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

    相思成疾,宋执卿知道自己捱不过这场江南深秋百年难遇的雪。

    他强忍病痛,拖着身子穿过积满白雪的庭院,推开红漆院门,扶着门久久凝望外头空无一人的长巷,尽头是四中熙攘喧嚣的校门。

    恍惚间,他瞧见两个少年,都是一身熟悉的四中校服,并肩走向那个故事开篇的地方。

    和他们当年多像啊——

    可不是么,长着一样的眉眼。

    半晌,那个满鬓霜发的老人从红门边无力地滑落,躺倒在冰寒的雪地里,无声无息。

    有风穿堂过,雪花飘落在堂内遗像的眼眸里,顷刻便融化了,顺着一层透明的塑料面板,滑过了像上那人年轻白皙的脸庞。

    兴许这一死,能解相思之疾,宋执卿在最后一刻如是想着。

    只是,他从前怎么没发现,这雪天,真冷啊。

    ……

    暮春的风温暖和煦,裹挟着百花香气,覆面而来,轻柔地拥着宋执卿发冷的身躯。

    纱帘被风拂起,春日清晨的阳光便自窗外肆意倾洒而下。

    宋执卿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愣了半晌,他才发觉身下的床铺有些熟悉,仔细一瞧,却又彻底愣住了。

    这是他年少时的房间。

    还没来得及细细打量自己恢复到高中时期的少年躯体,宋执卿脑海中蓦地响起了一道辨不出老少男女的嗓音。

    “你心中执念太深太重,带到下一世反倒不合适,如今给你三次重返人世间的机会。有什么放不下的事,尽管去做,有什么舍不得的人,好好道别。”

    “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说了你也不会信。有什么执念尽快去了了吧,我好送你入轮回。”那声音只留下这一句,任宋执卿如何费尽意念唤它,都再没有回音。

    他本以为自己上一世活到七老八十,有些太过炽热的情感早该被消磨得一干二净。

    执念太深太重吗……

    是啊,如今想着时繁安的名字,忆起那个干净温柔的少年郎,心中还是会有滚烫的情愫翻涌难息,几欲喷薄而出。

    ……

    “阿卿,要迟到了! "

    洗漱过后,宋执卿一身清爽,套上久违的四中校服,白绿相间的运动衫衬得他皮肤格外白皙,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青涩稚气。

    耳畔响起母亲同样久违的的绵柔嗓音,惹得他眼尾鼻头有些发酸。

    宋执卿阖眸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胸腔中难以名状的情绪,斜挎起书包,抬手推开了房门。

    “快来阿卿,早饭都该凉了。“可那一桌香气四溢的早饭分明正冒着腾腾热气。

    一下楼,宋执卿便被母亲像往常一样往饭桌边招呼。

    苏淮柔顺利拉着儿子在饭桌旁坐下,反倒有些受宠若惊了。

    平素无论她如何招呼,宋执卿从来不在家里吃早饭,总要把觉睡足了,再匆匆出门,在路上把早饭解决。

    “阿卿今天不怕迟到?”

    “不碍事。“他从前上学时,迟到缺课从来都是家常便饭。

    面对这一桌阔别三十余年的早饭,宋执卿拿过一个雪白的包子,咬开来,唇齿留香。里头满得几乎装不下的馅、外层薄而松软的面皮,都是一如当年的熟悉味道。

    还有鲜甜的粉丝汤细嫩的煮鸡蛋,这一顿早饭宋执卿慢慢吃,细细品,吃得无比满足。

    “妈,明早给我煎个荷包蛋吧!”

    “……好。“苏淮柔堪堪回神,视线里那道意气飞扬的背影穿过庭院,消失在了朱红色院门后。

    宋执卿出了家门,右拐又是一道熟悉的红门,他只瞟了一眼便经不住加快了脚步。

    前不久,他刚在这里死过一回。

    ——上一世,他和时繁安为了他回家方便,在他父母家隔壁买了房住下。

    时繁安死后,偌大的宅院就剩他孤零零一人,走到哪里都是曾经两个人的回忆,可也正因为如此,他一直没舍得卖掉或是搬走。

    后来父母相继过世,他也没有常有联系的朋友,人世间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了。

    午夜梦回,他总瞧见时繁安朝他笑,笑得那样清澈明净,就差直说他想他了。

    时繁安生前其实并不特别爱笑,常常要他百般撩逗,才肯在唇边漾开星星点点的笑意。

    梦里,时繁安从唇间吐出来的,从来都是让他替自己好好活着,好好爱这个世界。

    很长的一段日子里,他始终沉浸在没有边际的悲怅和消沉里,自我了结的念头不是没动过,可他答应了时繁安,要替他多看几眼这星河滚烫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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