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热

    “咚”地一声,脑袋磕到了玻璃上,应晞时睁开眼睛。

    回村的路并不平坦,这条路缝缝补补,却永远没个好走的时候。

    “你刚走李千就出院了,她受伤是不是装的。。。”

    “我都没见过这样的人,气死我了,你这么帮她,她都不给你作证!”

    “今天我在图书馆里,看见她拿着四个水杯,帮李千那帮人接水呢,真是活该!”

    林禾发来的消息让应晞时如鲠在喉,□□“滴滴滴”的消息提示音更让她心烦气躁。

    她一口气把聊天记录全删了,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盛夏的太阳正毒,明晃晃地吵人眼睛,城乡大巴的汽油味儿浓烈,她强忍着胃里的恶心。

    在此时,应晞时才有点真切感。从打架到叫家长,办理退学手续的一系列过程都很快,都没有等到期末成绩出来,以至于她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

    济明高中作为省重点,对学生的管理向来严格,打架斗殴事件的态度向来是零容忍。

    虽然是初犯,平时应晞时的表现也相当乖巧,“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但是家长们不太同意,要闹到上边去”,班主任今年第一年带班,被扣了三个月绩效,最后还是不忍怪她,“以后别这么冲动。”

    应晞时当下是后悔的,并不是后悔和她们打了一架,而是后悔帮了那个女孩。

    “原因不重要,结果就是这样。L市这边学校都难再进去,先回老家,高三给你找几个好点的辅导老师”,老爸着急赶飞机,嘱托道,“我和你妈这段时间都出差,你先回老家准备开学,别耽误学习。”

    老爸最后给她塞了一盒巧克力,“这种和学习无关的事以后别再管。”

    就这样,一个随时都会电量不足的按键手机,一个装满书的包,一盒巧克力,应晞时就被“发配边疆”。

    应晞时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上车时旁边的卷发阿姨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换上了一个大叔。后座的一对母女换成了小声讨论旅行见闻的年轻情侣。

    手机里的歌已经循环了一遍,应晞时百无聊赖地看着外面千篇一律的玉米地,忽然觉得旁边大叔好像在瞟自己。

    在感受到旁边手在有规律地起起伏伏的时候,应惜时心头一惊,浓重的不安涌上心头,并不敢往旁边看。

    “姐姐,你们也是从L市回来的?那你们去看烟花会没有?”应晞时喉头紧塞。强装镇定偏头问后座小情侣。

    正倚着男朋友的女孩眼前一亮,探头过来开始叽叽喳喳“对呀!你也是?当然看了,我还从没见过这么美的烟花呢!”

    “一路上挺累吧”,旁边老头瑟缩着脖子搭话,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是啊,不过我们下一站就到了”,后排男生扶正女孩的脑袋,把包拿出来。

    “真巧,我也是下一站到,咱们还是一个镇的哩,一会一起下车”,应晞时往窗边靠了靠,一片衣襟都不想粘到。

    又捱了十五分钟,终于听到售票员大嗓门地催促“到站的!下车了!”

    应晞时这才结束了和后座的攀谈,决定立刻就从这一站下车,一分钟都等不了。

    刚下车就被滚烫的风吹了一脸,应晞时却觉得这空气无比清新,从大巴车的侧面拽出行李,她回头确认老头没有跟着下车,心头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目送大巴开远,又婉拒了小情侣的同路邀请,应晞时转头扶着路边的行道树好好吐了一通。

    回村的公交车一天只有一班,走回去至少还有二十里路,出了镇子两边就都是已经拔高的玉米地,走回去更不安全,更何况经历了八九个小时的路程,从老爸手里淘换下来的旧手机电量即将耗尽。

    应晞时走了几步,热的口干舌燥,大约走了六七百米,终于才看见一个超市,还有这上个世纪的老旧风格,跟穿过来似的,一口气喝了大半瓶水,她才觉得缓过来点。

    然而好景不长,刚从超市出来,手机就宣布罢工,这下彻底没法联系任何人,“艹”,应晞时吐出了人生的第一句脏话。

    热风打着旋,她只是觉得有点悲哀,也只能这样劝自己。

    “这不是大娃家的丫头吗?”憨厚的声音就在这时响起。

    应晞时心有余悸,还保持着刚刚的警惕。

    眯着眼回头看,一辆红色拉客的电三轮停在后面,眼前的中年男人有些眼熟,毕竟上次回村还是在两年前,她支吾了一下却并没有回想起来,末了只喊了声“伯伯”。

    “丫头热白,回来看你奶奶的?”

