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堂里,东癸祖母姗姗来迟,手里拿着拨浪鼓给小鲤儿赔罪。
李祖母笑着接过,却一眼察觉东癸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一般。
“这是?”李祖母担心。
“没事儿没事儿。”东癸祖母摆摆手,转身又擦了擦眼泪。
“高兴,我这是高兴。”她笑着。
李祖母这才放心。“高兴就好,日后我带着这孩子,每日都来陪老姐姐。”
“姐姐可不要嫌弃我。”
“哪里会。我高兴还来不及。”东癸祖母笑得开怀,慢慢饮下管家倒的茶水。
一边的管家和丫鬟遇雯也温柔地笑着。
不一会儿,丫鬟采恬一脸嫌弃地进来,马上被遇雯拉到一边。
“老夫人好不容易开心起来,你也得顶着笑脸才是。”遇雯教育她。
“遇雯姐姐。刚才下人告诉我,来了个不速之客。”
“是谁?”遇雯凑到她耳边听。
“乐生安。”
“啊?”遇雯惊讶。“他怎么会来?我们将军府跟他可没有来往啊。”
“是啊。”采恬眉毛都揪到一堆去了,看上去很是讨厌乐生安。“还在门外一直等着,让别人见了,肯定认为我们将军府苛待他,不让他进门。”
“这。”遇雯低头思考,然后慢慢走到老夫人身边。
“老夫人,乐生安乐大人来了。”遇雯说道。
“并未叫人通报,只是等候在门口。”
东癸祖母惊讶。“这孩子……”
“可是有来客?”李祖母也很有眼力。
东癸祖母点头。“是啊,不知你还记得几年前被诬陷与叛军勾结的乐学士。”
“记得,还是太子求情,查明真相,乐学士才能告老还乡。”李祖母脑子也转的很快。
“是乐生安来访?”
东癸不语,答案也显而易见了。
“这……”李祖母有点为难。虽然乐家无罪,但难免落人口舌,况且最要命的还是乐生安这些年的所作所为。
“乐家小辈这些年风评可不好,树敌不少,甚至,我还听说他归属太子手下办事,居然口出狂言要杀了太子。”
李祖母看一眼东癸祖母。“这样的人还是少来往。”
“我知道。”东癸祖母说道。
“可是,当日他冒大雨来祭拜阿香,我永远记得他这一份情。”
“我虽要守着将军府的荣耀,但若有人借机诋毁我将军府,弃我家三十二口英魂不顾,我老婆子也不是好惹的。”
“也多谢好姐妹提醒。”东癸祖母也不让她尴尬。
“没有没有。乐家这孩子也不容易。”李祖母说道。
“也不知道他上门为何?”
门口的乐生安就这样被请了进去,他看一眼前面带路的丫鬟,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也不管,这些年早就不在意了。
只是。身边这个屈育青又是什么时候跑出来的?
顶着伞走在自己身边,那般引人注目,却装作没看到自己的样子,装傻充愣地直直往前走。
乐生安没忍住轻笑。
屈育青达成目的也憋着笑。
唯有前面的丫鬟采恬奇怪地往后看。
“真是的,笑什么呢。”她一个人嘟嘟囔囔。
“一身臭名声还往我们将军府跑,赶都赶不走。”采恬没忍住不满。
乐生安听着就听着,一笑而过,不与她计较。
一路跟着丫鬟到了内堂。
“见过老夫人。”
“李老夫人。”
乐生安规规矩矩行礼,旁边的屈育青就无聊地转着伞看着乐生安行礼,然后,视线就与李祖母怀中的小鲤儿撞上。
小鲤儿刚哭过,泪眼汪汪地看着屈育青,纯良无害的,屈育青的坏心思出来了。
“啊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小鲤儿大哭,哭得稀里哗啦的,把头埋进李祖母肩膀,声音还是震耳欲聋。
李祖母哄了好久也不见好。“你这孩子,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又哭起来了?”
没有办法,李祖母只能先带着小鲤儿回去了。
“没事没事,孩子最重要。”东癸对李祖母说,并且让遇雯一路跟着。
“真是奇怪了。”东癸祖母也吵的头疼。
而站着的乐生安察觉到不简单,立马转头看屈育青。
还是好好的人形,奇怪的就是撑着伞罢了。
屈育青也对着他挑眉,装不明白地笑着。
“这小孩子好脆弱啊。”他很无辜。
确定不是你招惹人家?乐生安怀疑。
“孩子,你来为何事啊?”东癸揉了揉额心,有些疲乏。
乐生安顿了顿。“我是想来看看老夫人的,毕竟曾与小将军有过同窗之谊,想来看看老夫人可还安好。”
东癸祖母有些惊讶,这孩子其实并没有传闻中的那般疯癫,似乎还是以前温文尔雅的谦谦公子,举止谈吐,很适合规矩,人品也是信得过的,绝对不会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
“多谢孩子,关心我这老婆子,可惜,我真是有些累了,陪不了你了。”东癸祖母温柔地对乐生安笑。
“若是不介意,你可以自己在这府上转转,用过饭后回去也不迟。”
“这怎么可以。”乐生安想也没想拒绝,他一个外人怎么能随意在人家府上转悠。
“哈哈。我这将军府本就清闲,鲜少有人来往,少了人气,反倒不好,所以,你能来,我倒求之不得。”东癸祖母客套一下。
“我不扰你了。”东癸祖母在管家的搀扶下,慢悠悠回了房间。
一时间内堂就只有乐生安和屈育青了。
“哈哈哈。正好,我们二人一起共游我家。”屈育青笑。
“出发!”
