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推开院子大门,王竹还跟在仙姨身后走进去,入眼就知晓里边儿不久前才被清扫过,几乎是空旷一片,就连满地的杂草都被除了个干净,只冒出一点绿尖尖,底下的泥土都明晃晃露在外边儿。

    幼时,她爹娘常年在外游山玩水,为了不被打扰,经常以历练为名,将她和兄长送到各个亲眷家里去。仙姨是她娘亲的手帕之交,所以这相府,她也小住过一段时间,这儿就是那时住的院子。

    竟丝毫没有变化。

    “咔哒。”

    随着最后一扇窗别上,屋内变得昏暗起来,油灯便随着细缝钻进来的风摇摆,王竹还坐在美人榻上,慢慢脱下衣衫把肩膀处的伤疤暴露在空气中。

    也许是因为屋内点了炭火,她并不觉得寒冷,呆久了甚至感到有些胸闷气短,更别说满屋子里还飘了苦涩的药味儿。

    就像是把她放进了煮药的铁锅里。

    仙姨把瓷盖子随手放在一旁,手上不停地拿一根筷子搅罐子里的东西,黏腻拉扯的声音,有些恶心。

    让这东西敷在她肩膀上,就是她需要付出的代价吗?

    “这毒名为落叶。”仙姨把药罐子都收进了柜子里,叮呤哐啷一阵响后,她合上了柜门,净手后端着杯茶走过来递给了王竹还,表情欲言又止:“中毒后首先就是掉发,故此得名,之后便是断肠烧心,全身溃烂,痛苦而亡,只是这毒面世不过十日……”

    不过十日?王竹还面无表情地拢了拢衣衫,心中顿时了然,看来她是被人拿来试药了。

    王竹还侧头:“面世不过十日,仙姨就制出解药了吗?不愧是医仙。”

    这句话把仙姨哄高兴了,笑着一挥手,对她知无不言:“十几日前,有人偷摸把这毒放我房里,底下压着封信,信上写了中毒后的症状和一味草药,还写你中的也是这毒,我虽不信,但也留了个心眼,把那毒碾碎后把主药查出来,接着把解药制了一些,之后便派人去找是何人放的信,结果没几天,京都城内到处都是中毒身死之人,之后陛下便找我坐症,我一看发病迹象,竟和那信上写的一样,也算是阴差阳错。”

    王竹还静静听着,等她说完最后一个字喝了口茶,才缓缓说道:“信?可否让阿翎看看。”

    仙姨当然说可以,她二话不说就急哄哄起身走了出去。

    等仙姨的背影彻底远去,王竹还将门合上后,走到最左边的一盏油灯面前,一口气把它吹灭了。

    屋子里毫无反应。

    王竹还把周围瞧了个遍,心想,不应该啊,她记着就是这啊。她不信邪,上手拉了拉灯芯,结果还是没有反应。

    她两根手指焯烫,合在一起搓了搓,缓解了些痛意,于是再次抬手把油灯一巴掌拍飞。

    声响不大,脚下一片剧烈震动,王竹还回头看向床边,那底下的地板开了个大洞,走过去一瞧,赫然是一条黑不溜秋的地道,至于通向哪,得进去看了才能知晓。

    王竹还跳下去,发现这地道不是一般的大,地面用青石铺至深处,四周用来稳固墙面的都是楠木,不像地道,倒像宫殿,的确是她娘的作风,别人家里挖地道,亏她想得出来。

    想着仙姨用不了多久便会回来,她没有继续往前走,打算等夜晚降临时再进来看看。

    不出所料,将一切恢复原位后没一会儿,仙姨就回来了。

    两人坐在桌案前,一起打开了这封信。

    翎山上上下下,会写字的虽然基本一个字形,但都会留些自己的痕迹,很容易分辨出是谁,而这封,下笔较轻,笔触飞扬,是袁高义那个叛徒的。

    又要害她,又要救她,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王竹还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把信细细折好塞了回去。

    仙姨问:“可看出是何人所写?”