    “伯伯,能借用一下手机吗?我手机没电了”,应晞时趁机道,总得联系个人。

    男人热情地掏出翻盖手机,“喂,婶子,你家二丫头回来了”,

    “对对对,在路边呢,这大热天的,”男人把手机递给应晞时。

    “奶奶”,应晞时哽咽了一下,“下错站了,在镇子上。”

    “上来吧,这大晌午可没有么拉客的车”等应晞时打完电话,男人一瘸一拐下车,拉开后面的锁,“正好我家老大去买书了,等一会咱们一起回。”

    应晞时看到一条空荡荡地扎起来的裤腿,这才想起来,眼前的男人是同村在工地上摔断了腿的一个伯伯,因着并不是亲戚,见面不多。

    刚应晞时还在疑惑为什么壮年男人来载客,现在只剩下唏嘘。

    一般乡下都是老人来干三轮拉客的活,累还不说,穷乡僻壤只能赚个块儿八毛,壮劳力是看不上这点钱的,但是对于那些丧失劳动能力的人,这份暂且还没被严查的工作,显然就是雪中送炭。

    应晞时没有推辞,坐上了车,小风扇“嗡嗡”地并不吵人。回老家原本不在暑假计划之中,现在她的脑袋还是懵的,和小风扇起着共鸣。

    “丫头都长滴这么大了昂,原先光记得你小滴时候,罕么小一点,着叫人,光在后面躲,这会儿都能自几个坐车回老家咧”男人热切地搭话。

    应晞时尴尬地笑,一时不能回应这种热切,而空气中的沉默更有点让她手足无措。

    好在沉默很快被打破,陆隺白刚一走向熟悉的三轮车,就瞧见上面坐着一个女孩。

    陆父向来说话算话,已经说好陪自己来买书就休息一天不送客人的,应该不会食言。

    眼下车上这个女孩肯定是自己热眼花了。

    不对,那女孩分明穿着浅绿色的长裙,长发扎起,等走近了,还能看见英气和秀气并存的脸庞,瓷白的皮肤和圆圆的眼睛,还跟个仙女狮子猫似的霸占了自己的位置。

    “老陆,说好了不拉客人的”,陆隺白确定了这真的是个人,递了根雪糕给父亲,一手抱着一摞卷子,抬腿跨上车“咳,往里挪挪?”

    应晞时早在他从远处走来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毕竟正热的两三点出来买书的人并不多见。男生大概178cm,清瘦修长,是很理性的帅气,眼镜把狗狗眼的无辜感压低几分,酒窝只有一侧有,双唇线条分明,却饱满红润。

    两人的眼神碰撞在一起,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之间总有一层朦胧的纱。

    陆隺白还从没见过这么直白大胆的目光,耳朵泛起一丝红,人显而易见地不说话了。

    应晞时疑惑,莫非这人晒坏了,整个人像蒸熟的螃蟹。

    “辰生?”许志军叫了两遍,“你要的书买齐没有?”

    陆隺白觉得自己的心在鼓动,在燃烧,血液中的冲动澎湃在四肢百骸,好在情绪慢慢平稳下来。

    “都买好了,”陆隺白克制自己不去搭话,关心了父亲的腿部状况,又确认了应晞时是同路,不是专门拉的客人,这才放下心来。

    陆志军努力挺直腰板,电三轮开的很稳,黑红的脸庞上带着笑“你找我在家歇着我也闲不住,人要没有价值咧才是讨人嫌尼。”

    陆隺白并不想接这句话,好像如果接了,就代表父亲真的变脆弱,加入需要获得儿子认同的行列。

    “你也是马上要升高二了吗?”应晞时不大会说方言,指了指他买的卷子。

    陆隺白紧攥了一下手心,用书包挡住了发皱的衣角,“你也是?”。

    间关莺语花底滑,他忽然想到了课本里的这一句,小县城没有几个说普通话的,他莫名有些紧张。

    “嗯嗯,不过我学习比较一般”,应晞时回道。

    “我也很一般,买了卷子就是提前看看,要不然开学跟不上”,陆隺白向来谦虚,更何况面对城市里的学生,师资力量不同,更不会自夸。

    “我数学不太好,真的预习不下去,都没写两页”,应晞时说。

    “你们外面学校挺好吧?”陆父聊起儿子的学习,黑红的脸上都是骄傲,“本来辰生都考上H市的高中了,不愿意去,嫌离家太远。”

    陆父用手搓了搓裤腿,“正好你们都是高二,有空也可以交流交流学习。”

    陆隺白眼前一亮,“加个□□?”

    应晞时笑了笑,“手机没电了。”

    少年眼中的失落转瞬即逝,应晞时向来会察言观色,将这一瞬间的变化捕捉地很快。

    摁了两下手机,“要不是伯伯好心带我,我没准都得走回去了”,应晞时笑道。

    陆隺白死而复生,从兜里掏了一支笔,写下一串数字还有自己的名字。

    心里深深觉得,机会果真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应晞时接过对面从五三上撕下来的一角纸,没说一定会加也没说拒绝的话,夹到了自己的练习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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