂去这片落叶，替她整理好歪斜的卫衣帽子。
刚出门便望见了正搬着一把古旧的摇椅，悠然自得摇椅坐在树下看书的杨书眉。
她虽已年逾花甲，但精神矍铄、面色红润，那满头银丝整齐地盘在脑后。她膝下无子，之前是某个大学的老师，不过如今退休了，一个人四处旅游，到了这里说是累了，寻了这个院子定居下来。
“喲，小睿莹儿终于肯出来啦，和肖烨去哪里玩啊？”杨书眉抬了头来，扶了扶快要滑落的红框老花镜，满脸笑容地询问道。
“杨奶奶，我带着她去同学家里玩。”肖烨道。
“去吧去吧，多出去走动走动，别整日的待在家里，今天天气不错，还是要小心着凉啊。”
和杨书眉聊了没一会儿，江彦和的电话打来了。
也没催他们，就是专门问问肖烨这小子把付睿莹带着没。
“你小子，别想一个人来我这。”江彦和这样道，电话那头又几个人的欢声笑语，估计也是他的朋友已经到了，挺早的，现在才八点多。
清晨的风带着花的香气，轻柔的像是母亲的手抚摸着刚出生的幼儿。
“嗯，带着。”肖烨拢了拢衣领淡淡回答。
小巷深长，周围种植着香樟树，碎阳透过参差不齐树影，光影交错中，两人相伴穿过。偶尔清脆的鸟鸣打破宁静，不远处还传来磨刀霍霍的声音，伴随着鸡鸣。
“肖烨，你昨天才和我说这件事，我没什么时间去准备礼物，刚好前些勾了一个娃娃，我以后再补给他一个围巾可以嘛。”付睿莹思索着送什么好。
娃娃，围巾？
肖烨的眉头紧皱：“不用，我准备的有，你和我一起的，你不需要再……”
付睿莹打断了他：“不一样的，送的生日礼物，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
“好吧。”肖烨妥协。
想了一会儿他又说：“给他你勾的娃娃差不多就行了，还织围巾，”他顿了顿
，“围巾就算了。”
“是这样吗。”付睿莹笑了笑。
行煜是一个小地方，这里的房子都有一种古风的意味，没有盖高楼大厦，还被列为旅游地点，有不少对这种地方感兴趣的人慕名而来。
踏上石子路，走了没多久没多久就到了江彦和的家。
“阿姨好。”
院门口有个温婉的女人在招呼着同学，她是江彦和的妈妈，看见付睿莹二人就连忙招呼着：“是肖烨呐，旁边的女孩子就是你妹妹呐，长的真可爱，快进去找彦和他们玩。”
这不，女人话音刚落，以寸头少年为首的江彦和带着几个少年奔了出来，肖烨眉心一跳，感受到了不好的预兆，前一秒还在和江彦和他妈打招呼，后一秒发现身旁的人被措不及防的拉了过去。
“我知道你，付瑞莹，这次模拟考语文那么难，你可考了年级第一，三思哥可是在我们班大肆宣扬你的卷子，恨不得给我们班一人打印一份，可惜了，他还没打印。”
江彦和笑得开朗，身旁的人接二连三的也和付睿莹说上了话。
付睿莹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缓了会腼腆一笑，从背包里拿出手掌大小的勾线娃娃，娃娃很是小巧可爱，大头小身，外面被一个星星外套包裹，更为恰巧的是，他也是寸头。
江彦和立马接过，爱不释手。
“生日快乐，时间来不及，过段时间我在给你织一条围巾。”
话毕，她急忙退回了肖烨的身边，她不知道江彦和会不会喜欢这个看起来很普通廉价的手工制品，心中十分忐忑。
“怕什么？他们不会吃了你的。”
肖烨抬眸，见江彦和仍然是那副呆愣模样，上前拍了他几下：“干嘛呢，没睡醒。”
“啊哦哦，”江彦和反应过来后，招呼他们都进屋了玩，在他们都转身回屋，江彦和又先肖烨一步凑近付睿莹，用实则所有人都能听见的气音问她：“妹妹，这是你自己做的娃娃啊？”
“嗯，你不喜欢吗？”付睿莹看他。
“那你喜欢什么，我在想一想。”付睿莹抬起手臂要拿回娃娃，江彦和倏然扬臂，反手把娃娃藏在背后，“咦”了声。
“不带收回去的啊，谁说我不喜欢的啊，我可喜欢了好吧。”
江彦和说话欠欠的，他抛了个媚眼，在付睿莹耳边悄语：“所以，你还会给我织个围巾。”
“嗯。”
“是你自己织的。”
“……嗯，怎么了？”付睿莹看江彦和突然蹦了起来。
“没什么。”江彦和立马回道，而后推搡着仍然在站在门口的付睿莹和肖烨，催他们进去。
肖烨早就看他不顺眼了，神经兮兮的，过个生日脑子跟进水了一样，于是在踏进门槛前回了头。
于是，看见一米七大傻个抛着手中的勾线娃娃：
“耶！”
“耶耶耶！！”
“耶耶耶耶！！！”
肖烨（满头黑线）：……
江彦和：……慢慢露出迷之微笑。
沙币吧这人，我不认识。
谁认识，你认识吗，反正我不认识。
肖烨冷冷道：“鬼上身了你小子。”
江彦和：“你管我，去一边儿玩去。”
就在两人拌嘴时，角落里一个女生将这一幕尽数收揽眼中，许久，把视线放在了安稳乖巧坐在沙发上的付睿莹身上。
“付、睿、莹。”她喃喃道。
屋内挤满了人，倒是没有很冷，这里的人约莫五六个，他们都是江彦和的好友，加上付睿莹只有两个女生。
