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周一返校当天刚好是愚人节，乐元聿从凌晨半梦半醒间开始就不断接到来自不同朋友的各种各样的整蛊电话。
前一天，也就是星期天，傍晚返校参加了十二中每周例行的周测，一直到晚上十点，考完英语才放学。
再加上十二中的自命题恐怖如斯的难度…其实乐元聿前一天已经很累了。
因为大家都知道她不会介意，所以就都来“骚扰”她了。
乐元聿也不负众望，即使一个晚上拢共也没睡多久，却也没有让大家扫兴，睡眠可以白天课间慢慢补，但是节日一年只有一天嘛。
不过第一次被吵醒的时候，她还是在心中默默想，明年愚人节前一天晚上睡觉前一定要给手机关机……
乐元聿难得有一次早起不犯困，还是因为前一天晚上没睡好。
或许是物极必反，下车呼吸到早晨新鲜空气的时候，乐元聿居然无比的清醒，完全没有疲惫的感觉。
只是看着周遭的事物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懵懵懂懂的，仿佛开了旧照片滤镜一样，听早餐铺老板电喇叭中放出来的推销声也觉得不真切，仿佛这些都是她梦里的东西，她和周围的事物之间，就好像有一层能够屏蔽部分感知的结界。
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哦哦！梦核！
走在花朵已经半数盛开的紫荆花大道上，乐元聿神游天外地想。确实像梦核哦…有一种我也不是活人的感觉…
乐元聿随便买了份蒸饺当早餐。
光吃蒸饺当然有些干，所以走到春华楼楼下的时候，乐元聿打算喝口豆浆，刚好晾了那么久，现在豆浆估计也没那么烫了，一会就可以一口气喝完，然后完美踩点进班…
简直是天才的计划！乐元聿在心中暗自吹捧自己…
但是她很快就发现了这个计划的bug，她没买豆浆，是忘记了。
怪不得一路走来手上那么轻…付钱的时候还比之前少付了两块钱…
果然睡眠对于人来说还是太重要了，原来没睡好的后果在这里等着她呢！
刚刚痛失一个拥有暖胃热豆浆的美妙早晨的乐女士在心中如是道。
乐元聿照旧靠在垃圾桶旁边的栏杆上打扫还剩一点点的早餐，今天她来得比较早，不仅没有老罗的眼神压力，还因着十二中优秀的绿化的缘故，免费聆听了一场小鸟国的交响乐盛宴。
乐元聿心情极好地走进教室，结果没想到还没到座位坐下就听见一个和刚才清脆悦耳动听的小鸟鸣叫截然不同的雄厚声音，很大声地嚷着她，
“大小姐，大小姐！”
乐元聿眼神扫视一圈，马上就锁定了抱着一大摞化学练习册在第四组旁边等作业的肖赫。
肖赫笑嘻嘻地望着她，
“老罗叫你到了之后去办公室找他！”
他这话一出口，乐元聿便感觉到教室里四面八方都有视线隐隐投射而来，教室里人还没到齐，本来就比平时安静，随着肖赫这句话尾音落下，班里更是几乎鸦雀无声。
还突然多了一丝严肃的氛围…
许婷云原本在认真地写作业，闻言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站在教室后面的乐元聿一眼。
周乾以也罕见地没有补觉，反而斜着身子，用手在桌面上撑着头，嘴角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微笑，偏头注视着她。
还有几个同学神色紧张，角落里的班长也正忧心地看着她这边。
甚至乐元聿还看见一位平时很多话的同学被同桌死死捂着嘴，只漏出一双带着殷切眼神的双眼看着她。
乐元聿被教室里莫名其妙的紧张氛围搞得很不自在，幸好她完美接收了许婷云的眼神小报告，再加上她心知肚明今天是什么日子…
于是万众瞩目下，乐元弯起嘴角，
“愚人节快乐。”
她这句话说得轻飘飘地，说完教室里却像水滴落进了油锅一样，此起彼伏地响起各种各样的呼喊声，许婷云捂着耳朵摇摇头，叹了口气，又埋头苦学去了。
周乾以脸上的笑意倒是更深了些。
“yes！yes！yes！”
“万岁！我赢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赫子你等着倾家荡产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叫你嘴上没个把门，输了吧！一人一包辣条可不能赖账啊！明天我就要吃到！”
