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很早以前开始，郁青鸾就是她那死劝拉不回来的恋爱脑闺蜜。
向衍每次劝的都很认真。
她家里情况很复杂，母父各玩各的，她被两头传，谁也没那个心思去带一个小孩。
童年她在转学、搬家，频繁的换环境中度过。
郁青鸾是她在楚城遇到的第一个朋友。
也是后来她重新跟着姥姥回到楚城定居后，还能认得出她，肯和她“再续前缘”的朋友。
谁都会想要对这段友谊认真。
向衍偶尔在想，也许自己认真过头了。
不劝，又有什么问题？
是郁青鸾对自己不负责。不是她向衍出了问题。
可终究是做不到视而不见。
郁青鸾听着向衍的话，是有那么一瞬的火气，让她想要去给玉泠雪发消息。
不过一瞬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何必赌气去打扰玉泠雪？
水暖或凉，她自己知道就够了。
郁青鸾靠回床头柜。雕花床嘎吱着响。
谁也不和谁说话。
向衍看得清清楚楚，郁青鸾想要去拿手机的手放下了。
她脾气爆，郁青鸾脾气相对温和。
每次生气向衍都会劝自己冷静，暂时别开口。
所以这一刻，只有木板摩擦着墙角，嘎吱的声音不大，却震天动地。
“真没必要。”好半晌，郁青鸾看着向衍脸上的红褪了，才开口。
“向衍，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我也很清楚我在做什么。”郁青鸾转过眸子。
“不是她要求我做什么，我只是，自己想要去做这些事。我想对她好而已。”
郁青鸾眸光带上不自觉的颤抖，那里面深深的埋藏着自卑、懦弱，和些微恳求。
向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你们是平等的，你知道吗？”她捏了下鼻梁，到底是没能对郁青鸾发火。
那只会伤害郁青鸾。和她劝分的初衷相悖了。
“不是说金钱。她有钱，那是她家境好，有个好妈。你家这个情况，是因为你们有信仰，有对艺术的坚守。”
“不管有钱没钱，名气大不大，你们在人格上是对等的。她生病你照顾她一个月。那为什么不能跟她撒撒娇，跟她说一句你也生病了，想要她来看看你呢？”
向衍阻止了郁青鸾的开口。“这不是麻烦她。你们是情侣吧？这只是情侣之间正常的交往。”
“好吗？”向衍觉得，自己当真算得上苦口婆心。
她去厨房重新烧了壶水，对着那斑驳油污的老石墙，搅拌着冲剂。
铁勺碰着瓷碗，乒乒乓乓。
郁青鸾伴着这催睡的声音，终究放下了手机。
手机屏幕等待着五分钟后自然熄灭。
在这之前，输入框里躺着的那句话，末尾的“|”持续闪着光。
——发烧，想你了。
一句话，郁青鸾终究没有勇气发出去。
* * *
“好啦，别生气。”周末，郁青鸾痊愈了，陪向衍去了本地最大的商场逛街。
“哎，跟你说多少次，我不是生气，是担心你。”向衍非要纠正她。
“是是是。我这不是没事嘛。”郁青鸾加班加点，已经把送过玉泠雪的礼物都赶制完成了。
其实也没几件。她们认识都才一年呢。
也不过交往，新年，情人节，三个日子，她送过玉泠雪礼物。
也是因此，郁青鸾这才有空陪好朋友逛街。
向衍有个不管事的妈爸。
但她小姨还挺靠谱。她上大学之后会给她打零花钱，数额不少。
不过向衍也没培养出买买买的爱好。
多数时候，她也就拉着宅家刺绣，没钱买新衣服的郁青鸾出来逛逛，给她家添置点母女都能穿的衣物。
向衍拉着郁青鸾买了好几套。郁青鸾已经看透她的想法，都在思考待会儿如何拒绝了。
去年买的大衣还在呢。
况且，玉泠雪也送了她保暖内衣和毛裤。
衣服是耐用品，买那么多做什么？
秋深了，天气微凉。
今天郁青鸾戴了个小绒帽出门。
帽子抱着她的头，她把脸缩进高领的毛衣里，看着像个小兔子。
走路上都有人加她微信呢。
“我有对象了。”郁青鸾笑了一声，也不算让那个女生难堪。
向衍还在旁边打趣。“第几个了这是？你看，说了你很好，都没人找我要微信。”
郁青鸾听她这话干脆把她拉到那个女生面前。
“我朋友，一米七八，肤白腿长还会害羞，体能超好。东北性子，很会照顾人。考虑一下？”
向衍当真脸红了。
那女生也当真打量了她一下，重新拿出了手机，打开扫一扫的界面。
“……你是真害人。”僵硬着加完好友后，向衍欲哭无泪，痛斥了郁青鸾一句。
“聊聊嘛，万一对上号了呢？”郁青鸾拍了拍向衍的背。
无它。
她家双开冰箱门，手指修长体力超绝，腹部还有清晰人鱼线的好姬友，有一个梦想。
想当枕头公主。
郁青鸾都吐槽过她暴殄天物。
“不是这个问题……”向衍不好意思说。
她看郁青鸾谈恋爱的样子，实在是，看怕了。