她感到非常不适，因为他们都相互熟识，唯有她自己，像是个外人。
好在，肖烨坐在她旁边，给足了她安全感。
还有一会儿江彦和妈妈蛋糕才做好，于是他们商量着打扑克，一群少年兴冲冲的。
付睿莹不会打扑克，肖烨被拉过去玩，他回眸看了她一眼，她点点头示意肖烨想玩就玩，不用管自己。
这时一个长发女生坐了过来。
“肖烨，你过去玩呗，我和你妹妹在一起聊聊天，不会让她一个人呆在这里的。”吴悔看出来肖烨的顾虑，主动挽起付睿莹的肩膀。
沙发那边吵吵闹闹，沙发这边与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还是吴悔先开口：“你是叫付睿莹么，我和江彦和、肖烨还有那个带红色鸭舌帽的是一个班的。”
他们都是一班，也是小班。
“付睿莹，之前怎么没在学校看见你啊 你在几班。”
“三班，因为之前家里有事，就没去学校。”
“哦哦，你成绩挺好的，我觉得你之前要是在学校，肯定也能去小班，但是没关系，下学期分班你说不定就能进三思哥的班。”
“三思哥可喜欢你了。之前我去办公室交作业还听他们老师在讨论你呢。”
三思哥全名王思，因为刚开始开学见面和他们班学生做自我介绍时，说他叫王思，父母为他取名是因为想让他做任何事前都要三思而后行，于是喜提“三思哥”称号。
“讨论我？”付睿莹疑惑。
“因为你肖烨不是邻居么，他们就说你们成绩可真有意思，一个是数学年级第一，一个是语文年级第一。”
“是吗，那可真不好意思了。”
吴悔抬头，付睿莹柔柔一笑，歪头安静倾听她说话。
付睿莹的长相是清秀的，巴掌大的小脸，又剪着平刘海齐肩发，笑起来脸颊两边有着浅显的小酒窝。
“你不要对我笑。”吴悔垂眸，有些羞愧的不想面对她。
她真的不知道我的心思吗。
吴悔默默想道。
“你太可爱啦，你对我笑，我就好想抱你。”吴悔怕她多想，连忙接上上一句，故作轻松打哈哈道。
有很多人说付睿莹长的可爱，付睿莹只觉得她们是出于礼貌才这般说，在她看来，她并不好看，相貌没什么特色，反而她害怕照镜子，因为这会让她想到一个陌生却熟悉的男人。
小姨经常看着自己的脸出了神。
“像啊，真像啊。”小姨自言自语道。
像谁？
“小姨，我像谁，妈妈吗？”
“小姨，你可以带我去妈妈吗？”
“小姨，今年过年妈妈会回来吗？”
盘着发的小姨这时候只会当没听见，无论付睿莹怎么死缠烂打。
直到那天，很平常的一天，学校因为特殊原因提早放假，付睿莹回去看见了她的妈妈。
妈妈很畏惧看见付睿莹。
她尖叫着，发疯着捶打着小姨：“你不是说她不在吗，我不要看见他，是他，他又来了，恶心啊，好恶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居高临上的吐出几个字：“脏孩子，没人会要你。”
后来具体的付睿莹不记得了，只知道妈妈被赶来的姨夫带走了。
那时候，付睿莹才知道，自己和那去世的爸爸长的很像，所以妈妈不想看见她。
可是为什么呢，他们不是夫妻吗，妈妈不喜欢爸爸吗，所以不想看见我，他们不相爱又为什么会结婚呢。
昨天肖烨和她说能不能任性些，可是没人会在意她的这些小心思。
她这么任性。
“那你可以抱我吗？”
付睿莹收起笑容，低声道。
“啊，什么？”吴悔收回方才投向江彦和的目光。
“你真的觉得我可爱吗，那你可以抱我吗？”
“就抱一下。”
那边不知道是谁快赢了，捶了捶桌子高声喝道“王炸”。其余几个男生唏嘘着，拌着嘴，重新洗牌的声音。
吵吵闹闹中，吴悔在付睿莹强烈的注视下，张开双臂，抱住了她。
快速跳动的心，细细的呼吸，微微冰凉的双手无意中碰到了脖子，付睿莹倒吸一口凉气，接着回抱了吴悔。
怀抱并不温暖，但是这是第一次她被人抱在了怀中。
虽然是她鼓起勇气提出的要求。
“谢谢。”
付睿莹无声道。
谢谢你可以拥抱我。
就在不远处，肖烨趁着闲暇时间，不经意地朝这边望来。只见付睿莹有些泛红的眼角。
肖烨眉头也跟着轻轻皱起，他下意识地放下手中正握着的扑克牌，想要迈步走向付睿莹那边。
“肖烨，到你了，快出。”红色鸭舌帽喝了一大口水，这会儿正用手抹了抹嘴角，提醒道。
“嗯。”肖烨应了一声。但眼神却忍不住再次投向付睿莹，确认她似乎并无大碍后，才缓缓收回视线。
随后，他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牌，随意从中抽出两张，“对二。”
红色鸭舌帽微微抬起帽沿，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付睿莹身上，停留片刻后又转向肖烨，在两人之间来回徘徊。
他若有所思的低下了头。
蓦地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