“肖赫天天把别人当傻子呢哈哈哈哈哈哈，到底谁才是真正该过‘愚人节’的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人傻了吧！”
………
当然了，最大声的还是肖赫，他本来嗓门就大，这会儿还郁闷着呢，瘪着嘴，挨个儿向“嘲讽”他的人发出眼刀警告。
“啊啊啊啊啊啊啊！怎么会这样…”
“我的辣条…我的零花钱…已经来不及悼念你们了…”
心痛过后，肖赫还是忍不住问了乐元聿，
“上次放假和他们出去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我发信息骗你说周六下午班级团建你都信！为什么这次这个这么真实的话你还能分辨出来啊……”
肖赫本来就是个嘴笨的人，说话实在是不中听。
乐元聿无语，
“我难道不看日历的吗…！那么大一个“四月一
日”挂在那，旁边还有“愚人节”三个小字，出门的时候我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再说了！团建那件事的时候我才认识你多久？早知道你是这种德性，我才不会相信你呢！”乐元聿在座位上放下书包，随即佯装恶狠狠的样子，看着肖赫的眼睛对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附近的同学听到乐元聿这番话，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幸灾乐祸之情又开始泛滥，纷纷毫不留情地继续嘲笑起肖赫来。
肖赫赶忙躲避风头似的，抱着还没收齐的作业，就出门送化学老师办公室去了。
跑两趟不要紧，面子要紧！
等他回来的时候班里的同学也基本都平息了，大家都自做自事，偶尔有几句小声的交谈声。
肖赫松了口气，赶忙回到座位上坐下，头刚靠到旁边许婷云身边，就被她一巴掌隔开，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许婷云抢占了先机。
“自作孽，不可活。谁叫你要打这种抛去侥幸心理后毫无胜算的赌的。”
肖赫又中刀，心里十分受伤，于是打算用学习净化一下自己的心灵。
结果刚打开课外题没多久，就看到乐元聿身子往后倾，悠悠的声音便从前排传来，
“天天拿我开涮…明天我要两包辣条。”
“！你都没参加下注！！”肖赫不情愿道。
“那你…”乐元聿转头，刚想继续和肖赫讨价还价，没想到有人先她一步出声了。
“题面不应该是最大的功劳吗。”逆功劳当然也是功劳了。
反应过来这个清冷的声线来自于谁之后，肖赫表情一瞬间变得很怪异，然后…肖赫石化了…
是周乾以。他一直低着头翻看资料书，好像从来没有加入过乐元聿和肖赫二人的“争吵”当中一样。
实在是有点太有压迫感了…反应过来之后，肖赫心里一阵恶寒。
他没再说话但是老老实实向乐元聿比了个“OK”的手势，一旁的许婷云虽然面上仍然是认真写题的样子，但原本整齐分区的草稿纸上却划出了一条“东非大裂谷”。
不过很不巧，乐元聿根本没有接收到肖赫的屈服信息，从周乾以出声开始，她就没有注意肖赫那边的情况了，她转回头去，面色奇怪地盯着周乾以认真看书的侧脸。
周乾以似乎心情非常好，虽然没有什么实际的证据能够证明乐元聿的这个结论，但是她确实好像又能感受到他…嗯…有点不一样…
实在是太奇怪了…而且他今天早上还没有犯困诶…
乐元聿研究完当下，又开始回顾前几天，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如果一个人突然变得不像自己的话，是正常的吗…
乐元聿心中越来越凝重，脸上的疑惑神色也更深了。
周乾以看不见她的表情，不过，他现在确实很开心。
或许，要感谢那个昨天刚回来的讨人厌的人，他现在才能独自享有喜欢的人认真注视的目光这么久。
抛去那些令他心生烦躁的无关外人不谈，昨天其实是非常美好幸福的一天。
提前离开学校，还遇到了喜欢的人，哦，还下了乐元聿最喜欢的雨。
但这些都不足以使昨天成为美好的一天，真正让昨天变幸福的瞬间，是当时和乐元聿共站伞下的时候。