说完就拉着乐生安一路赶到自己院子。
“其他地方都不好玩。只有我这院子最好。”屈育青十分自豪。
他指着草地上的一个练功木桩,贱贱地笑。
“要不要试一下。保证好玩噢!”屈育青捶着胸口保证。
乐生安迟疑不定,但一步步被屈育青推到木桩前。
他甚至还贴心地把自己的伞移了一半给乐生安。
“试试嘛。”屈育青百般劝说。
乐生安无语。
只要满足屈育青的心愿,想着被整一次也没什么,换得他消停点就不错。
“好。”乐生安低头。
然后一脚踢爆木桩。
“你干嘛!!!!”屈育青震惊地张大嘴巴,他赶紧扶起木桩,搬了几块石头给它立起来。
果然还是不能忍啊!自己凭什么被他整。于是乐生安一个没忍住踢爆了木桩。
“那你干嘛想整我!那么明显!还做出那副贱兮兮的表情!”乐生安说道。
“我……”屈育青被点破,一时间语塞。
但他很快软了下来。“就喷点水嘛……”
“不过没事,我原谅你了,不用因为打爆了木桩而愧疚。”他很贴心地跟乐生安说道。
然后,屈育青走到木桩边轻轻打了打,木桩就跟仙人掌一样,到处喷水。
喷得屈育青满脸是水。他抹了抹脸上,心情还是很嗨。“我记得我小时候制作这个,就是想着能够露天洗澡呢。”
乐生安嫌弃脸。
“你不觉得,边打边出水洗澡很有趣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得出来屈育青很享受,沉浸其中。
“那你不如在下雨天跟人打架来得轻松。”乐生安提议。
“那不行的!”屈育青突然捂住身体,一副看透乐生安的样子。“两个人一起洗澡我很害羞的。”
“而且,说实话。”屈育青贱贱地搭着乐生安肩膀。
“你也觉得我身材很好吧。”脑子里是那天乐生安盯着自己的胸口的样子。
乐生安无语得翻白眼。
“别太自信,很油腻。”
屈育青一瞬间表情凝滞,皲裂。
“哈哈哈哈哈哈哈。开玩笑嘛。”屈育青突然尴尬大笑。
然后背过身去疯狂打嘴。
干嘛说那种话啊!!!!自己都要吐了!!!
“干嘛。”乐生安看着屈育青背过身去询问。
“没没没。”屈育青强装镇定。
“啊哈哈,我突然记得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被我藏在院子里了。”
“嗯?你不是说你失忆了?怎么还记得。”乐生安首先质疑。
“唉呀,大部分不记得了。但留下来的都是精华!!”
于是屈育青撑着小伞,一会上树,一会蹲墙,一会进水,找的不亦乐乎。
“我觉得你应该不会藏的很深。”乐生安看着屈育青玩儿似地拼命东翻西找,冷静思考。
根据自己对于屈育青的了解,不对,准确来说,是太子口述对于屈育青所有的了解,再加上自己的见解。
这家伙从小就极其钟爱黑色,所以藏东西应该会选黑色漆器盒子。
那么在这个院子里藏着,要想不被雨淋虫蛀,又要隐蔽。那就只能藏在那了。
乐生安从墙体里抽出好好的黑盒子,交给屈育青。
“你怎么找到的?!”屈育青惊喜地抱着盒子,一脸崇拜。
乐生安忙着塞上另一块石头掩盖。“推理。”
“那也太厉害了。我想,就是我活着,也不记得自己藏哪里了。”屈育青说道。
乐生安想,确实有可能,这家伙不喜欢记东西。
“不过,总觉得,你很了解我。”屈育青温柔地笑。
“你不觉得吗?”
“我觉得我们应该不只是见过一次面。”屈育青肯定地说出假设,温柔拆穿乐生安的谎言。
“你说对吗?”
屈育青其实很会捕捉细节,并且不露痕迹地记在心中,然后找出逻辑漏洞。他对于乐生安的话并不完全相信,他更擅长思考后推断,选择一部分相信。
乐生安凝视他。
可是,了解你的并不是我,而是那个太子。
我只是通过他才窥见你的一生。
乐生安浅笑。“我知道,你觉得不合理。”
“可是,准确来说,我真的只见过你一次。”你躺在棺材里的样子。
“我们虽然是同窗,但是,在国子监里并没有机会见面。”
“如果非要找个理由,那大概就是,我酷爱待着看书,而你更爱打闹游戏,我们二人天生兴趣不和,在国子监茫茫五百监生中,没有见过也很正常。”
屈育青静静地听着。
好一会儿才笑着开口。
“看来我推理错了。哈哈哈哈哈,抱歉啊。”
“不过。真是可惜。”屈育青话头一转。
乐生安疑惑。“还有什么可惜?”
“我们俩应该很容易成为好朋友的。”
“可是,为什么,我生前没这么做呢?”
屈育青直勾勾看着乐生安说道,眼神直接,大胆,没有半点杂质,情感真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