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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庆前日(一)

    会同馆中晋客舍。

    “你说北历兵力也不弱,他要这些兵器做什么?我们调查风鸣山庄本是与西璃灭国有关,难道……北历与此事有关系?”安陵淮愁眉不展,如此一来事情就很复杂了。

    “说不定两者之间没有联系呢?”沐言也愿不是如此。“有没有可能西璃灭国那批是那达王子任命,而此次则是北历另有用途。”

    “可是北历的制械技术已然先进,为何还要通过风鸣山庄?这还有军事泄露的风险。”

    沐言苦恼地趴在桌子上。“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啊!斥影堂监视的货物运往了北历,说明北历不仅和风鸣山庄有勾当,还和斥影堂有勾当。区区制械,北历何至动用斥影堂的人来监视?这不更多了一重风险吗?”她越想越觉脑仁发疼,这事情怎么这么复杂。

    忽然,灵光乍现,安陵淮快步走来坐下。“我们目前并不能断定三年前的那批兵器就是那达王子任命制造!我也觉得北历不至于费此周章,事出反常必有妖!”

    沐言似懂非懂的点头,实在无力再多想。“那接下来怎么办?从何下手?”

    安陵淮沉吟片刻,“乐府吧。从风鸣山庄下手,顺藤摸瓜是最可靠的。”

    “乐府?”沐言觉得离奇。“直接抓乐卓过来盘问吗?”

    “当然不是!”安陵淮斩钉截铁,她目光闪出狡黠的光:“乐卓肯定是不会说的。但,他有个女儿。”

    沐言的鄙夷一瞬溢于言表。“你竟然要对人家的宝贝女儿下手??”安陵淮耸了耸肩,“兵者,诡道也。此乃上策。”

    玩笑归玩笑,细思,这确实是最有效最保真的方法。由小见大,沐言不禁感慨。

    “宰相府都是这样培养你的吗?事出险招,处处都要思量。”一路以来,安陵淮的心思缜密远超常人,欣赏佩服的同时,更看透了背后的艰辛。

    “自七岁那年你父亲选你为暗卫继承人起,你就一直被秘密培育,我虽略知一二,但终不能感同身受。古寓揠苗助长毁苗而损己,所幸你抗住了压力,长成了今日模样。”

    安陵淮不明沐言的突然慨叹,沐言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像你这般事事都要百般设防,行一步而思前后百步,太累了。你既读经书又读兵法,饱读诗书,既要恪女子之规,又要行男子险事。伯父对你太过严厉了!”

    话音久久而落,安陵淮沉默不语。许久,她露出坦然,“运筹帷幄之中,方能决胜千里之外。习惯了。”

    严厉二字安陵淮从小便深处其中,感情用事从来不是她被允许的,理智行事,才是她应选的方式。

    “强国之道,有明则有暗。一国之中,既要有战场厮杀的武将,也要有权谋中运筹的文臣。恪礼与险杀皆因我生于重臣世家,有些事是与生便俱来的。推不得,亦逃不掉。”

    她们是万民羡嫉的大族子女,是高贵美丽的鸢。但鸢的本意是鹰,她们只是一只被命运牵制着的鹰。

    ——

    阮府南院。

    瑶也在庭院中来回踱步,“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回来几日瑶也日日困在院中发愁。既知前路,她怎可就地停步!她慌乱,时间所剩不多,她应该如何阻止?

    历经半年沧桑,瑶也一路辗转逃往南晟,其中艰险难以想象。大兄生性善良,他绝不是会篡位祸国之人。好不容易有所眉目,她激动又混乱。

    北历任生性好战,曾几次三番挑拨西璃边境。此次运器,他又要侵扰哪一个国度?西璃灭国是否与北历有关尚且不明,也不知北历意欲何为,真是千思万想都捋不出头绪。

    灭国之仇刻在心头,但她也不忍牵连无辜之人,更不愿自己灭国之痛重蹈他国。

    制械北运是乐卓所为,乐桃全不知情。她记得,乐桃曾救她于劣徒手中,所以,她想告诉乐桃,但愿她的阻止可以悬崖勒马。

    之后,瑶也日日徘徊在乐府门口。乐桃身边其实有个隐卫,她根本没有时机接近。

    ——

    这日,瑶也趁阮府守卫疏忽之时,再度溜出。她匆匆想出府,一路张望来到花园,却直面撞上了回走的阮知知。

    毫无征兆的相遇让瑶也下意识慌张,阮知知明明发现了,却当作没看到一般径直走过。她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

