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挺不错的。”
“那可是，这个猫咖是大小姐亲手开的，就是收费稍微贵了一点，平时客人不多，环境也很安静。”
江楠淡淡回应道。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了一会儿，送餐的服务员就端着盘子江餐点送了进来。
邢埠看着盘子里的甜食有些沉默，他并不是很爱吃甜的，犹豫几下，还是拿起叉子尝了几口，却意外发现并不是他印象里的那般黏腻，口味也让他觉得很熟悉。
江楠见他吃餐点和小猫一样墨迹，就猜他不爱吃甜的，不过见对方尝试着吃了一口眼睛就微微睁大的样子，就知道这味道还是拿下对方了，果然，这个人和自己很合得来。
“是不是觉得还不错？”青年手肘放在桌上身子略微前倾，笑着问他。
“嗯，意外的好吃，我本来不爱吃甜的，但这个刚刚好。”邢埠真心实意的夸赞道，然后又强调一遍，“很特别，也很好吃。”手抬起又吃了一口。
“哈哈，我之前也不喜欢吃甜食，有一天尝了一次这个就喜欢上了。”
“店里的甜品师傅还是我向何甜甜推荐的呢。”青年两眼弯弯跟他说着趣事，并且让他吃饱了再说别的，合同的事不着急。
甜点只有小小一块儿，桌子上还有正经的菜肴，他吃饭的时候脑子里越来越觉得那味道熟悉，可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尝过相似的味道。
刹那间，男人像是想起了什么，身形微僵，不自觉就停下了吃饭的动作。
江楠见他不动，问道，“怎么了？是不好吃吗？”
对方低着头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犹犹豫豫地把话说了出来，
“这份工作我觉得我可能...”不太合适。
邢埠眉头微微一动，偷偷看了一眼江楠，见青年好似关心的看着自己，剩下的话就被噎了一下再也说不出来。
为了掩饰心虚，他快速补充上，“没...没什么。”然后又吃起了饭，像是怕江楠追问一样。
江楠嘴角轻微扬起，也不多问，在对方继续吃饭的时候说出了接下来的安排。
“等会儿我的助理小杨会过来送纸质合同，你看看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可以签字了。”
“我知道你是第一次做这种工作，待会儿有什么疑问都可以问我和小杨，我可以近些日子带着你熟悉。”
男人此时也吃完饭了，抽出纸张擦了擦嘴，就安静的坐在对面听江楠讲话。
“你的主要工作就是和演员传授你的表演经验，以及和编剧探讨剧本和戏曲相关的内容，可能还需要你亲自教演员怎么唱戏。”
“不过现在你还不用着急，剧组演员出了问题现在还在招募中，等演员招齐了你就可以正式工作了。”
江楠还欲和他说一下剧组的近况，想安慰他不用着急上岗，现在属于筹备阶段，工作人员的工资是正常发放的。
话还没说出来就被男人打断了，男人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黯淡，明明生得一副风流肆意的好相貌，却做出小心翼翼的姿态，踌躇着开口道，
“我先前没什么表演经验”
江楠专注的目光让他更觉羞耻，接下来的话更像塞在喉咙里的桎梏，吞不下吐不出噎的他眼眶酸涩，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
“唯一一次登台还没唱完...”