    王竹还摇摇头,说:“不知。”

    仙姨叹了口气,这字吧,她也是见过的,阿翎的爹,年轻时给她娘写的酸词上的字便是如此,虽有些细微的区别,但也大差不差,结合起之前王因桂送来的信来看,就能知晓这是王家人偷偷送来的。

    能伤了王竹还的人,除了贴身之人,这世上可没几个。

    但这毕竟是别人家里的事,阿翎不想说,她也不好多问。

    想了想,仙姨说:“今天你瞧见那混小子干的事了吧,可有什么法子,替我治治他。”

    王竹还暗自庆幸仙姨换了个话聊,毕竟不是自己下属,言语间若是太过强硬的话,实再不妥,她只能尽量让自己少说些话,等仙姨主动开口,她眼神一闪,提出建议:“把他关地牢去,让他跟囚犯待段时间。”

    仙姨神情认真,似乎觉得王竹还说得可行:“哪关到哪间地牢去呢……”

    王竹还思索一番,道:“录鬼司,那里的囚犯虽伤天害理,但至少不是穷凶极恶的人。”

    仙姨点点头,赞赏地看了眼她:“还真是个好去处,我得派人打点打点。”

    说着,她又头疼地捂住额头:“唉,那小子,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混世魔王,耳朵好像就是个摆设,谁的话都不听,什么缺德事都干,叫他出去闯闯,他嫌累。”

    于是,王竹还被迫听了一下午仙姨对禾易的声讨,送走她时,外边的月亮都升到头顶了,早知如此,她就说自己也没法了。

    王竹还捶了捶麻木的腿,踉跄着躺到床上,一觉到天明,地道之类的,还是明天再看吧。

    翌日清晨。

    今个儿的天,是乌云密布的,见不着一丁点太阳,许是藏在了云后,颇为恼人的雨点要落不落,偶尔落两滴在身上,跟开玩笑似的,时不时还传来一声骇人的闷雷。

    王竹还独自走在密道里,从寂静无声,走到人声鼎沸,听声音,像是到了一家酒馆的地窖里,此时外边有两个男人,正在激烈地讨论些什么。

    而密道尽头,有扇铁门,旁边安了个拉杆。她吹了个火折子举到铁门边,找哪里能吹进来风,找到后,她凑过去,一边拉拉杆,一边侧耳去听内部机关。

    许是多年没用,拉杆只能往下拉一半,便卡住不动,没辙,她不会修机关,只能原路返回。

    之后,王竹还洗漱一番,带着长青,从小院的后方跳了出去。

    出去后,两人坐在一家用几根烂木头搭成的小面摊里,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挂着方破旗的铺子,若是只看外边,那就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屋子,但只要懂行地往里边一瞧摆设,就能知晓那是个地下赌坊。

    怕是还要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时辰是早就算好了的,两人从相府出来到达此地,只需等上一炷香,他便会从赌坊里出来。

    果不其然,一位衣衫还算整洁的男子带着满脸愁容,颓废地走了出来,他转头时,望见了王竹还的身影,顿时,他双目瞪圆,和她对视良久。

    王竹还十分平静,她端坐着,等他过来和自己搭话,到时候自己还能放他一条生路,可惜,他还是脚底抹油般跑走了。

    而这人,正是袁高义。

    她心中顿感无趣,眼睛一转,往桌子上丢了块银子,起身离开。

    “咕……咕……”

    不知道什么鸟的叫声拉得极长,夜晚时,它总悄悄出现,袁高义走在浸水了的林子上,鞋底黏了不少湿土,越走越感觉身体疲累,不知怎么的,他今夜不是很想回家。

    但他不得不回去,因为夜晚的这片林子,有很多危险的东西。

    袁高义很快就走到了自己搭的木屋前,但他越发觉得怪异,伴着月光往里一看,木屋紧锁着,漆黑一片,就像他今天早上离开那样。

    他还是走进了院子里。

    待他走进院子中央,突然,屋子里骤然亮起,门被人大力拉开,一黑衣姑娘站在门口,见了他,姑娘低声一笑,说道:“好久不见。”

    袁高义面容狰狞,死死盯着长青背后那缕青丝,她坐在自己破旧不堪的凳子上,素色的衣摆太长,随风摇曳乱飘到了门外,像是白无常用孝服捆住了脖子。

    袁高义想后退,却被锋利的刀刃抵住了脖子。

    “进去。”阿柴冷声道,他对这个背叛了家主的人,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若不是还有些用,早就一刀把他的脑袋劈下来了。

    袁高义颤抖着从长青身侧经过,坐到了王竹还面前。

    “喝茶。”王竹还给他倒了一杯,极具礼节地牵着袖子抬手示意:“翎山带来的剜苦,尝尝。”

    这茶是出了名的苦,袁高义不敢拒绝,只能咽下去,他抖着手放下茶杯,仿佛剜苦入脑般苦涩地扯出一抹笑。

    这表情是王竹还想看见的,她眼中带笑,上下打量袁高义一番,说道:“原来你竟是个好赌的。”

    袁高义清楚她在说什么,他心里一沉,竟然不害怕了,长舒一口气后,释怀地笑了:“为了活下去,没办法。”

    月国上下,哪里都有她的‘影子’,他是躲不过去的,这些日子,不过是苟且偷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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