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上餐,祝余又做出一副谨慎观察他人的样子,暗中观察看他人用餐的礼仪,和使用刀叉的手势。钟绍梁捕捉到这些,领悟余声的局促,便突然撤了白巾,叫来服务员说,“刀叉我今天不爱用,也不爱切,你帮我们切好再盛上来,拿几副筷子,这面条也帮我们分成四份,换做小碗。酒也从简,别搞那些。本公子今日要西餐中用,好不放松!”
“哥哥又抽什么疯,还西餐中用,亏你想的出来。”
文琴没看出门道,恩展却明白钟绍梁的用意,便顺着说到,“我也一直觉得这些麻烦碍事,既然大哥发话,我就顺坡下驴,也西餐中用,西餐中用!”
祝余一时哽住,自己原本也只想略装生涩,后面就该干嘛干嘛,这考上了第一海校的人再贫寒,难道还不知西餐礼仪不成?钟绍梁也太低估了“穷人”,可这钟绍梁竟然这样关照自己,不惜造出个“西餐中用”的词儿免了本次的西餐礼仪,让自己舒坦,怎么也是好意,便干笑两声,接话:
“好啊…那我自然也…听东道主的…”说罢,祝余再递给钟绍梁一个感激的眼神以示回应,不想那钟绍梁神情立刻得意起来,笑的嘴角快要咧到耳根,橘子汽水的味道再度在祝余的鼻尖氤氲开来。
看来这钟少公子有个不太好习惯,每每兴奋开心就会轻轻放一点信息素,估计自小也无人严肃管束他这个习性,或许与这信息素的味道侵害性不算强有关,甚至闻起来让人生出孩子般的愉悦心情,略带刺激,但清凉香甜,导致这个坏毛病也无伤大雅。
文琴无语至极,只觉得哥哥发疯,男朋友跟票,全然没注意到桌上实际发生了什么。
餐毕,钟绍梁祝余与文琴恩展一对情侣分道扬镳,文琴待哥哥和祝余离开,数落起恩展:“哥哥爱胡闹,你跟什么风,什么都由着他。”
恩展只是笑着摇头揽着文琴走:“大哥常说我是个便宜妹夫,依我看,我们文琴也要有个便宜嫂子了。”
待钟绍梁与祝余坐的黄包车到了钟家别墅,钟绍梁率先跳下,伸手想扶祝余,祝余装做没看到,独自迈下车来。钟绍梁把手势转做邀请,请祝余进院门。
钟家别墅果然豪华气派,进了大院门,距离别墅还有好一段距离,右侧甚至有一大片开阔的草坪,草坪之上有秋千,另一角支起一把乳白色的大阳伞,下面摆着圆桌和几个椅子,草坪之上还有园丁在修建和浇水。钟绍梁招呼了一声,一个中年男人俯着身子恭敬地走到钟绍梁面前,应该是管家,管家朝祝余点头以示友好,随即钟绍梁表示无需管家,他自己便可招待,随后,钟绍梁与那管家低声几句,那管家便应声离开了。祝余心想家里如此多的佣人,却要把自己带回来帮忙,还真是有意炫耀。
祝余随钟绍梁穿过庭院,进了别墅,绕过玄关,只见中间是两层打通,能看到二层的开敞走廊,左侧是开阔的客厅,摆有书架,沙发,长茶几,再往里侧,是一个长方桌,上头挂着错落的吊灯,想来是用餐的地方。右侧是一个宽敞的大楼梯,毫不吝啬用地,铺到尽头,再转回来分叉,引到二楼的两侧走廊。
“我爸妈不在,你且放松。”钟绍梁笑到。
钟绍梁引祝余上了宽楼梯,又左转,上了二楼,转进卧室,这卧室布局简单明朗,干净大方,一床一柜一桌一沙发,床边放着一个大箱子,想必里面是钟绍梁要搬到宿舍的用品,祝余想帮钟绍梁抬起,钟绍梁却摆摆手,把箱子打开,从里面拎出几样略微沉些的重物,打包成袋,交给祝余。
“我来抱箱子,没有手提这些了,劳烦余同学帮我喽。”
………祝余心里一阵无语,心想这几样东西,有什么可拿,放你钟绍梁的箱子里你一起抱着都行,要我何用?但他既说了,便也接下来。
钟绍梁捧起箱子,出门下楼,这箱子略有些挡视线,祝余还帮着提醒了下,这时,家里的佣人上前,要帮他们的大少爷搬东西,被钟绍梁拒绝:“不必不必,你去帮余声拿!”