    完蛋了。瑶也心想。

    “夹竹桃对孕妇有害,离远点儿。”

    “嗯?”瑶也错愕,她抬头看才发现自己站在夹竹桃树下,慌忙挪步。“谢谢。”

    阮知知的脸色总是带着礼貌的浅笑,又恢复了疏离,她转头离去。

    直到瑶也的身影远去,阮知知才回头久久望着离去的方向。

    走吧。这座府是牢笼,走吧。

    ——

    乐府。

    那日安陵淮所言,字字凿在白洛岫的心里,阡陌难忘。心乱如麻,她没有将此事告诉妹妹。思虑再三,她还是决定按兵不动。

    庭院内,乐桃和纪安禾在台阶处蹲着,全神贯注地看着一群蚂蚁搬食。她们敛声屏气,生怕吓走了蚂蚁。

    “你看,那儿有一只蚂蚁,搬了一粒好大的稻米。”

    乐桃眼前一亮,“哪里哪里?”纪安禾指着,乐桃循势望过去。果不其然,有一只黑色的瘦小蚂蚁在吃力地搬着那粒大米,没一会儿,其他蚂蚁也过来帮忙。

    “哇~好神奇!”

    两人兴致勃勃地讨论着,闲逸快活。

    府外的瑶也从正午等到傍晚,眼看着天色就暗,“不能再等了!”她将信条绑在弓弩上,举驽发射。

    箭矢“咻”的一下扎在眼前的柱子上,乐桃吓得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有刺客!快追!”瑶也被换班的隐卫发现,他们全数追了过来。

    脱身不及,瑶也从东市逃到西市,一路上撞倒了不少东西。情急之下,她逃进一处私宅里,一跃跳入了院内的池子。

    池子的水很浅,瑶也半蹲着浮出水面,拉拢池里的莲叶遮住自己。等了约一刻,周围风平浪静,她从水中冒出头。确认安全之后,她走出了院子。可没想到,刚出去不久就被追来讨债的人给围堵了。

    铺子老板个个吹胡子瞪眼。“你个小丫头,砸烂了我们这么多东西!赶紧赔!”

    瑶也卑躬屈膝,“好好好,我赔!”她正欲付钱,在腰间摸了半晌,猛然抬头。

    糟了!钱袋掉池里了!

    她一秒心虚。眼前众人如凶神恶煞,若是此时告诉他们自己没钱,怕是会被大卸八块!老板们纷纷催促,困顿不能解围,忽然,她定睛一看,前方正驶来一辆马车。

    是中晋使团的马车!

    解围之策计上心头,瑶也面露微笑。她指着那辆马车,“那马车上有我的朋友,你们去问她们给,她们有的是钱!”

    众人纷纷望去,看清来车后恼羞成怒。

    “那是中晋使团马车!”

    “死丫头敢耍我们!”众人愤然回首,身后却早已没有了女子身影。

    今日进宫交接贺寿的事宜,天色早黑,两人才抽身离宫。安陵淮正在马车上假寐,沐言也打着哈欠,突然,马车急急勒停,车里人差点前扑倒地。

    “怎么回事儿?”沐言不悦问道。

    帘外传来车夫回声,“回郡主将军,有人拦车!说是有一个叫李西的女子,声称是郡主将军的朋友,让你们替她赔钱。”

    李西,璃西。会意过来的沐言无奈闭眼。“给他们吧。”

    安陵淮眼睛都没睁开:“是那个西璃公主。”

    沐言掀开车帘,看到随从在给一众的店铺老板赔钱:“这么多人,这西璃公主能耐啊。”

    安陵淮嗤了一声,皮笑肉不笑。“有能耐还没钱赔。”

    沐言放下帘子,笑道:“刚刚随从也说了,是朋友,才让我们替她赔钱。”

    安陵淮不屑。“想做我安陵淮的朋友就干出点事绩来,整天被人追杀受人欺负的,说出去我都觉得丢人。”

    沐言看破不说破地笑着摇头,也靠着闭目养神了。

    今日是有些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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