“...就被砸东西退场了”
每次这段回忆涌上心头时，就仿佛有沙子在心中磨砺，也像是一股不可遏制的暗流，没过他的鼻喉，让他窒息。
他显然还有话没说完，江楠默不作声的等待着。
“爷爷说我唱的好，鼓励我登台，我不想辜负他的期待，所以就试着去找机会。”
“我没有告诉他现在的人们根本不爱看戏，更别说爷爷教给我的昆曲。”
“我求了很多剧院，还有戏班，都拒绝了我。”
“之后可能是那个剧院的负责人怜悯我，就允许我在他们演出结束后加一段表演，但是无人作配，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偌大的舞台，底下零零散散的坐着观众，比之正常的舞台剧人数少得可怜，但对戏班子来说人数已然比往常要多很多了，是难得一见的热闹。
报幕的人像往常一样进行，忘了把他的节目给念出来。
等戏班子的曲全部唱完以后，才好似想了起来，只对着台下的观众说了句还有一个曲没唱呢，就让观众们等着了。
邢埠第一次登台不免有些紧张，但更多的还是喜悦，他想他终于有机会展现自己的才华和能力了，他可以走爷爷走过的路了，他万分期待着。
他的心脏不受控制的急促跳动起来，血液流速加快惹红了他的面庞，眼睛湿润且明亮，他悄悄对自己说不要紧张要认真唱不能出错，于是他缓缓突出一口气，穿着他爷爷给他的新戏衣，听见开始，便出场了。
他手拿纸扇半遮脸，缓缓漏出红粉脸庞，唇瓣微张将要开口，还未唱出一一字一调，便被一个新鲜鸡蛋砸中了水袖。
“扮的人不人鬼不鬼的，这哪是戏曲啊，这是鬼曲吧？”一三角眼吊梢眉的大爷这么喊着，丝毫不顾及台上人的脸面。
“奶奶，这是妖怪！快看！我马上打跑他！”坐在第一排的小男孩儿哈哈笑着，不想继续坐在位置上，噗噔噗噔跑到了台前，两手扒着台面，努力举着手中的鸡蛋往台子上扔过去。
“该死了瓜娃子！那可是咱家母鸡刚下的鸡蛋哪能让你这么糟蹋！给我滚回来！”老妇人见喊叫没用，步履蹒跚地去抓孙子，小男孩知道自己惹奶奶生气了，想要推脱责任，天真无辜地说：“是鬼想要鸡蛋！我才给他的！你让他赔！”
尖叫怒骂充斥着整个空间，一瞬间所有的声音全部打破了桎梏，全部涌进了他的耳朵里，单薄的少年穿着厚重的戏服不安的站在那里，似是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骂声还在响着，他觉得这剧院分明有成千上万个人，怎么可能只有十几个呢？呆愣的瞬间又有菜叶子被扔到了他的脖子上，叽叽喳喳的声音又一瞬间远去，他像是被玻璃罩子蒙住了一般，泪水止不住的流淌，划过脸庞混合着脂粉停在了嘴角。
工作人员原本只是在喊他快下台，见他毫无回应，于是焦急地跑上台把他扯了下去，拽着他来到了后台。
工作人员见他还是不吭声，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这少年也是够倒霉的碰上这么个事，这平时人少一点还好剧院不会经常发生这样的事，今天来得到人稍微多了些没素质的人也就多了些。
但这少年的装扮也确实奇怪，观众被吓到也很正常，现在的戏曲艺人不都是精致妆容搭配完美扮成个天仙模样么，怎么就他涂得个红粉白面，头也扎的奇奇怪怪，还穿着老旧的戏服。
他思忖着这少年不会还让他们院赔精神损失费吧？他们可没那钱啊！
脑子里千回百转，他开口道，“哎呀小兄弟，别太生气嘛，我知道发生了这种事情是挺难受的，但是你看你这样子，除了我们剧院也没人收你啊”
“要不是我们给了个机会你甚至没机会演出不是吗？咱们功过相抵了好不好，你就当没来过这行不？”
男人言辞恳切的说着，不时还拽一下他的手臂。
少年实在是受不了了，回过神来挣开了对方的手，跑出了剧院。
出来之后回到家中默不作声的把衣服洗了洗，然后就再也没登上过舞台。
邢埠说完整个经历之后就沉默了下来，江楠也没有出声，邢埠想：是后悔了吗？
男人低着头思绪也乱乱的，既是怕江楠嫌弃自己，也是怕江楠后悔邀请他。
其实后悔也很正常，本来他就配不上这个工作，又没经验又没实力还不合潮流，当初自己就应该回绝江楠，没那个金刚钻本来就不该揽瓷器活，是他贪心了。
就在邢埠低着头反思自己的时候，就听见了身旁的脚步声，一个温暖的拥抱罩了下来，连带着青年身上的体温和淡淡清香，温暖迷人。
他是坐在垫子上的，江楠是半蹲在他的面前，给了他一个不加狎昵的拥抱。
他在安慰我。
男人听见了自己胸腔里的心脏在快速跳动，脑袋一片空白。
跳这么快会被听到吗？他想。
他不自觉的抬起手，想要抱回去，可是江楠已经先一步离开了，只好放了下来又放在腿上，眼睛闪烁的看着江楠。
江楠听邢埠讲完经历的样子，就觉得他那时的状态像网友们玩的一个梗。
他好像快要碎了，抱抱他吧。于是他就抱了过去，这没什么，就是给一个需要安慰的人一个拥抱而已，他希望对方开开心心的，哪怕他们也才认识两天，这是属于一个陌生人的关心。
他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上，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语，只说了一句，
“小杨已经把合同送来了，可以签了。”
看着邢埠微微睁大的狐狸眼，像是不可置信的样子，心中对邢埠那风流肆意不可一世的印象彻底消失了，果然，这人就是个傻子，长得那么带劲性格却截然不同，还蛮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