共用一把单人雨伞，逼仄狭小的空间，二人彼此呼吸可闻。
多么亲密无间，周乾以几乎可以用钻入乐元聿伞下那一瞬间的满足感来骗过醋意横飞的自己，抹去那些他耿耿于怀的令他心有不甘的另一个人在她生命最新生最幼小最年轻的那些日子里中占据的数年岁月。
不过现在，我可以短暂地遗忘你和他所有的曾经，因为此刻与你最亲密的人，只有我。
他只是简单地买了个乖，取了个巧，没想到会惹得她的脸都变得红扑扑的，那双总是晶莹着温暖笑意看着他的眼睛也变得湿润了，她平时只会挽着女孩子的双手也轻轻地抚摸了他的头发，
那触感太轻了，他几乎感受不到。
像一只轻快的小鸟飞过，只留下他一个人在原地留恋着已经成为过去的刚刚，也沸腾着疯狂搏动的心脏和浑身的血液。
他得到的比他预想中的要多得多，是幸运女神在眷顾他吗？他第一次想用欣喜若狂来形容自己的内心。
她那时候的神情，动作，她那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太可爱，太美好了，就连她身上独属于她一个人的，好闻的，总是勾起他深深的眷恋的味道都充盈在这样近的距离里，就像…被她的全部…包裹着…一样。
他甚至荒缪地渴望，这场瓢泼的大雨能够溺死他。这样他就能永远留住这一刻的感受，成为承载这份爱恋的最佳标本。
他在伞下蒸腾着热浪的湿润空气里，敏锐地觉察到了幸福的气息。
那是整个伞下唯一不属于她的东西，
那是从他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少见的，“他正感到很幸福”的气息。
……
人只要能够做到自洽，生活就能变得轻松很多。
周乾以早就接受了在面对乐元聿时自己有变成思想上的变//态的可能性，
所以现在他能够做到毫无负担地并且又贪恋地将昨天的幸福回味一遍，昨天离周乾以心中对“完美”的定义仅仅只有一步之遥，这一步是那个讨厌的姓祁的多走的。
他可以不与自己这些天来逐渐不受控制的思想斤斤计较，但是却对在昨天的二十四小时里只出现在他生命中不到三十分钟的祁木杨耿耿于怀。
他欣然接受了自己的小心眼，毕竟这也是自洽的一部分。
不过他对昨天那种美妙绝伦的感觉仍旧念念不忘，所以，后来回家后他用手机里的搜索引擎学习了一些新东西。
现在看来很是有用，被她注视的感觉也很幸福，虽然不如昨天，但是也不错。
等终于享受够了乐元聿此刻只为注视他一人而存在的目光，周乾以才板着脸微微侧眸看她。
“…怎么了。”怎么一直看我？
周乾以尽量让自己的声线保持在正常的平稳水平的范围内。
其实他很抑制不住自己的雀跃，但是乐元聿此时的注意点完全不在他有些不同寻常的嗓音上。
“你…刚才怎么突然帮我说话？”乐元聿忍不住疑惑地问道。
周乾以心中有不祥的预感诞生，他直觉他如果回了乐元聿这句话，她要说的下一句肯定不会是他想听到的内容。
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回答了，
“我会帮你说话很奇怪吗。”搜索引擎的ai说想要和一个人亲近，就要刻意打破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感，或许可以从言语上入手。
“不是！”乐元聿脱口而出。
周乾以心里还来不及得意，就又听到她吞吞吐吐的声音，
“…嗯…也是？”
“你会在这种时候说话，本身就很奇怪。”乐元聿真诚道。
他以前从来不会参与这种“无营养无意义无收获的三无讨论”。
当然了，“三无”概念也是周乾以提出的。
虽然乐元聿也觉得自己对周乾以有存在刻板印象的嫌疑……
后排原本低头写题当鹌鹑的肖赫这会儿不知道怎么的，也大胆了起来，听见乐元聿的话后疯狂点头。
乐元聿当然注意到了，于是她瞄了一样肖赫的作业。
…这那哪是什么作业，这明明是一张新开的草稿纸，上边认真记录着肖赫明天的预计开销…
乐元聿看到“乐 x2”赫然排在首位，心满意足地回去写题了。
只有周乾以，自乐元聿那番话说出口开始，太阳穴就突突突跳个不停。
果然AI永远无法替代人类…
人类永远有层出不穷的奇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