而且，郁青鸾虽然长得乖性子慢，由内而外散发的属性其实很明显。
能跟郁青鸾要微信的拉拉，一般都是想躺的。
郁青鸾还想说什么，余光扫到一抹金属色。
她忽然停了话头，不着痕迹的移开了脚步，躲到向衍身后。
向衍以为什么人出现了，眉头拧紧，倒也没动。
几秒后，郁青鸾拉着向衍直接开跑了。
两个人上了一层楼，郁青鸾还找着视角，去看楼下的情况。
“看见谁了？”向衍还没喘过气呢。
“我不好说。”是那个叫温迎的女人。
那标志性的黑里带金的口红。郁青鸾看着就直皱眉。
还有那一头张扬的红卷发太过醒目，叫郁青鸾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腿先动了。
“不好说？”向衍顺着她的目光往下。
郁青鸾或许认不出来。
但向衍能分辨出那女人非富即贵。
一身上下，百万起步。这还只是向衍认得出的品牌。
还有些明显是国外设计师的私人定制款，有市无价。
哪怕她顶着一头红发，黑唇，向衍也能得出一个结论。
这人，恐怕是豪门圈内的。
看郁青鸾的反应，多半和玉泠雪有关系。
港城的豪门啊……
该不会，是玉泠雪的未婚妻吧？
再不济也得是个青梅或者世交。
向衍看了郁青鸾一眼。
要不然，郁青鸾为何如此紧张？
两个人默默观察了一刻钟。
向衍刚买的奶茶都吸完了，郁青鸾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眼神。
“我说，你这讨厌一个人，就要去仔细观察一个人的作风真得改改。”向衍打趣了一句。
郁青鸾懊恼道：“我只是没想到……”
她以为，那个人已经离开楚城了。
还没有走。
那这些日子，玉泠雪会和她见面吗？
* * *
联欢晚会当日。
郁青鸾把今年给玉泠雪的礼物也准备好了。
她准备问问玉泠雪什么时候能见面。
晚会表演完，各个系的期中考试也差不多结束了。
玉泠雪应该会比较闲了吧？
玉泠雪果然很快回了消息。
【冬天：我的小鸟，快两周没见了，好想你。】
【冬天：今晚就可以！十点半，结束之后老地方见~】
【冬天：记得来看我表演哦？】
连发三条，看得郁青鸾嘴角都上扬了。
【小鸟：会来的。】
发完又不知道说什么。
她其实有挺多话想和玉泠雪讲。
还有礼物想送给玉泠雪。
隔着屏幕，总归讲不利索。
郁青鸾关掉了手机，去看了戏剧社一眼。
果不其然又在吵架。
那两个社长就这回演东方剧好还是西方剧好已经吵了一个多月了。
衣服都定好的情况下，郁青鸾还挺佩服她们的毅力。
“给你俩抢了张好位置。”她们刺绣社的社长神秘兮兮的靠了过来，当啷一声，摸出她的门票。
“谢谢你。”郁青鸾还真没想到门票的问题。
玉泠雪没有说。郁青鸾也没有去了解。
她以为和往年差不多，都是露天台子上表演。
她去得早就能抢到好位置。
“今年怕踩踏，才设置了观众席。不过后山也能看，但看不清楚。直播倒是也行，缺个氛围。”社长跟她讲着门道。
“你肯定要看玉泠雪。我们仨连号，到时候向衍让向衍站椅子上帮咱俩抓拍。”社长连这个算好了。
“美得你。”郁青鸾瞥她一眼，眼角微露笑意。
“那是。学姐罩你，带你飞。”
郁青鸾想起她们大三大一的成员，又问了下。
社长说她们都自己有票，不用担心。
晚上，三个人进了“会场”。
说是会场，其实也只是拿围栏拦出一个广场。
广场上各色的灯光已经在满天飞了。
热场的音乐响得人耳膜痛。
郁青鸾默默拿出准备好的耳塞，顺带给了社长和向衍一对。
前面是歌舞，还有个人的献唱。
苏潋还唱了首失恋的痛歌，引得台下议论纷纷。
然后是戏剧社的节目。
现场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都举起了相机。
郁青鸾刚刚刷了会儿论坛，看见两个小时之前就有人po玉泠雪的妆造了。
现在她手机里也躺了一张。是玉泠雪上台前给她发的。
郁青鸾心满意足的删掉后台里的论坛，存了玉泠雪发给她的照片。
戏剧社的剧目也算有趣，郁青鸾沉下心去看了。
不过和大部分在场的人一样，她也在等玉泠雪出场。
随着一阵戏曲，和满场五毛钱的灯光、花瓣特效。
玉泠雪穿着郁青鸾缝补好的戏服，从舞台边缘走出。
她不需要学会如何演戏。不需要浓妆艳抹。
甚至，其实也不需要那过重的配乐，廉价的花，乱闪的灯光营造氛围。
只需出场，一个回眸，便有那惊鸿一瞥的味道。
粗看惊人心魄。细看又别有滋味，心跳会从湍急变为均匀的鼓点。
依旧很快，很吵。
郁青鸾忘记要拍照了。
她按住了自己的心脏。
她想起……
去年的秋。
她第一次见到玉泠雪。
那时没有妆，没有配乐，没有花，没有灯光的氛围。
穿着半衫长裙的玉泠雪，只是在一棵杨柳树下，以指抚弄柳叶。