于是,祝余手里唯一的一点东西也被仆人接走,尴尴尬尬地空着手下了楼。
祝余跟着钟绍梁转到别墅外面,那里停着一辆吉普,仆人开了后备箱,二人把东西放进去,钟绍梁又打开副驾驶的门,邀请祝余入座。待到钟绍梁开车把东西送到宿舍楼下,又对祝余发出了新的邀请。
“余同学今日为我跑这一趟,实在多有劳烦,可要感谢一下,呐,今天正好有一个名角儿的新戏,叫《狐佛》,这戏票千金难抢,很是火爆,我一定要请余同学去看上一看,不然我这心里,可过意不去啊!”
祝余了然,此人以初次见面为由请了自己吃了一顿大餐,又以请求帮忙为由带自己逛了一圈豪宅,现在又要强行还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情以带自己去看戏,恐怕看完了戏又要再找个由头与自己寻个地方吃饭或者喝酒了。不过祝余既然决定要与钟绍梁走近一些,就不会拒绝,今日肯定要一陪到底。
祝余坐在副驾,被钟绍梁带到戏院,刚一下车,嘈杂的人群里便有一人上前给钟绍梁送票,想来是回家取箱子时钟绍梁就已经安排好。验票后,二人随戏院的服务生到了二楼的包厢落座。此厢视野钟绍梁开阔清晰,台上台下一览无余,但私密性好,旁人难见厢内情形。
“这《狐佛》的主演,是蒲尔云,你可曾听过?”钟绍梁问
“略有耳闻。”
“蒲尔云几年前名声大噪,一时红火,后来急流勇退,嫁与富商,没过一两年,又曝出被休弃离异的丑闻,不知真假,总之闹得是满城风雨,众说纷纭,这《狐佛》是蒲尔云复出新作,被炒的火热,今日我们便看上一看。”
“为何叫狐佛?”
“大概是一个狐狸修炼成佛的故事吧,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全都是听说。据说这蒲尔云在此戏中演了好几个角色,有男有女,有A有O,有仙有妖,有古有今,颇有创意,可能是个经常变化身份的狐狸也说不定。”
场灯大关,台灯亮起,幕布拉开,好戏开台。
元舜是一只修行一二百年小狐妖,几乎是狐狸洞里最小的小妖精,原本小元舜这个级别的小妖也是不能直接与洞主有什么接触的,只是元舜这狐狸资质非常又个性殊异,因此敷一入门就常常与师兄姐起冲突。冲突的原因倒也单一,无非是小元舜总是不服管教,很快就把师兄姐得罪了个遍,最后捅到了师叔那里,又很快捅到了师父,也就是洞主那里。洞主决心亲自教诲,择一日召见了元舜,不恼不责,只问元舜为何不喜欢师兄姐,是不是不喜欢这狐狸洞。这《狐佛》便从这里演起。
只见台中仅两人对打坐,两束柱光。师父上座,元舜下座。
“元舜,你入门不久,仅半年有余,吵架倒是紧锣密鼓,你可是不喜欢这狐狸洞啊?”洞主的语气不甚严肃,甚至颇为戏谑。
“非也非也!我不曾吵架!”小元舜初生牛犊不怕虎,声音一排天真,奶声奶气。
“既不曾吵架,怎的整日有这么多师兄姐来告你的状,扰得我都头痛。你当真没有不按时练功?没有与师兄争辩?没有无理取闹?”
“非也非也!我从未无理取闹!他们总是要在仙山灵气颠簸之时教我们内修而非术修,要在天地气运顺行之时做药修丹修而非内修剑修,反是要在日月之精气衰微之时炼起丹药,此等修炼事倍功半,我提出来,他们半句不听!”
洞主听罢,眼神骤然一聚,追问道:“天地灵气,日月轮转,山行四季,皆有规律,我们碧落岭修仙之道一直是依时令安排,怎会有此等不妥?莫非师兄姐不顾门规,自行起令?”
“非也非也!天道虽恒长,可沧海之中,大者有巨鲲跃起惊浪,小者有渔舟破水乱波;碧空之上,大者有风雷吹云变雾,小者有苍鹰振翅划空,恒长之中亦有偶变,偶变相叠,一时一刻、一瞬一息之天地气行、山间灵气皆有不同,不可不顾。”
洞主听罢大惊,好似听到洞外雷声一阵,此狐仅入门半年,便有此等感悟,虽仍旧稚嫩,却不可谓不是天地惊才。
“你怎知此时此刻之天地气运为何,日月精华为何?”
“我也不知是如何知晓,但就是知晓,我还知现下天行广袤清透、水行稳健幽深、星月明辉、山灵充盈,正式内修的大好时刻。师父若已至修行之要时,大可值此夜精进。”
洞主听罢双眼瞪圆,大惊大喜:“元舜说的不错,可恐怕这千载难逢的乾元之刻并非上天赐我的修行要时,而是……收徒之机。”
元舜一头雾水。
“元舜!天资如尔,实乃天授我徒!”
自此,元舜便由洞主亲自教习,不与余者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